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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无惮抢出草丛,一掌拍烂了那番僧脑壳,又抢至江中。张无惮轻功卓绝,他在船上落稳,漫天箭雨方才纷纷落下。
他调动起浑身内力,从周身几处大穴中喷涌而出,牢牢护住己身。张无惮双手不停挥动,身体挪移,拼尽全力,堪堪护住了周身三尺之地。
怀抱着两个孩子的虬髯大汉避在他身后,他不惧己身安危,只将两个孩子护在中间。张无惮手臂挥动间,却见箭矢中夹杂着几枚银针,锋刃闪着幽幽紫光,显是喂了剧毒的。
银针太过细小了,还是到近旁反射太阳光才让张无惮看到,急忙用手中折断的残箭向那边一拨,将三枚银针尽数拨开了。他这一动,本来守得滴水不漏的阵势便被破了,仓促间想再撑起来却是不易,手忙脚乱时不慎漏了一支箭矢过来,一箭正戳中那小男孩儿后背。
周芷若早同那小男孩儿换了衣裳,她逃命时本就穿着男装,是以那小男孩儿身着华贵男式衣衫,她自己穿着破破烂烂的短衫,赤着一双脚。见那小男孩儿身死,她也吓得大叫一声,眼中噙满了泪,把头埋在大汉常遇春肩膀上瑟瑟发抖。
迎头射过来的箭矢越来越多,多数都被张无惮拦住了,可总有漏网之鱼,常遇春干脆背过身来,反抱住周芷若,只觉后背接连剧痛,已是中了两箭。
张无惮拍了不下二百支箭了,岸上的元兵连射了两三轮,才让峨嵋派弟子都给杀了个精光。
数二百张支票都手软,何况精神高度集中下,对眼力、反应力要求也很高,张无惮只觉眼花缭乱,一屁股跌坐在船头,勉强扭身看了身后一眼,见周芷若正扶着中了两箭的常遇春趴下,放下心来,扒着船檐呕吐起来。
他吐了一阵,便觉有人靠过来轻轻给他拍背顺气,张无惮喘息几声,用袖子一抹脸,问道:“那人怎么样?”他知道此人是常遇春,但却不该知道这人是谁,便只模糊相称。
周芷若眼中含泪,轻轻摇头道:“常大哥中了两箭,怕是箭上有毒……”
张无惮突然凑了过来,她俏脸一红,不解其意,强撑着没有避开,却听他低声道:“岸边杀了鞑子的是峨嵋派,为首的那位师太深恨魔教,她若知道你身份,怕不会容你活命,还当扮作渔家女,蒙混过去。”
原著中碰上了张三丰相救,此番又遇上了灭绝师太,这小女孩儿倒是命大,只是碰到灭绝,却比张三丰难办了许多。
周芷若冰雪聪明,转去身亡的渔夫身边,强忍着恐惧,搂着他哀哀而泣,口中“爹爹”叫个不住。她离开时袁州已经近乎全盘失陷,也不知此时周子旺如何了,到了最后,当真悲从中来,垂泪不止。
张无惮为常遇春检查伤势,将毒箭拔了,拿随身的灵药给他涂抹在伤口上,道:“这位义士,你身上的伤势并不重,只是箭上涂毒,还得将养些时日,我这便送你去胡青牛处医治。”
胡青牛不在蝴蝶谷了,转而去了天鹰教总坛,这不少人都知道,常遇春一惊,这才明了他的身份,忙道:“可是天鹰教张堂主?属下常遇春,谢堂主不惜性命救我家小……”
张无惮断然打断道:“小公子不是死了吗,只叹我武艺不精,害得他白白送了性命……”
常遇春一时有些茫然,一扭头却见周芷若抱着船夫哭泣,再放眼远看,却见岸边一众峨眉打扮之人,当下了然,惴惴道:“属下……属下却是学不来这些……”
天底下竟然还有不会演戏的蠢人,张无惮道:“这个好办。”当下直接点住了他的穴道,扭头看了周芷若一眼,低声道,“我此时内力消耗过大,断断敌不过岸上之人,周姑娘,你可得见机行事。”
周芷若轻轻点头,将渔夫的脑袋搂得更紧了些。张无惮将小男孩儿的尸身抱起,这才捡起船桨,划向岸边。
灭绝师太早见他先是呕吐,再是替常遇春医治,两边相隔甚远,也未听见他们交谈,待船只靠岸,虚眼瞅着张无惮,哼道:“阁下倒是好手段。”
张无惮一人抵挡漫天箭矢,灭绝师太在远处看了,虽觉自己上前定能做到不漏一支箭矢,但以他的年纪,有此等修为,也委实难得。
峨眉众弟子虽碍于门第,不敢高声喝彩,但俱都看得心生摇曳、心醉不止。
先前张无惮趴在草丛中有杂草遮面,此时他走进了,站在灭绝师太身后的贝锦仪便“啊”了一声,出声道:“你、你不是……”
灭绝师太早就在心中琢磨这少年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了,闻言扭头看向她:“怎么?”
贝锦仪心中虽并不确定,见师父问了,也不敢耽搁,忙道:“我看这位少侠,同武当张五侠幼子倒是十分相似。”
“这位姊姊好记性,那是舍弟。”张无惮说道,将怀中的小男孩儿和昏睡了的常遇春都搬下船,又对周芷若道,“小妹妹,人死不能复生,别伤心了,我扶你下来。”
“你是天鹰教妖女……”灭绝师太一顿,看他温声软语哄着个船家女孩儿下来,便把后半截难听的话给咽了下去,转而道,“既然是武当张五侠之子,咱们也算有缘。”
灭绝师太其实颇为看不上张翠山同个魔教妖女相恋之事,向来认为此乃自甘下流的堕落之举。搁往常这种身份她也十分不屑,但她本以为张无惮是个彻头彻尾的魔教子弟,一听竟然还是武当五侠之后,倒是颇为惊喜。
张无惮却面露不渝之色,淡淡道:“不敢当。”对周芷若道,“小妹妹,你先随我走吧,寻个地方将你爹安葬了。”
灭绝师太却道:“等一下。”她同张无惮说话时,便留心到这个渔家贫女了,见她容颜秀丽,美貌惊人,何况又遭此无妄之灾,刚失了父亲,心下便有几分怜惜喜爱。
张无惮扭头看去,灭绝师太指着常遇春道:“这人没死,你要扛着他,再去扛渔夫、小男孩儿的尸体,又要领着个小女孩儿走,如何能护得他们周全?”
“再者,你也自陈是魔教出身,我怕是不能让这小女孩儿就这么跟着你离开,免得她日后也坠入魔道。”她伸手对着周芷若招招手,“孩子,你过来,让我看看。”
灭绝师太两撇眉毛下垂模样古怪,又一直严声厉色,本就吓人,何况周芷若又听她言语间对明教颇多诋辱,只盼早早离开此地,此时听了她的言语,却不敢不动,慢慢走了过去。
周芷若满面泪痕,哽咽道:“这位师太,张大哥是好人,他救我性命,还护下了我爹爹尸身,我只想跟着他,行吗?”
灭绝师太伸手一探她后脑,眼睛便是一亮,听了她这番言语,脑海中却冒出纪晓芙的脸来,却是有些焦躁,喝道:“胡说八道!他是个男子,你是个女孩儿,如何能跟着他呢?何况同他打交道的都是些妖魔鬼怪、魑魅魍魉,你这般年轻貌美,若让人哄骗了去,可该如何是好?”
纪晓芙本是灭绝师太最得意的弟子,却莫名*,还有了个私生子,灭绝师太得了消息,一路追至蝴蝶谷,却是人去楼空,不知去向了。她多番打听,一路追杀,竟然追到了光明顶上,让杨逍打伤了,这才愤而率弟子回转,正碰上常遇春和周芷若一行。
一想起纪晓芙来,灭绝师太眼中杀意大盛,张无惮看出不对来,忙插嘴道:“小妹妹,你常年居于汉水,怕是不知,这位便是峨嵋掌门灭绝师太,乃是江湖中有数的高手,她有心要收你为徒,那是多少人都羡慕不来的福分呢!”
周芷若怯怯看他一眼,见他虽面带鼓励之色,却轻轻眨眼示意别无他法,只得道:“周芷若三生有幸,能得师太收入门墙,芷若拜见师父!”说着跪下来磕头行礼。
灭绝师太也觉先前态度过于冷硬,勉强挤出个笑模样来,道:“你名字叫芷若?小小船家女,倒有个秀丽文雅之名,谈吐也颇为不凡。”
周芷若心头一颤,生怕她看出蹊跷来,忙回道:“启禀师父,家母本是衡阳城耕读世家女,因外祖恶了本城太守,举家逃往至此,嫁与了我父亲,这名字便是家母所取。”
灭绝师太问道:“你母亲呢?”
“家母两年前便已亡故。”周芷若垂首答道。
短短数日间,她历经诸般剧变,此时又身不由己入了峨眉,若让这凶巴巴的师太得知真实身份,怕也当命丧黄泉,想到此间种种,只觉此生再无希望,禁不住哭泣起来。
灭绝师太只当她想起亡母,又想到父亲新丧,拍拍她的肩膀:“没什么,你师姐师哥们都很和善。”
看她的模样,周芷若是不敢期望峨眉其余人等和善到哪里去的,被她一拍更是身体瑟瑟,禁不住拿眼去看张无惮。
张无惮走上前来,蹲下身哄道:“周家妹子,别怕,等日后你跟着师太学好了峨眉绝学,下得山来,我带着你闯荡江湖,杀尽天下鞑子!”
周芷若亲人熟人俱都不在身边,得蒙他相救方才死里逃生,心中自有一番依赖之感,禁不住脱口道:“张大哥,你、你以后能常来看我吗?”
“我是个邪魔外道,怎么能上峨眉山看你?”张无惮叹了一口气,想了想却道,“只是每年武当张三丰张真人过寿,我都会前去相贺,你若能求得师太允你随师姐去武当山祝寿,那倒是能见上一见。”
他说完后看向灭绝师太,不好意思道:“晚辈多嘴了。只是若非周公子上了她家渔船,也不会连累得她父亲惨死,她一个女孩儿家孤零零活在世上,晚辈实是过意不去。”
灭绝师太深觉他这人人品没的说,只出身有垢,轻哼了一声,倒没说什么,对周芷若道:“你若勤奋习武,为师允了你也无不可。”当下催促众弟子收敛了渔夫的尸身,便领着周芷若离去了。
待峨嵋派一行人走后,张无惮才蹲下身来,解开了常遇春的穴道,叹道:“周姑娘让灭绝老尼给领走了。”当下将这段时间发生的种种都说了。
常遇春怔然半晌,叹道:“这都是命吧,小姐若能在峨眉学到高强武艺,倒也不差。”他昏睡期间感觉不到外界种种,若知道灭绝师太什么脾性,断断不会是这等反应。
张无惮也觉得这都是命中注定,否则也不会周芷若两辈子都入了峨嵋派,没准便是她天生对了灭绝师太的眼缘。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他将那渔家男孩儿的尸体妥善安葬了,将常遇春送至就近城镇,招来手下命人带他去见胡青牛医治。
折腾完这一些,张无惮开了间上房先舒舒服服睡了一觉,他前一日在箭阵中太过劳心伤神,再加上连日奔波劳累,直睡到日上三竿方起。
汉水本就在陕西境内,此地离华山乘车也不过半日时间。张无惮不歇还好,一歇便只觉浑身骨头都被抽走了,便偷懒雇了辆马车。
为了以示尊敬,到了半山腰,还不到华山弟子设关卡拦截的地点,张无惮就伸着懒腰下了车,打发车夫下山去了。
张无惮一路走上山去,却见守门的从他上次来的梁发和施戴子,变成了劳德诺和陆大有。陆大有并不识得他,但劳德诺却是虽着令狐冲去过武当的,连忙迎了上来,道:“天鹰教张堂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陆大有先还在奇怪此人是谁,听了劳德诺的话,恍然道:“原来你便是张无——”被劳德诺瞪了一眼,急忙改口道,“张堂主!”
张无惮奇道:“怎么,你还听过我的名字不成?”
陆大有笑嘻嘻道:“当然,我们谁上思过崖给大师哥送饭,总要听他念叨一通你。先是念叨你们玩的多好,这几个月就变成念叨说好的来看他又不来,整个华山谁没听过你的名字?”
劳德诺权当没有听到他这一通话,面无表情对张无惮道:“张堂主,请随我来。六师弟,还请你继续守山,此地不能缺了人。”
陆大有道:“张堂主,你随着我来吧,让我二师兄留在这里——我大师哥认识你之前,说我是他的知己,认识你之后,竟然就反口不认了,我不信,我得看看你跟他怎么说话的?也让我学学呗。”
劳德诺叹了一口气,陪笑道:“师弟顽劣,让你见笑了。”
张无惮虽跟陆大有第一次相见,却看出来陆大有对他十分亲热,想来是看令狐冲把他当朋友,他便也认为他是个可交之人,不需客套。
跟陆大有打交道当然更痛快些,张无惮此时身心俱疲,不爱再费心应酬,便跟劳德诺道:“我跟陆猴儿上山,先见过岳先生和宁女侠,再上思过崖去。”
原来是客,劳德诺只好应了,看他们走远,还是叮嘱道:“六师弟,送张堂主后,便要即刻下山,必须得有两个人守山才行。”
“听不到!”陆大有扭头做了个鬼脸,但当真送张无惮到了正气堂外,让人通报岳不群,还是道:“张堂主,我得下山去了。”
张无惮笑笑,示意他自便就是,跟着个面生的弟子入了正堂。堂中只有宁中则在,她先笑道:“拙夫在指导弟子课业,一时抽不开身,倒是怠慢了张堂主,还请见谅。”
“这话可断断担待不起,我与令狐冲平辈论交,两位俱是我的长辈。”张无惮抬眼看向她,笑道,“昔年我落难时,全赖宁女侠仗义相助,晚辈时时铭感五内。”
宁中则巾帼之气不让须眉,素来喜爱人称她为“宁女侠”而非“岳夫人”,眼中笑意更深了几分:“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不值一提,还得谢过你冒险救下冲儿。”
张无惮旋即问道:“对了,我因些私事耽搁了,本同令狐兄约定不久便来看他,竟一下迟了半年,不知近日他可还好?”
他虽已跟令狐冲“冲哥”“惮弟”叫得亲热,可要说当着长辈的面,还是称“令狐兄”更庄重些。
“说来还当托你的福,冲儿这短短半年间,内力进境迅猛。”宁中则说到后来,却不禁叹了口气,“只是这半个月,却不知他让什么勾去了心神,武功不进反退,整日神色恍惚的,我们夫妻二人却也问不出什么来。”
她对他这段时日的不上进着急得不行,觉察到内有隐情,拦着不让岳不群过于严厉训斥令狐冲,却又别无他法,正是没开交处。
宁中则看向张无惮,轻声道:“冲儿同你玩的最好,这么多年我没见过他提起谁来这般眉飞色舞,有些话,他不方便同我们说,跟同辈的朋友,说不定更好说出口。”
“您心中拿令狐兄当半子,我相信令狐兄也待岳先生、待您如父母,他却仍然没说,那便是确实不方便同您说。若是他对我说了,我尽量尝试解决,却也决不会告知两位,还请您见谅。”张无惮道。
他大抵知道困扰令狐冲的是什么,也有信心套出话来。可没道理令狐冲拿他当个知心人,转头他把什么都卖给岳不群了。
宁中则一怔,还真没料到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不觉用很新奇的眼光将他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失笑道:“怪不得冲儿拿你当个知己,好,只要不是有悖江湖侠义、华山七戒之事,你们自己拿主意便好。”
张无惮应了,却听到窗外有些奇怪响动,看了一眼宁中则,见她叹气连连,便也只装作不知,起身道:“那晚辈便去思过崖上,见过令狐兄,告辞了。”
他离开后,宁中则方道:“珊儿,你又胡闹了!在客人面前,岂能这般无礼?”
却见窗口探头冒出来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儿,脸蛋雪白,双眸明亮,脆生生说道:“他同大师哥玩的好,两人便该是一样的性情。换了大师哥在,若是知道有人躲在外面偷听,才不会生气,所以这位客人,也该不生气才是呢。”
宁中则拉着脸看她半晌,终是忍不住笑了:“呸,满嘴的歪理邪说,怕都是跟着冲儿和六猴儿学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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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无惮并非独身上崖,他终究非华山弟子,多有不便之处,乃是华山四弟子施戴子为他引路,送他上思过崖的。
令狐冲正蹲坐在崖口的巨石上怔怔出神,听到身后有人声,扭过头去,奇道:“这还不到饭点……”
他先只看到了施戴子,说话时张无惮从山崖转折处转了出来,令狐冲一扫浑身落寞之气,跳起身来,难掩惊喜道:“惮弟!你——你怎么来啦?”
说完后他顿了顿,轻哼一声,改口道:“不对,你终于来啦?”
张无惮看他俊脸虽拉得比驴长,眼中却满是欢喜之意,便解下腰间水袋扔了过去:“为了等这蛇酒酿足味道,我才来迟些,却原来惹了你埋怨。想来令狐兄不在意这些小节,下次我空着手来便是了。”
令狐冲嗜酒如命,在思过崖上这半年,虽师弟们奉来的饭菜都还可口,但却没人有那胆子顿顿都给他送酒,嘴里早就淡出鸟味来。
他本就是在作怪逗趣,一拔开塞子,闻到扑面的酒香,如何还撑得住脸,当即眉开眼笑道:“好,好酒!”
再看看张无惮,却比见了酒还亲热,令狐冲只觉满腔欣喜之情无处安放,丹田气动,似乎所修习的神功上了一层境界,情不自禁对着山林间长啸一声,震动鸟雀。
张无惮一听,便知令狐冲这半年来内力进境着实神速,看一旁施戴子却眉头紧皱堵住了耳朵,知他内力微薄,便手抵他背部缓缓输送内力。
施戴子只觉头晕脑胀、眼花耳鸣,却知大师哥这是突破壁障、功力更胜一层楼了,心下也为他欢喜。
好不容易捱得令狐冲收声,施戴子先向张无惮行礼致谢,又赶忙道:“张堂主,大师哥,你们故友重逢,自然欢喜得,我便先下山去了。”
令狐冲这才留心到他面色蜡黄,心下好生歉疚,正想致歉,却见张无惮摸出一颗药丸来:“此乃武当派秘制灵药三宝蜡黄丸,有调理内息之功效,对内功修为大有进益。”
施戴子推辞不过,只得接了,连连道谢,方下山去了。
令狐冲叹道:“这一见面便累得你舍弃灵药替我周全,咱们是不是天生不对付?”
张无惮扭头看向他,笑道:“一颗药丸值什么,倒是这壶酒,可是大补之物,一滴酒便值千金。你嫌跟我不对付,喝我的酒作甚么,还不快快还回来?”当即一爪抓向酒袋。
令狐冲急忙闪避,却不论怎么横移跳跃,他都如影随形跟上来,心下骇然,这一身轻功着实了得,似比上次相见又精进了许多。
两人在思过崖上上蹿下跳了一阵,令狐冲到后来已是气喘吁吁了,干脆耍赖不再躲闪,脚下一蹬,直挺着身子站立不动。
张无惮玩得正开心,他轻功较令狐冲强了不止一头,是以游刃有余,态度不免轻慢了些。冷不丁对方骤然停住了,他一时没刹住脚,一头重重栽在对方胸膛上。
两人同时“唉哟”了一声,一个骂“你这是铁打的胸膛吗”,另一个嚷“你这是铜铸的脑门不成”,喊完后面面相觑,俱都笑了起来。
令狐冲先是搓揉着作痛的胸口,后又改为捂住笑痛的肚子,折腾了半天才爬起来,浑身酸痛,却只觉笑得酣畅淋漓,一扫心中积郁,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忍不住脱口道:“若能时时这般同你玩乐,便是神仙的日子也不换!”
张无惮浑没在意,取笑道:“想得倒美,神仙拿自己的日子跟你换这个干什么?你不换还好,若是当真换了,他岂不蚀本了?”
他只当令狐冲在思过崖上闷得紧了,见了个老相识才这般兴高采烈,看他眉宇间不复初见时的郁郁,才问道:“在山下时,宁女侠同我说,你近来怪怪的。”
这话才提了个头,令狐冲便忍不住叹了口气,半晌后才道:“惮弟,你年纪虽小,行走江湖的经验却比我丰富,眼界也比我开阔……”
张无惮左手横搭在右手上比了个“停”的手势,伸手拎了拎他的脸皮,奇道:“不是歹人伪装的啊,冲哥你鬼附身了不成,说话这样酸气冲天?”
令狐冲苦不堪言,叹道:“你是不知道,师父嫌我胡作非为,差点把小命填坑里了,这半年来时时上山教导我君子行事,让我务必谨言慎行,戒掉这一身的浪荡气。”
张无惮心头冷笑,岳不群频频上山,还试图各方位无死角展示自己是个诚诚君子,实在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并非做给令狐冲看的。
只可惜,风老前辈平生最看不上眼的就是“君子”二字,岳不群这番行径,那实在是媚眼抛给瞎子看了。风清扬要真有偷窥的爱好,瞅瞅令狐冲的同时可能也让岳不群魔音贯耳了,估摸着心中得烦得透透的。
张无惮心中给岳不群点了根蜡,面上不动声色笑道:“咱们好兄弟,有什么话冲哥你直说便是,不必拐这些弯弯绕绕的。”顿了一顿,补充道,“若咱们相见时你便是个满嘴之乎者也的道德君子,我正眼都不想睬你,更别说跟你称兄道弟、生死相交了。”
令狐冲大喜,拉拉他的手,才道:“那我便直说了——我们五岳剑盟的剑法,在江湖中算是几流水准?”
“……你也别这么直啊。”张无惮小声嘟哝了一句,心知困扰令狐冲的果是如此,便道,“五岳剑派的剑法,自然有其独到之处,放眼整个江湖,也绝对算是上流水准了。只是这剑法,却不是这么论高低的。”
这句话正说中令狐冲心事,忙追问道:“那是怎么论高低呢?”
“这么举例吧,单论剑术精妙之处,贵派剑法远胜过东南二流帮派巨鲸帮的杀鲸剑法,可若是贵派新入门小弟子同巨鲸帮帮主以剑法相搏斗,还不是巨鲸帮更胜一筹?”张无惮道,“便是同一套剑法,使剑人的内力、眼界、对剑法的了解程度不同,都会影响剑法的威力,不可粗暴地一概而论。”
令狐冲稍一犹豫,还是道:“可若是两人功力相近,一人以华山剑法搏之,另一人却洞悉华山剑法所有的破绽和破解之法,那便如杀鸡屠狗一般,能轻易获胜了。”
“这个嘛……”张无惮说到这里,冷不丁闭口不言,扭头看向正期待他答案的令狐冲,似笑非笑道,“冲哥,你这些时日武功停滞不前,原来都是在思考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
令狐冲禁不住向着自己所居的山洞中看了一眼,再深深看他几眼,轻声道:“你随我来——”
张无惮心头一动,他本拟得在思过崖上住个十天半月,时时旁敲侧击,才能让令狐冲领着他入洞一观,想不到竟然一次就成功了,可见令狐冲对他的信任非比寻常。
他一脸“哎呀都这么熟了卖什么关子冲哥你好调皮”的戏谑笑容,跟着令狐冲走入山洞,却见最里端石壁残破不堪,似被重物砸坏了,从破了的半面看进去,只见内里黑黢黢一片,竟是别有洞天。
张无惮一脸凝重道:“怎么里面还有一段山洞?”
“这是我半月前偶然间发现的地界,我原以为是门派机密,只是我师父师娘似乎都不知情,也不知是何人所为。”令狐冲深吸了一口气,“里面的石壁,有些奇异之处,事关五岳剑派,还望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再无第三人知晓。”
令狐冲真心拿他当个知己,心中有疑虑不跟师父说也尽数说给他听,还领着他入洞。张无惮心中承他的情,当下举起手来便要立誓,让令狐冲一把堵住嘴了。
令狐冲忙道:“我绝非不信兄弟,只是事关重大,难免多叮嘱一句,兄弟无需如此,倒都怪我婆婆妈妈的了。”
“冲哥,你若不是信重我,如何会明知不妥,还要领着我入内?”张无惮笑道,“咱们倒也有趣,我觉得你信我,你却在责备自己不够信我;你觉得我可以信任,我却信不过自己非要立个誓,这算什么?”
令狐冲哈哈大笑,当下领他走入洞中,却见一路上零散分布着许多死尸和各异的兵器。他一一避过了,一路走到尽头,拿火折子点亮松枝,映着洞壁招呼道:“惮弟,你来看!”
洞壁上写着十六个斗大的字,张无惮念道:“五岳剑派,无耻下流,比武不胜,暗算伤人?”念完后,垂眸不语,好半天才“哦”了一声,恍然道,“这几具尸体,怕便是日月教上一代十位长老了。”
令狐冲想不到他还是个明白人,忙问道:“怎么说?”
这些莫说在原著中看到过,在天鹰教那两年,殷天正也都同他讲过,张无惮便将当年十大长老围攻华山,却再无音讯之事讲了,末了,指着地下骸骨道:“我还当五岳剑派能人辈出,将他们悉数斩于剑下,却不料是设个圈套,将他们圈进来了。”
令狐冲颇觉脸上火辣,迟疑道:“这么做,实在非英雄所为……”眼神禁不住在“无耻下流”那四个字上扫视一遭。
“你华山的前辈若是个磊落英雄,同那十名长老比武,华山派早就烟消云散了,哪还有你今天的好日子过?”张无惮颇为不以为然道,“叫我说,这十大长老也是蠢,他们才是真正的魔头,却叫正派弟子的阴谋诡计给一锅端了,可见是还魔不到家。”
他说到这里,抬起头来,对着目瞪口呆的令狐冲道:“这些人连自己的本职工作都没做好,倒出来砸人家场子,偏生还没砸成功。不去反省自己愚蠢,倒来一味责怪别人狡诈,也是可笑。”
令狐冲默然半晌,奇道:“你们……天鹰教人士,都是这样思考问题的吗?”
张无惮摊手道:“反正我是这么觉得的,聪明人该能在别人的失误中学知识,这十长老的惨事,就告诉我们,下次同人约战,千万别傻到将地点定在对方老巢。”
他这话音刚落,洞口便传来一个苍老的男声:“胡说八道,歪理斜论,哪来的小妖魔,倒跑到我华山清修地界撒野?”
令狐冲听这声音陌生至极,平生从未耳闻,听口气倒像是华山本门之人,下意识横过身来,遮住张无惮,拱手道:“小辈无礼,还请前辈见谅。”
一句话说完,却再无回音,令狐冲茫然四顾,倒听张无惮乐道:“怎么,还特意挡在我身前,怕那老前辈气愤之下一剑刺死我不成?”
张无惮早识得那是风清扬的声音,对方虽有意压低嗓音,但语调、语速都未曾改变。他将令狐冲拨开,方道:“我同风前辈两年未见,怎么前辈倒同小辈开起玩笑来了?”
风清扬何等心高气傲,若是听得他的话不入耳,最多拂袖而去不再偷听,绝不会出声呵斥。
果然风清扬冷冷道:“谁同你开玩笑了,这是指责与呵斥。”
张无惮笑道:“长辈所训,小辈自当洗耳恭听,只是这玩笑,指的并非前辈的言语。您想听什么,晚辈们自当说与您听,怎生隐在暗处,突然说话吓我们?”
——隐居无聊了,吓吓你们过过干瘾哈哈哈一笑就算了,怎么这么坏非要戳穿我?风清扬默然不语。
他在思过崖后山住了太久,一草一木均熟悉至极。想当初令狐冲刚上思过崖时,他心中多么暗喜啊,总算来了个活人带来点新鲜气,可谁料打包附赠了一个岳不群,见天叨逼叨逼的念叨个没完,吵得他烦得要死,只苦于这个好歹是现任华山掌门,不能一巴掌拍死了了事。
不去偷窥吧,太寂寞;去偷窥吧,又太吵。好不容易今日岳不群没有上山来,迎来了个曾经有缘见过一面的小子,风清扬只觉这半年来的霉气尽去,听他二人聊得火热,这才忍不住出声了。
只是一出声倒让那个天鹰教的臭小子给拿捏住了,风清扬冷哼一声,扭头跃下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