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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自始至终都淡淡的,除了那个“好”字,什么都没表示,实在让人看不出他的意思,倒好像他对这门婚事不上心一样。
李氏心中忐忑,望着薄戎奴:“侯爷,您倒是拿个主意。太子这倒是什么意思?”
“行了,”薄戎奴挥挥手,他是大概了解情况的,太子为什么来这里,为了谁,也能猜出一二,没忍住便道,“你多去看看那新来的远方侄女,以后说不得要靠着人家呐。”
当今圣上是至孝之人,薄太后在的时候薄家自然千好万好,虽死了老轵侯,但随即赏赐恩泽就流水般的赐下,自己也依然承袭爵位,太子妃也是定了的出自薄家。可说句不敬的,若等到太后不在呢?当今太子勉强说可能也和太后有几分感情,但是太子的子嗣呢?秦始皇一统天下,秦尚且二世而亡,他们这样的侯门贵族,想要世袭罔替,哪里有想的那样容易。
李氏却不懂薄戎奴一片思量和苦心,心下反而埋怨他,八字还没一撇的,太子喜欢谁选中谁还不一定呢,心到偏到别人家孩子身上了。
辛苦走了一遭,结果太子谁都没瞧上,对谁都没表示,虽然对那薄致赞了声“好”,但连赏都没赏,可见也是敷衍,说不定只是为了给薄家面子。会这么想,也是因为她们实在理解不了王致背了一首“关关雎鸠”有什么值得称赞的。
其实刘启不赏,实在是没东西可赏。他虽身为太子,但是私房也有限,早在最初把人接回宫里的时候为了哄人开心,就把自己多年攒的私房全抖搂出来交给王致保管了。
自己家的东西,他拿出来应酬赏给别人是可以的,但实在没有再赏给自家人的道理。
可不待薄家这一众姑娘失望,又一个消息传来——太后寿宴,陛下仁孝,说是太后想娘家亲戚了,特召李氏携几位薄家姑娘去赴宴。
私底下众人皆猜测这道旨意也和太子娶妻之事脱不开干系。
储君娶妇,事关家国。
当今的陛下,也就是历史上的汉文帝刘恒,十年前被从代地迎到长安,拥立为帝,之后未过数月便立不过□□岁大的长子刘启为太子,而后封其母窦氏为皇后。至今已过十年,这十年天下太平,政通人和,刘恒一脉的帝位也越来越稳,再没人能动摇。
从童稚至今,刘启也已经做了十年的太子,威仪渐重。
刘恒从来不曾放松过对刘启的教育问题,不仅如此,晁错、贾谊等臣子还时时上书,建议陛下要加强太子xx方面的培养。
刘启就是这么一个在文帝招揽来的各种拔尖创优人才围观之下成长起来的别人家孩子。
他娶媳妇儿自然不能随便,不能轻忽。
薄家姑娘们听闻这个消息自然个个欢喜,这可和上次长公主宴请不同,是实打实的进宫露脸。但是不可能人人都去,李氏踅摸了一下,顶天儿了,带三个姑娘去就足够多了。
只可惜她只有薄宴一个女儿。若是可以,她还真想只带薄宴一人去。
但是薄戎奴这关就过不了。宫里办宴席,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让妻子不带太子那小心肝去,不带薄致,太子不得记恨他一辈子?恐怕日后想起来他浮上心头的都是,“哦,轵易侯,就是那个老婆进宫赴宴还不带我媳妇儿回来的家伙”。
于是他咳嗽两声,特意吩咐李氏:“记得带堂侄女去。”
李氏翻了个白眼,但还是答应了。薄致虽然碍眼,但不过是个无依无靠的乡下亲戚,总比家里那些莺莺燕燕妖妖娆娆的便宜闺女们强。
没想到就听薄戎奴道:“把薄媛也带去。”
李氏心下就是一塞,觉得他是偏心爱妾生的庶女,这样重大的场合,还要自己带那老妖精生的小妖精去。
其实她是冤枉薄戎奴了,轵易侯他还真是纯粹从薄家利益角度考虑的。作为局中人,他很清楚太子妃是谁已经是明明白白的定了的,薄家便是有其他女儿被太子看中,也就做一个侧室,能混到哪处,能走到哪步,还是说不准的事,出身好未必就能保证结果好。至少在薄戎奴如今看来,颜色姝丽个性娇俏的薄媛是比薄宴更适合这个角色的。
而那个薄致……即使顶着薄家的名,毕竟不是正经的薄氏子孙,老太太若是不在了,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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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花和春梅在忧愁另一件事——她们夫人没有合适的参加寿宴的衣服和首饰。
单说首饰,当时刘启宫里也是有些从各种渠道得来的女子钗环配饰的,王致尽捡精致好看的留下,她是为收藏,平素也不爱戴。整个宫殿都是他二人的地盘,刘启更不会管妻子到底挑了哪些首饰。
可是其中不少是太子正妃的品级才能佩戴的,王致如今戴自然不合适,杏花和春梅给她收拾东西打包出宫时就都把那些留在了宫中,剩下的样式都很简单寻常,平常戴可以,寿宴上戴就显得平淡无奇了。
这也一是当时出宫时谁也没有想到还有进宫祝寿这一茬儿;二是如今王致毕竟受身份所限,便是刘启能临时遣人送来合适的装扮,也不好解释夫人一个远方薄家姑娘怎么会有这样端庄大气的隆重装备。
三则是因为今上虽然是个节俭的老爷子,与民生息,无为而治。但是随着近十年来他大汉朝gdp的飞速发展,人均可支配收入逐年增加,恩格尔系数逐渐下降,人民生活水平不断提高,所谓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经济水平影响文化习俗,上层勋贵之家还是不由得渐渐兴起攀比奢靡之风。两人在刘启身边当差多年,眼界不是一般侍女可比,眼光已经变得奇高,寻思着夫人这是在宫中第一次正式亮相,未来的太子妃,他日的一国之母,便是风头一时无二又怎么了,反而就是争一口不能让别人压过去,至少在年轻一辈里样样都是要拔尖的。
王致对自己穿着打扮不甚精心,一切交给身边两个侍女收拾。杏花想了想,还是把情况和刘启说了。
反正殿下是不肯让夫人吃一点亏受一点委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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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宫中,薄太后瞧着摆在自己面前的衣料首饰,笑得见眉不见眼,抬起头调侃孙子道:“没良心的小抠门,养这么大,奶奶算是第一次见着回头钱了。”
手摸摸那水光润滑的衣料,看着那鲜艳明丽的炽热颜色,摇摇头:“可惜了,奶奶如今是穿不了这么亮丽的颜色了。”
刘启以手掩唇,轻轻咳了两声,叹道:“祖母就不要寻孙儿的开心了。您的寿礼孙子早已备下,自是不会忘。眼下这些,却也不是送与您的。”
薄太后乐了,凤眼一翻:“好啊,又是借老太太的手讨好美人是不是?”
“是,”刘启倒是痛快地认了,微微一笑,“还劳烦您老人家将这些赐予您那亲亲远方侄孙女薄致。”
薄太后瞪他:“你又害我做那偏心的长辈。薄家的女孩于我都是一样的亲厚,怎么好送这个不送那个?”
刘启心道老太太这还是对他借着薄家的名娶了别家姑娘而不是正经娶回薄氏女孩一事不太开心,又看他三番两次地对王致这么上心,存心想让他放放血被坑一道呐。不由心中暗暗叹息皇祖母不通情理,自己现在都是有家室的人了,贴补自己妻子和贴补外人能一样么,还不替自己省些钱。
但长辈这点小小的坏算盘他也不能不满足,于是只能乖顺道:“另两个薄家姑娘的衣料首饰孙子自然也替您备下了,怎么能让您做偏心的长辈呢。”
薄太后心知肚明同样是备,他自己媳妇那份是他亲力亲为尽心尽力地准备,剩下两份是交待下面人随便地准备,其中差别也大了。
但是老太太目的已经达到了,多花孙子些钱看他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多少能解一解自己心中怨气,总不能连偏宠媳妇的权利都不给他,否则这小子怕是要和自己造/反。
当下也退一步松口打趣道:“你再多尽心给奶奶筹备筹备寿礼,不多求,有你对你那心肝宝贝一半用心就好,老太太就替你再办这一回事。”
只盼他将来念着这一点骨肉亲情,这一点好,也能多照拂薄家后人一份。不过身后事,自己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刘启微笑应道:“不必奶奶多说,自然如此。”
太后眯着眼打量他,突然叹息般说了一句:“恒儿那么多孩子,就连你姐姐弟弟都随你母亲多些,只有你,长得最像我。”
刘启突然想起那天晚上王致情真意切地问他,“你奶奶年轻时是不是一个少见的大美人?”。
他觉得应该带妻子来见见奶奶,说不定她们会有共同语言。他直觉地觉得太后应该很高兴听见王致把自己的长相归功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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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家三女皆有赏赐,她们彼时看不见各自赏下来的都是什么,全都欢欢喜喜地接了,回去后薄媛薄宴二人连同李氏看见赏下的东西材质样式都是顶层,又是太后的恩典,更是喜不自胜。
薄媛毕竟不同于薄宴,从小受到这样的特殊待遇毕竟少,当下存了几分向其他庶姐妹炫耀的意思,向李氏说了两句讨巧话,意思是欢喜非常难以克制,接了赏赐后便打开,将首饰衣料摊开来一件件把玩赏看。
只见水蓝的锦缎似映碧空,金银钗饰件件打造成玲珑形状,叫人爱不释手。毕竟是皇家东西,取用都是最好的,便是薄氏这样的侯门也不得不赞叹。薄媛心中美不自胜,更不由暗暗想若是能嫁与太子,那又该是怎样的体面风光。
李氏起初还看不上薄媛的小家子气,此时却也有些心动,唤薄宴道:“宴儿,你不如也看看太后娘娘赏你些什么?”
薄宴依言打开,衣料是青绿色的,首饰也是金玉银宝,但看上去似是比薄媛的贵重些,同样精巧可人。
李氏满意了,笑一声:“收起来吧。”
薄媛脸上还笑着勉强,心口却涌上一股酸意:她到底是比不过薄宴,这一分的差距,也是差距。就是薄宴永远比她先一步好一步的证明。
杏花见这架势就暗地里皱眉,不由抢先道:“我们姑娘的赏赐自然比不上二位小姐的,就不打扰夫人了,回去再拆看也一样。”
李氏还没说话,就听薄媛道:“多嘴,没规矩的丫头。”
她又转向王致道:“我们的都已经见过了,致妹妹就打开让我们开开眼,也没什么的。”
李氏坐在上面,也跟着点了点头。
众人看见薄致的赏赐时才晃了眼。就连底下侍女仆从都不禁暗叹太后还是待这位孙侄女与众不同——不仅首饰配饰的用料都要更贵重一等,样式也是极为别致,如那水润剔透的红珊瑚打磨串制而成的璎珞链子,竟是众人都没见过的样子,但又说不出的好看。身上的衣服不知是哪家裁缝裁就,哪个绣娘纹绣,鲜艳的底色,质地细腻似有水波流转的料子,裙裾底部饰以大片金线织就的鸾鸟尾羽,大气庄重却又不失少女本身丽色。
甚至连李氏带奴仆都不由得心中疑惑:这真是给薄致的?莫不是本该给薄宴的给错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