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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二条:克莱尔
只要活着,就不算最糟。
所以说被软禁在萧肃的老宅里并不算最糟;所以说被迫每天和一个老疯子进行一些完全不公正的交易并不算最糟;所以说身边总是有带着贪婪或是幸灾乐祸视线的人围着转并不算最糟,所以说被指名道姓的在《预言家日报》上明嘲暗讽轮了一遍又一遍并不算最糟;所以说接到一封封旧友写来的用比魔法史论文更长的篇幅表达他或她对我的不满与失望的信件并不算最糟。
呵,除了这条贱命,我现在还真是一无所有了。
“既然继承了家族的荣耀,自然也应当继承家族的责任。作为我的属下,每天只是这样闲着吃饭聊天可不行——我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去办。”
直到那个男人说出这句话,并把“那件事情”告诉我之后,我才发觉,其实我之前经历的那些,真的并不算最糟。
他告诉我有一块老山羊骨头,他已经把最难啃的地方啃下来了,只是剩下来的部分十分棘手,一口咬下去吧,估计就碎了,可是不咬呢,他的原话是“我怎么舍得让凤凰社那群狗叼走这道饭后甜点”,他说他需要一个人去帮他进行最后的游说。
“我口才可没您好。您那种连拉带打利诱时把全世界都放在对方脚下威逼时把对方踩成蝼蚁的招式我学不来。”
男人突然笑了,恶意满满,他不容我拒绝地说:“不,没有人比你更适合了,我知道的,奥莉芙,你真该对我抱有多点信心的——毕竟我将会成为这个世界的主宰不是吗?我的每一个决定都是正确的,如果有些不知好歹的小喽啰想蹦出来挑战一下我的权威,那么她,”他扬起手,冰冷的手指擦过我的颈边,轻轻撩拨着我的头发,“就得做好承担我的怒火的准备。现在,告诉我你的决定,小可怜。”
他的语气虽然是那样的漫不经心,可猩红的眸子里却滑过了一丝冰冷的杀意。
“……你让我去啃谁?”半晌后,我听到自己这样回答。
“这就对了,我们之间就该这样和平友好的,”他用修长苍白的食指指指他自己,“命令”复而又指向我,“与服从。你看看奥莉芙,你能做到的,而且可以做的很好。”他用语言毫不留情迪践踏我,这是他一贯的伎俩了——不仅仅是对我,对待任何人他都是这样,尤其是贵族们。他礼遇他们,却又奴役他们,就仿佛贵族们低下他们的头颅会让他感到兴奋和满足似的。
他掏出一张照片,递给我,声音和蔼的像是斯拉格霍恩教授在鼻涕虫聚会上的那样:“好好干,我期待着你的好消息。”
待他走远了,我才略有迟疑地慢慢翻转过相片——
那上面的姑娘笑靥如花,月牙眼中的蓝色眼瞳宛如一泓海水,而那海水中所孕育的幸福与光彩比女孩子身上的华服更加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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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如果说我家只是荒废,那么眼前的这座宅邸就简直好像废墟一样。这种地方更适合童话故事里的那些丑陋的黏糊糊的小怪物居住,而不是一家贵族。
我回头示意性地看了一眼我的车夫,那只家养小精灵向我微微一躬身,做了个请的动作。
古老的赤铜色门环上雕刻着荆棘王冠的家族纹章,我只是轻叩了一下就发现其实大门不过是虚掩着的。基于礼仪我并没有推门而入,只是耐心地站在铁艺栅栏外等候着主人的许可。
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我终于听到身后响起了脚步声,可回头过去时却怎么也没办法把眼前这个……这个人和照片里以及记忆力那名少女联系在一起。
“……克莱尔?”
她点点头,算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好久不见,认不出我了吧,奥莉芙。”她穿着一件质地很差的纯黑色长袍,甚至连朵宝石胸针都没有装饰,枯稻草般丝毫没有光泽的头发在脑后最后挽了个髻,脸颊消瘦的跟被斧子劈过一样,颧骨高高的耸着,顶着两坨不健康的潮红。
克莱尔惨然一笑,身子侧了侧:“进来吧。”她说,“我知道你是来干什么的,只是没想到那个人会让你来……不过想想也知道了,如果是那些跟狗一样忠诚的食死徒们过来谁又会敲门呢,谁会在乎……”她终于不再用那种别有深意的眼神盯着我看,而是扭头将整个残破的庭院尽收眼底,“一个已经陨落的家庭,没落的贵族连贱民都不如。”
她的眼睛依旧蔚蓝如海水,只是水中的欢愉和生机都没有了,徒留下悲恸和憎恨。
我跟着她穿越荒芜的庭院才发现竟然主宅里也是一副很久没人打理的样子,大部分家具器皿都被移到了角落,上面蒙着黑色的帆布,落着薄薄的一层灰,甚至有些地方还结着蛛网。在客厅的中央摆着几口很大的坩埚,大到简直可以用水缸来命名它们。
“你是……打算在客厅里熬魔药吗?我记得你,你上学那会儿最讨厌的课程之一就有魔药学。”我连个坐的位置都没有,只好有些无措地站在一旁,尴尬地没话找话。
“人总是会变的奥莉芙。”克莱尔的指尖划过坩埚的边缘留下一道刺耳炸心的声音。我注意到她的指甲颜色灰暗,看得出来明显是缺少精心保养——这绝不是我认识的克莱尔贝若纳斯。我认识的是个把形象视作第二生命,甚至宁愿错过第一堂课也要把自己收拾得光鲜亮丽无比才会出门的姑娘。
诚然,人总是会变的,可我不相信她会变成这样。
想到这里,我不自觉地微微后退了一步。
这一个小小的动作却惊动了她——是的,是“惊动”而不是“察觉”。
克莱尔一向是个粗线条的姑娘,所以才会在最初的那么多次接触中感觉不到我对她的不耐烦,只是此时的她却宛如惊弓之鸟似的,一点点小小的动静都能让她紧缩羽翼。
我的戒备来源于我对现状的一无所知。
而她的戒备来自于对某些事物的恐惧。
半晌,她隔着坩埚问我:“我让你感到害怕了吗?”冬日里冷冷的阳光透过窗棱投射在她脸上,映出她眼中那道奇异的光芒。
“不克莱尔,你只是……你让我觉得陌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里怎么会变成这样,你的父母呢?”我急切地问道。
“死了。”
我得到了一个意外简洁的答案。
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
“谁叫我信错了人,谁叫……你们家带了个好头。”克莱尔冷冷一笑,“你一定不知道吧奥莉芙,你们怀特家让那个人找到了一个对付那些不服从他的贵族家庭的方法,那个人想得到一边想得到贵族的支持和影响力,一边又苦恼我们的反抗,而你们家,提供了一个很好的模式——当守旧派的家长们不在了,年轻的孩子们就好拿捏多了不是吗?”
她不顾我的错愕继续轻声说道:“我知道那个人为什么送你过来,他想让我们看看彼此——”
让克莱尔看看已经低头妥协的我,没有了自由没有了尊严,但至少还能衣食无忧地活着。
让我看看抵死不从的贝若纳斯家族的惨状,流星一般陨落,恁谁都能把他们狠狠地践踏到泥土里。
“克莱尔,”我张了张嘴,最后只憋出了一句,“只要活着就不算最糟,不是吗?”
“哈,这就是你想跟我说的?”半明半暗的光线中克莱尔突然笑出了声,她就好像是见到了一头怪物似的打量着我。良久,她说:“奥莉芙,你也配姓怀特?不,不该这么说,”她语气很是嘲讽,“你爸爸和妈妈居然都逃走了,你们怀特家,根本什么都不是。”
“我还记得在霍格沃茨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那是开学的第二天,你爸爸直接把你送到了斯莱特林的餐桌上,你不笑也不打理任何人,就那样安安静静地用晚餐离开。我告诉我自己,我想变成你这样的人,即使我的家族不够显赫。我想和你做朋友,因为我觉得贵族就该是怀特家族这样的,拥有无上的特权,几近于无礼的傲慢,这才是正统的贵族范儿——可你看看现在的你。”
“简、直、让、我、恶、心。”她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真难以想象我竟然会想要和你这样的人做朋友。”
”奥莉芙怀特起你!我瞧不起你的家族!”她尖声叫道,”贵族从不低下他们高贵的头颅,像一个混血臣服!",我瞧不更别说”贝若纳斯家族……生而高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