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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无惮颇为担心殷离再跟原著似的让金花婆婆给弄走了,领着殷夫人原路返回,看她忐忑不安的模样,笑道:“舅母不用担心,舅舅就阿离这么一支血脉,还怕他对自己的亲生骨肉下手吗?”
他其实心中很奇怪,原著中殷离弑母,是二娘生了两个儿子,这才挤兑得她母女在家中无处容身了的,怎么现下竟然还能闹到这般不可收拾的地步?
殷夫人苦笑道:“大公子久未归家,怕是不知情。自从你舅舅新纳了这位夫人,爱若至宝,一应大小事务都丢到脑后去了。这位新夫人……也非等闲之辈……”
她穿着略厚,衣领都是竖起的,可走路间隐隐能看到脖颈处的血痕。殷野王虽有些寡人之疾,可从来不打女人,何况他要真伸爪子挠,殷夫人早就没命了,可见这是那位新夫人的杰作。这才进门,仗着殷野王宠爱和手上有几分功夫,就敢对正妻下手,可见她也绝非省油之灯。
张无惮冷笑道:“她算哪门子的夫人,只有您才是唯一的夫人呢。”
他生怕殷夫人再跟原著中似的自杀以替女儿赎罪,提点道:“您是大妇,又是唯一为舅舅生儿育女的,这是您的功劳,您站得稳一分,阿离便安全一分。”
殷夫人禁不住流泪道:“你舅舅喜欢泼辣女子,娶进门来的妾室一个比一个横行。我连武功都散尽了,又早不复青春貌美,说句不怕你笑话的话,他见了我便烦,阿离一向不得他欢心,泰半便是为了我的缘故。”
她同殷野王年少相交,陪伴着一路走过来,殷野王都是五十许的人了,她也将将年过半百,如何能抵得上正当年水灵灵的小姑娘?
这话原不该对着晚辈说,可如今母女俩的性命都在他手上,还要脸面作甚么?殷夫人本就存了示弱之意,抽噎道:“只要阿离好好的,我便什么都不图了。”
张无惮听得有些不耐烦——难道还得我手把手教你怎么宅斗,老子没点亮这个技能啊——稳稳情绪道:“几时让您同小妾们争风吃醋了,”他不得不再着重强调,“您是大妇,是正妻,舅舅娶她百八十个妾室,还能越过您不成?”
不过武林人士好像还真的不讲究这个,看昆仑派掌门何太冲惧内,也是他老婆班淑娴本身是个硬茬。杀人名医平一指也是恨他老婆恨得欲死,却连个屁都不敢放的。
两人且说且走,张无惮远远便看到一队人马气势汹汹追了过来,为首的正是他舅舅殷野王。
看来殷无福带着殷天正的人避开这个方向了,倒让殷野王捡了个空子。张无惮对惊慌失措的殷夫人安抚一笑,抖抖衣袍,上前行礼:“无惮见过舅舅。”
殷野王看到是他,倒是给了个好脸,勉强笑道:“好孩子,你总算回来了,这一年半载不见人影,我们可惦记坏了。”
他招招手想把张无惮叫到身侧来,见张无惮站着不动,禁不住叹了一口气:“无惮,舅舅没有儿子,拿你当亲儿子养大,你但凡有所求,舅舅说过一个‘不’字没有?怎么倒站在外人那边,来伤舅舅的心?”
殷野王的冷漠都用在对妻子女儿身上了,但对张无惮,他确实极为宠爱。他想以情动人,说来倒是颇让人动容。
殷夫人紧张地看过来,张无惮笑道:“舅舅一向对我有求必应,这自是不假,那侄儿就再厚着脸皮一遭,跟舅舅再求这一回。”
他拿殷野王的原话噎回来,殷野王自然大怒,冷冷道:“怎么,你是一意袒护那贱种了?”
“阿离早已经跑远了,舅舅,非是外甥不敬,我是没把握一定在您手下护住阿离,可难道外公还护不住自己的亲孙女吗?”张无惮说道。
这话更踩了殷野王的痛脚,他是想办法甩掉殷天正派来拦截他的人后,这才能追到这里的。论起势力来,殷天正才是天鹰教的教主,殷野王自然有不少亲信,可还有更多的人更乐意向教主效忠。
殷野王闻言大怒,五指成爪抓将过来,张无惮手中柔力一推,先将殷夫人送出战场,这才迎了上去。
他没有跟殷野王硬碰硬的意思,身形轻盈先躲过他连环几爪,使出家传鹰爪功相抗。
殷野王虽未全力施为,可有意将人扣下,已用了半数功力,不由得轻轻“咦”了一声,再提起两分内力同他较量。两人都无伤人之意,顷刻间斗到了百招开外。
殷野王越打越喜,待到三百招时,怒意早已消散不见,再斗百招,眼见张无惮渐渐不支,轻喝一声,率先跳出圈子来,大笑道:“好!好小子!不愧是我的儿子!”
张无惮一年半前离开天鹰教,还只是江湖上二三流水准,这才一年时间,竟然已经跻身一流行列。殷野王固知他天赋出众,但也绝不至于进步如此神速,显然是另有奇遇。
他一时心中激荡之下,深埋的念头就脱口而出,直呼“儿子”云云,说完便自悔失言,忙笑道:“上个月你母亲来信,还问起你来,若让她知道你武功小成,该高兴坏了!”
张无惮向殷夫人那边看了一眼,殷野王跟着看过去,神色又淡了下来:“你先回去吧,你我夫妻三十载,我并未怪罪于你。只是那小孽种,却是不能姑息,抓回来还得好好治罪,叫她收收野性。”
纵然是最得宠的妾室,殷野王也没为了这个杀女之心,他就殷离这么一个血脉,眼看着生儿子无望,还指望着借亲上加亲笼络住张无惮,这样看来,殷离让张无惮护住了,倒也是好事儿。
张无惮看他神色松动,有意顺着他的意思往下说:“舅舅同舅母先行回去,外甥自去将阿离送回来,免得这么一帮人乌泱乌泱下山,再把阿离吓到了。”
“连庶母都敢杀,她还会被吓到?养这么个女儿,倒是我成天提心吊胆的。”殷野王也没坚持,权当给张无惮面子了,哼了一声,对殷夫人道,“我们回吧。”
殷夫人忙应了,忍不住偷偷看张无惮,满眼期盼恳求之色,见张无惮对她笑笑,又看殷野王已经径自转身走了,不敢耽搁,急忙追了上去。
殷离一来是人小体弱,二来是还惦念着母亲,并未跑出多远。张无惮没费多少功夫就将她找到了,叹气道:“你今天可是闯出了大祸了。”
殷离眼圈一红,朝地上啐了一口:“她算什么东西,也敢跟我娘动手?外公不肯为我娘俩出头,爹爹更是全然向着她,我不先行下手,将她弄死,难道还放着让她挫磨我娘吗?”
张无惮正色道:“外公有外公的难处,平日里难道他还不够疼你吗,只是这等事他如何能插手?这次你能逃出生天,多赖外公跟舅舅硬顶上,以后可万万不能再这样说外公了,岂不让人寒心?”
殷天正也是苦逼,哪有当老公公的插手去管儿子房内妻妾争宠之事的?要说婆婆来管才天经地义,可他老婆又早没了,就算为了儿子的老婆孩子现娶一个吧,年纪轻根基浅的又根本压不住这几个儿媳们。
殷离垂头细想,倒也被说服了,往山顶的方向看了一眼,想到自此同娘亲再难相见,憋了半天的眼泪终于滚下来了:“惮哥,我这条命是你救的,以后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你让我跪下,我绝不站着!”
“没有救命这么夸张,舅舅本就无心杀你,只是要抓你回去罢了。”张无惮说完,一想就按照他们父女俩间的仇恨值,让殷野王囚禁上十年八年的,倒也确实比杀了殷离还难受。
他想了一想,出声道:“舅舅此时还没消气,他就算消气了,估计你也不想回去了。不如我先送你去我娘那边,你们两个脾气相投,倒是说得来。”
张翠山和殷素素送俞岱岩回武当山后,并未在山上久住,选择隐居于山下小村庄。张翠山每日上山,送殷离过去,倒也没什么不方便之处。
殷离踌躇道:“不会给姑父、姑姑添麻烦吧?”
她不太想去,自小便未同殷素素见过一面,何况姑父还是名门正派,她去了怕让殷素素难做。殷离此时最担心的是母亲,最依赖的就是张无惮了,忍不住小声道:“惮哥,我跟着你好不好?”
“我居无定所,自己都不知道下一天会在哪里,怎么带着你?”张无惮皱眉道:“何况咱们年纪相近,难免坏了你的名声。”
他拿殷离当半个妹妹看,相信殷离也拿他当哥哥,但谁知道相处着再感情发生转变了,那可就不好了。
殷离现在是戾气太重,对亲人对陌生人都充满了仇恨之情,她需要的是一个温柔而坚强的女性长辈角色来潜移默化,这个张无惮是做不到的,殷素素说不定可以,可惜殷离不乐意去。
殷离道:“惮哥,我不叫你为难,我爹爹什么德行,我是知道的,要不是你出面,我们娘俩都难活命。你不拘把我扔到哪里,给我十年光景,我学好了祖传的‘千蛛万毒手’,绝不会再拖累你!”
张无惮听了“千蛛万毒手”就不觉头疼,想着更不能放她独自一人了,出声道:“我们先去九龙湖一趟,正好我同封坛主有事相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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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无惮终究带着殷离去了九龙湖去找了封弓影,神蛇坛坛主封弓影是他真正的亲信,何况也得把殷离放在天鹰教势力范围内,免得她再被如金花婆婆等心怀鬼胎之人利用。
此处养着他昔年从剑冢弄来的异种鸡冠蛇,封弓影命人圈出了一大片适宜蛇类居住的地界来自然放养,还投入了数不胜数的毒物进去。经过一年的精心饲养,已经繁殖了许多。
张无惮命人杀了二十条蛇封坛泡酒,在此地又小住数日,每日生吞两枚蛇胆,借此激发内力。
某日他刚调息完,睁开眼却见殷离站在门口正向内张望,张无惮早知道她这两日偶尔会偷看自己练功,也不在意。他练功时气劲外泄,殷离若心存歹意,还没接近他周身三尺便要吐血重伤。
他从榻上下来,问道:“阿离,怎么了?”
“人工饲养的毒物,自然比不上天生天养的,惮哥,是只有这种毒蛇的蛇胆才有练功之效吗?”殷离歪着脑袋问道。
张无惮想了想:“我倒没吃过别类蛇胆,也不知对人体有无妨害?”生吃蛇胆这么玄幻的情节,若非金老爷子明写了,他是不敢尝试的。
他说完后,见殷离眼中精光直冒,笑道:“你这是又想干什么了?”
殷离极亲热地走过来拉着他的手:“惮哥,你不让我练千蛛万毒手,我便听你的,可我也得做点什么。我的外祖乃是闽南毒王,我娘是他唯一独女,在毒之道上颇有研究,你看我学炼毒制毒怎么样?”
张无惮倒是看中了胡青牛和王难姑这对医毒不分家的夫妻,可惜时机还不到,他们的生命安全没遭受到威胁,想将他们收归麾下难如登天,上赶着不是买卖,便暂且将此事搁置下了。
他问道:“你自己有兴趣吗?”
“这是我家传的行当,我当然有兴趣,我娘小时候也教过我一些。但要是你觉得没用,我就不学了,你让我学什么,我就学什么!”殷离小心道,“只是我学武的天赋也有限,你手下又不缺能打的高手,不如学点偏门的。”
她现在浑身都沉浸在“惮哥我要给你当牛做马”的buff中,恨不能下一秒就替张无惮去死。张无惮知道她这不是感激自己救了她的命,而是保下了殷夫人。
殷离是个非常执拗的人,她身上也带着一股狠劲儿,张无惮倒是挺惊讶竟然意外收获了她的忠心,可又有些无奈:“阿离,你想干什么,都随你去,只要你过得开心就好。我不是什么好人,可还不至于拿着亲表妹作践。”
殷离权当没听见他的后半句话,一听他同意了,便哼着小曲站起身来,蹦蹦跳跳跑走了,不忘探头笑嘻嘻撂下一句:“惮哥你等着吧!”
张无惮颇有些不放心,叫封弓影进来,嘱咐道:“三小姐性子泼辣,胆子又大,寻常之事自可顺着她,但若太出格之事,纵然联系不上我,也得先着人去找外祖,切不可让她任性妄为。”他留殷离在天鹰教势力范围,就是图的让殷天正给孙女把关的。
封弓影笑道:“您放心,只要堂主允许属下必要时拿您来压压三小姐的野性,一切都不成问题。”他也看出来,对殷离提张无惮,不怕她不乖乖听话。
张无惮也笑了,想了想道:“胡青牛居住在蝴蝶谷,他妻子王难姑有‘毒仙’的美称,若是三小姐想去找她学毒,自然是好,可务必要事先告知我。”
封弓影一直奉他之命,派人监视着蝴蝶谷,一有异动便现身相救,知他对胡青牛夫妇势在必得,当下恭声道:“是,属下明白了。”
张无惮对封弓影行事一向放心,又同殷离叮嘱几句,当天便离开了九龙湖,直奔极北天山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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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山以南,有一处终年不断流的瀑布,张无惮端坐在瀑布之下,感受着万钧水流的冲击,浑身骨骼噼啪作响,不觉更提起一层内力相抗。
此时却有细微的响动自南向北而来,只距离尚远,他未加理会,运转完三十六周天,调息片刻,听得声音已经近在咫尺了。
这是两人一前一后在追逐,有人哇哇大叫道:“兀那小子,给我站住!你惊走了我的宝贝,我岂会放过你?”
他虽落在后面,但步履轻盈,狂奔起来毫不费力。倒是跑在前头的那位,呼吸沉重、脚步踉跄,显是已经支撑不住了。
只听前人呼呼喘着气回道:“前辈……想抓我便抓,本是毫不费力之事,何必、何必苦苦相逼?一路从长白山追我到这里,岂不是以……大欺小?”他一说话,呼吸不畅,脚下便是一个趔趄。
追的那位倒是很配合地放慢了脚步,喊道:“你既然知道跑不过我,还不停住脚步,让我把你抓了去?”
被追的那位回道:“前辈……恼我坏了大事儿,追我是为了一泄心头恶气,我若不跑……岂能让前辈出气?前辈出了气,我纵然被抓……想来日子也好过些?”
后面那位听得哈哈大笑,说道:“你小子倒是有趣,只可惜……可惜!”
两人一逃一追,转眼间已经来到瀑布近旁,落后那位情不自禁地看了看,咋舌道:“都传闻天山有一永不断流的瀑布,想不到连今年十年不遇大寒之际,竟然还能有这等声势,走这一遭,纵然没寻到宝贝,也不虚此行了。”
他早看出前面逃跑的小子已经无力支撑了,是以游刃有余,还有心情欣赏沿途风景。
但这一细看倒看出不对了,那人“咦”了一声,脚下加劲儿,几个起落将闷头狂奔的小子给兜头拿布袋套住了。
他将布袋口扎好,这才折返回来,笑道:“冰霜惨烈,砭人肌骨,我是有所图谋方来此一游,想不到还有人有这闲情雅致,缩在瀑布底下练功的?”
张无惮本想待他跑出去一段后从背后偷袭,但既然人都发现了,那再躲藏便也无用,当下朝天一掌,排开水流,闪身而出。
他落到河对面去,隔着滔滔冰水,看看此人连并他肩头担着的大布袋,道:“想不到说不得大师也有闲情逸致,来此苦寒地界同小辈们玩闹?”
原来这人便是明教五散人之一的说不得和尚,张无惮又对着布袋道:“小子,你就别再垂死挣扎了,大师这件布袋,非丝非革,乃天地间的一件异物,寻常刀剑难伤,更别提你那柄寻常长剑了。”
他这说的不是废话,而是提醒布袋中人,我不认识你,你可千万也别认识我。
不知对方是格外上道,还是压根没听出来他的声音,只是叫嚷道:“这位义士,我乃华山派弟子劳德诺,误扰了这位法力高深的大前辈,让人追着跑了两天两夜,却还是被抓了去,只求你出手相助!”
布袋里的正是华山派大弟子令狐冲,他自是认出了张无惮的声音,可又担心张无惮认不出他来,假借劳德诺之名提点。令狐冲身着华山派道袍,倒不怕把门派给照实说出来。
他话语中假意装作向陌生人求救,但其实着重点明说不得武功高超,非他们所能敌,只盼张无惮尽早抽身离开,不要被牵连进来。
说不得带着一种异乎寻常的耐心,听得他俩你来我往对话,盯着张无惮暗自思量。此地乃极北极寒之地,竟然有人以冰水瀑布灌身,若非亲眼所见,实是不敢想象。
他出声喝破瀑布下有人时,本以为是在此隐居的绝世高人,想不到竟然是个面白无须的年轻后生,看模样最多也就十四五岁。
说不得被他的出场方式所慑,张无惮则心知肚明自己有多少斤两,他此时离突破第二重尚有一线之遥,若是晋入第三重,同说不得才能有一战之力。
但他对此地甚是熟稔,占据地势之利,何况武力高底从来都不能决定输赢,倒也不惧。
张无惮淡淡道:“此地乃本座清修之所,倒叫两位扰了清静——这小子既然坏了大师好事儿,不妨请大师将他让给我。”
他年纪看来不大,口气却着实不小,说不得笑道:“哦,若是我不让呢?”没道理还没动手,就让个小辈给吓住,说出去明教五散人还如何见人?当下暗暗屏气凝神,只待有一场大战。
“长白山火蟾每年寒冬时节方才会出现,大师若在此负伤,耽搁了时日,岂不害得韦蝠王还要受一年三阴脉络受损之苦?”张无惮回道。
他先前听他们追逐时提到“长白山”“宝贝”“受惊”等语,猜测怕是说不得去长白山寻找能治疗韦一笑寒毒的火蟾,本拟抓到手了,却让令狐冲不小心给搅了局,这才惹得说不得大怒,一路追下来,逃到此处。
说不得这一惊非同小可,神色微变。他本想耍赖不认,但旋即想到,此人如此耐寒,极有可能真是在此地长时间清修之人,说不定有些邪门法门,忙道:“怎么,小兄弟若能有捕捉火蟾之法,莫说这个华山弟子是你的了,日后我说不得见了阁下,自当礼敬三分!”
张无惮淡淡看他一眼,不冷不热道:“本座常年久居此地,算来已有三十六载未同人相见,同大师怕也不会有再见之日。”
说不得听他言语,竟似是名数十岁的老者,自是不信,但看他负手而立,丝毫不惧自己骤然出招的模样,一时倒有些拿不准了。
张无惮说完后,见说不得神色有异,抚掌大笑道:“弥勒真弥勒,□□千百亿。时时示世人,世人自不识。”
张无惮说的是五代后梁僧人契此死前所说的口偈。契此其人,虽疯疯癫癫,但与人谈祸福吉凶,却极为灵验,民间多传其为大肚弥勒佛的人间化身。
说不得算是半个佛教人士,闻听此言,不觉暗暗心惊。他为了替韦一笑寻来火蟾治疗寒毒,多次出入长白山,但来天山还是破天荒头一遭,想想先前也未听闻天山有这么一位隐居的奇人。
他下意识是不打算相信的,但看对方出场方式颇为慑人,再加上一语喝破两件隐秘之事,由不得他不信,犹豫一番,还是道:“敢问阁下今年高寿?”
“修道之人,不以年岁计。”张无惮瞥他一眼,“我乃逍遥派末传弟子,不敬天地,不食五谷,在此间少说也有百八十年了罢。”
他恨不能给说不得安利一番修真的几大境界,啥啥筑基、元婴、分神、度劫等等,可惜估摸着说的太离谱,说不得反倒不信了。
说不得见多识广,早年间学艺时曾隐隐听闻北宋年间,有一神秘门派,名曰“逍遥”,似乎确实有天山一脉分支。
只是此人若当真三十多年没有同旁人相见,自然不会知道韦一笑身中寒毒之事,更不会知道他前往长白山为其寻药一事。
说不得不由将布袋放下,问道:“阁下自陈能同契此一般为人断吉凶,不知可否替和尚算一卦?”
张无惮冷笑道:“我都见到你了,自然能算,你想算什么?只是天机不可泄露,本座一年只卜三卦,算是都便宜你了。”他肚子里墨水不多,可别漏了馅。
说不得在心中暗暗思量,他这句话的意思,似乎是见到本人,才能卜算,那倒不好问明教杨教主之事了。
可若是算未来之事,对方胡说一通,自个儿也不好断明真假。说不得思忖半晌,缓缓道:“算算和尚师承何人,如何?”
不好意思,这个俺姥爷给俺科普过。张无惮道:“蒋镇。”他记不得这人究竟是何来历了,倒是记得个名字。
说不得不觉紧了紧捏着袋子的手,想他便只有昔日杨教主在时,在光明顶大醉时吐露过此事,不知此人从何得知,莫非还真是方外人士,掐算而出?
但他仍是心中存疑,心道别是哪个想当教主的法王派来拉拢他们五散人的,若是如此,对方对他的情况该知道得一清二楚。
说不得心头一动,抖了抖大布袋:“这小子自称华山派劳什么玩意,还请阁下算算,看他说的是不是真话?”
“他乃华山弟子不假,却非二弟子劳德诺,而是掌教大弟子令狐冲。”张无惮高人状半眯双眼,“他武功自不值一提,只是右手手腕上有两颗黑痣,算来还是本座的有缘人。”
黑痣云云,还是那日武当山下,两人同席共饮,令狐冲喝醉了撸袖子耍酒疯时让他看到的。他这也顺便解释了为啥一个隐居的高人要向说不得讨要个小小的华山弟子。
说不得半信半疑,先隔着布袋点了令狐冲穴道,解开麻绳,取过令狐冲佩剑来,抽出一看,果然在近剑柄处的锋刃之上,刻着“华山令狐冲”五个小字。
他再捉过令狐冲右手,还真的见到两颗黑痣。说不得先前同令狐冲交手,知道他所使的尽数是纯正的华山派剑法,纵然是哪个法王设计,也绝不会找来华山首徒唱这曲双簧。
他心中数个念头闪过,笑道:“好,前辈果真是高人,说不得和尚便成人之美,又有何妨?”当即将令狐冲抛过去。
说不得这一手运足了内力,张无惮看来势汹汹,在心中暗骂一句。单拼内力,他自然多有不及,幸而九阴中著有飞絮劲的施力手法,可将对手强劲力道化为无形,当下面上风轻云淡,手上全力施为,才将令狐冲稳稳接住了。
他再拿手在令狐冲身上一抹,用解穴秘法破开他穴道。
令狐冲当即手足能动,一揖到底,毕恭毕敬道:“晚辈谢过前辈救命大恩!”
说不得见自己的独门点穴手法也让他给轻轻化解了,当下心中再无疑虑,也跟着行礼:“晚辈无状,多有得罪。这第三卦,只求前辈算出火蟾出现之地,为我至交好友解除寒毒!”
若是为了自己,说不得定然不会这般求人,只他同韦一笑乃是出生入死、性命相修的好兄弟,说不得为他低头,也不觉得丢人。
张无惮皱眉道:“火蟾此等天生天养之物,本就不该让人捉了去,这一卦可是有损天和,有碍本座修行。”
说不得再三央求,张无惮为难半天,还是应了,说了一句“罢了,便还了你送我这有缘小弟子的因果”,这才掐指推算起来。
令狐冲一脸绝非作伪的敬佩,陪站在一旁。他今日算是大开眼界,这才是神棍,这才是能吹。
他正在心中替张·真人·无惮大吹法螺,便见张无惮似不经意般看了他一眼:编不下去了,跑。
编下去自是不难,胡说个时间地点便是了,但他日后还要同这帮人打交道的,说不得这般自降身份、诚心相求,若是他随口乱说,哄了他去,待再相见,肯定结仇了。
令狐冲虽不明就里,但也十分配合地眨眨眼:往哪跑?
张无惮一抖长袍,不着痕迹指了指寒潭下面。
令狐冲咽咽口水,面色白了三分,禁不住再眨眨眼:不如留我下来,让他把我弄死吧。
他便只站在这里,也感觉到刺骨透凉的寒气一阵阵翻滚上来,若是当真跳下去,非要生生冻死在下面不可。
张无惮不去理他,暗暗咬破自见到他们起便暗藏在牙根下的血袋,一口血喷了出来,对着讶然的说不得道:“不好,我功力浅薄,卜卦不出,遭天机反噬,当得受万寒蚀骨之苦!”当即一揽令狐冲,一个猛子投入水中。
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说不得盯着寒潭发了好一会儿的呆,才意识到自己极可能被人给耍了,却仍是不信,去查看张无惮呕出来的血,却闻味道格外腥甜,似是蛇血,这才真的相信了。
说不得怒啸一声,绕着寒潭转了好几遭,却迟迟不见人出来。他疑心这下面另有水道,踏入半只脚想追下去,顿时给冻得连打哆嗦,急忙打消了也跟着跳下去的念头,运起内力,连蹦带跳了好半天,才算缓过劲儿来。
这么一会儿功夫,他便冻得面色青白,盯着下面自语道:“真是冻死个人,也不知那个华山派的小鬼还有命活吗?”
他初来自然是大怒,但此时缓过劲儿来,却觉得诡奇,想自己竟然受了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的坑骗,甚至事后想来,纵然他同那华山弟子是老相识,却又不知他究竟从何得知自己师承何人。
这计实在巧妙,说不得越想越是有趣,禁不住哈哈大笑,不再停留,拣起布袋来离开了。
令狐冲初入寒潭,只觉冻得恨不得立刻死去,却觉有一股柔和内力贴着后背传输过来,助他逼开寒气。
此时容不得分心,令狐冲顾不上感激,急忙一起运功逼寒,却仍是冻得浑身发僵、头脑昏沉。
幸而再往下潜,有一股温温的水流从地底涌来,不多时四周便变成温水了,令狐冲却还一时恢复不了神智,只迷糊间觉得给人拉着自个儿先向下,再慢慢向上,周围水温已渐渐达到烫人的程度。
张无惮拽着他游过一段不短的水下暗道,等到终于破水而出,看旁边的令狐冲早已呛了好几口水。
从大寒到大热,寻常人可是受不得,幸而他们都身负武功,倒也无太大妨碍。
令狐冲神智逐渐恢复,吐了好几口水,看四下是个幽暗的洞穴,却又有扑面的热浪一阵阵袭来,奇道:“怎么寒潭底下,还有这么个地界?”
“若非下面有一汪泉眼,天山上也不会有这么个常年不断流的瀑布了。”张无惮也是偶然才发现了这个洞穴,他还尝试摸索着向里走,只是里面太过酷热,他觉得自己都要给烤熟了,只好暂时退出来。
还得等到他《九阴真经》第三重大成后,方能来此一探究竟。张无惮没记得原著中有提及这么一方洞天福地,说不得一路走进去也不过是个普通的泉眼罢了。
在洞口待了这么一会儿时间,两人都给烤得衣服都干了,张无惮先留令狐冲在洞中,独自潜上寒潭,听水面上没有响动了,探出头来探查一番,见说不得确已离开,这才折返将令狐冲给弄了出来。
一冷一热又一热一冷,令狐冲受罪受得够呛,跟着张无惮回了他在附近的居所,哆嗦着再次给他行礼作揖,郑重道:“多谢小兄弟救命大恩……我天,好冷……”
张无惮生了火,两个人裹在一卷被子里围着火堆坐,他看令狐冲渐渐不抖了,这才笑道:“令狐兄怎么同那大和尚碰上面了?”
令狐冲嘟哝道:“一般都是我去找人麻烦,这次还真是麻烦找上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