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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就有下人将梯子搬过来了。林遇疑惑地朝那人身后看了看,并未看到阿杏。抗梯子的下人立马解释道:“阿杏姑娘说她还有些事,叫我先把梯子送来。”
林遇了然,示意那人将梯子放到树下摆好,撸起宽大的衣袖准备往梯子上爬。那人见林遇这般举动,连忙恭敬阻拦:“这种事还是让阿池来做,夫人到一旁休息就好。”
林遇慢悠悠地打量一遍阿池,看得后者心下忐忑不安后,才开口:“你这么壮,不小心将鸟捏死了怎么办?”
阿池:“……”
林遇成功说服阿池在下面扶着梯子,然后自己小心翼翼地抓着毛团爬了上去。因为鸟窝的位置比较靠里面,林遇不得不爬到梯子的最上方,手才够到鸟窝。他一只手握着毛团朝鸟窝伸去,却不料毛团突然挣扎起来。
林遇手忙脚乱地松了另一只扶梯子的手去给毛团顺毛,整个人顿时失了平衡,连带着梯子也跟着摇了摇。下方扶梯子的阿池立马紧张地唤一声:“夫人?”
林遇稳住自己的身体后,便回了他一句:“没事。”
再说阿杏去了管家那里,麻烦阿池将梯子送过去以后,就直接跑去找傅斯年。傅斯年正因为林遇缺到的事不快时,见阿杏过来,就径直带着阿杏朝后院走去。
两人走到林遇的院子门口时,阿杏隔了老远眼尖地看见林遇站在梯子上的身体晃了晃,下意识地就叫出了声。然后才意识到将军就在旁边,又有些紧张地捂住自己的嘴。
将军大人没心思去管旁边的阿杏,一双眼睛从头至尾都紧紧地盯着林遇。见到林遇下盘不稳时,脸色更是难看之极,下一秒就沉着脸大步朝树下走过去。
林遇将毛团放回鸟窝里以后,终于松了口气,这才两只手抓着梯子往下爬。脚还未够着下面的横杆,林遇就听到身后传来不同于阿杏的沉稳脚步声。林遇不得不分出心思扭头朝后看去,一眼就对上傅斯年有些严厉的视线。
林遇心下“咯噔”一声,误以为傅斯年是为了他违背命令的来找他算账。陡然就有点着急和紧张起来,整个人的节奏就被打乱了。然后,下方一直仰着脖子注视林遇动作的阿池,就眼睁睁地看见林遇直接略过旁边的横杆,一脚踏空从梯子上坠落。
傅斯年脸一绷,冲上去将林遇接了个满怀。林遇紊乱的呼吸声刚平稳下来,就一眼望进傅斯年黝黑深沉的眼睛里。
林遇:“……”
将军大人脸上隐隐现出薄怒:“你倒是能耐挺大!”
林遇:“……”
将军大人对着林遇劈头盖脸一顿骂,林遇自知理亏默默低头不回嘴。看得阿杏在旁边对自家夫人好不心疼。片刻后,将军大人指着院子里的树面无表情地道:“下次再做出这般不符身份的事,我就让人将这里的树都砍了。”
林遇:“……”
顿了顿,在林遇闭口不似是委屈的神色里,将军大人只好缓了缓语气又道:“明天起准时来,之前的事我就既往不咎。”
林遇:“……哦。”
于是,从第七日开始,林遇又过上了极有规律的床上和书房两点一线的生活。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林遇总觉得傅斯年在面对他时的容忍度越来越高了。他每天在书房里练上一个时辰的字,又读上一个时辰的书。和傅斯年共用午饭以后,还会在傅斯年书房里的小床上午睡。
林遇模仿傅斯年写下的两个名字的笔迹仿得像模像样,得到将军大人的点头以后,林遇又被塞了一本书法大家的帖。林遇心底的不安分因子蠢蠢欲动,坚持自己只临摹傅斯年的字。
本想看一看傅斯年隐忍的表情,却不想后者竟然扬了扬眉,眼角的线条难得柔和了几分,面瘫脸也疑有松动。第二天,林遇接过傅斯亲手写下的厚厚的字帖,看着将军大人深邃好看的眼睛下方陡然生出的淡青色,愣神了好一会儿。
就在林遇以为日子会这样平淡地绵延下去时,初春的淫雨季毫无预兆地到来了。林遇有些郁郁寡欢地坐在长廊下,看着下得没日没夜的绵雨,嗅了嗅潮湿的空气,伸出手指头数傅斯年身边的那几位副将,还有朝廷中偶尔上门拜访的年轻官员有多长时间没来过了。
半响,他有些意外地撑住下巴想,似乎这一次是时间间隔最长的一次。这一刻,林遇终于真真切切地意识到,傅斯年是个正在拉拢朝中年轻势力并且谋划策反的大将军。
这样算下来,而他进宫的日子也不远了。他会进宫给皇帝当人质的事还是系统提醒他的,鉴于这大概是必走剧情,林遇也表现得毫无怨言。
又过几日,林遇在书房里午睡起来,有暗卫给傅斯年带来了密信。傅斯年读信时,暗卫从开着的窗口离开。读完以后,傅斯年直接将密信丢给林遇,让他在下方的空白处回复几句话。
几个月下来,林遇的毛笔字已经学得有七分像傅斯年,虽不足以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但单论模仿给旁人看还是足矣。傅斯年时不时就将一些无关紧要的文件和信件丢给他。不过,像这样的密信,林遇还是第一次见。
粗粗扫一眼上方的内容,大意就是说因受皇帝急召,受命连夜带兵赶往边城平息内乱,所以来不及道别只好留信告知。近日皇帝已对傅斯年生疑,望他自己小心。林遇注意到,写信之人自称清明。
林遇在傅斯年的口述中写下回信,傅斯年随意将回信折叠,方才消失的暗卫现出身形,带着密信离开。林遇以为傅斯年会有很长一段时间闲下来,却不料对方反而更忙了。并且这一次,是彻底忙到鲜见人影。
收到密信的第二日起,林遇还是如往常一样到书房报到。上朝后回府的傅斯年却当着林遇的面将自己乔装打扮一番,从书房里的暗道里出府。而下人有事禀报时,一律都是林遇代为答之。
中午吃饭时,林遇看着两人份的菜,手里的筷子戳了戳碗里的白米饭,想起之前每日和傅斯年吃饭时,对方每次都逼着他把碗里的饭给扒完,不准剩下来,突然就有些没胃口地叹了口气。
除了林遇,没人知道傅斯年每天并不在书房里。林遇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傅斯年这一次是真的信任了自己,以及,一个人待着真的是太无聊了。
三月初的天经过雨水的浸淫后渐渐放晴,将军府上的氛围却愈发透露出一丝兢兢战战和暴风雨前的宁静,就连活泼好动的阿杏也鲜少露出笑脸来了。林遇趴在书房窗边盯着外面站岗的面瘫看了许久,久到已经过了下朝时间,傅斯年还没有回来。
时至中午,傅斯年才面色淡然地归来。而这天的午饭,林遇因为坐在的对面将军大人时不时投来的灼灼视线少吃了一小碗饭。下人收拾好碗筷退下后,林遇却没有起身走开,反而坦然看向傅斯年。
傅斯年沉默半响,开口:“今日下朝以后,皇上单独召我,所以回来晚了。”
林遇懒懒地打了一个哈欠:“哦。”
傅斯年心中有些燥意,最终还是面上淡淡地道:“这月十六是皇后的生辰,皇上打算宴请所有朝廷大臣和家眷,当晚可能会留人在宫中宿下,我可能不能陪你,你——”
林遇又打了个哈欠,打断对方的话:“知道啦,你好啰嗦。”
傅斯年眸子一沉,心念辗转之间便还想说什么,然而林遇却没给他再开口的机会,径直走进了书房里的隔间。傅斯年靠在椅背上闭了闭眼,一时间心中情绪动荡起伏十分大,搅得他心中生出点点如同针刺般的麻木感。
三月十四,离入宫还有两天时间。林遇拿了写好的毛笔字给傅斯年过目。傅斯年面无表情地扫一眼后将目光移向他:“明天不用过来了。”
林遇一怔,还没等他开口,对方又补充道:“明天是上元节,你可以出去逛逛。晚上去夜市赏灯,可晚些回来。”
浓浓的“死刑犯的断头饭”即视感……林遇默默点头。
下午离开时,傅斯年又叫住他:“集市太乱,明天我会叫几个人跟着你。”
林遇:“只要一个人。”
傅斯年先是皱眉,然后出乎意料地妥协:“暗处我会多派几个人。”
林遇眨眼笑:“那能让我自己挑人吗?”
傅斯年默许。林遇打开书房门,拉过门外一动不动站得笔直,对两人谈话充耳不闻的面瘫侍卫:“那就他吧。”
面瘫侍卫:“……”
第二天,林遇一觉醒来已经是午饭时间。他吃完饭走出房间,就看见门外悄无声息地杵着一个和将军如出一辙的面瘫。
林遇:“……”
临到出门时,阿杏又扒拉着林遇的胳膊哭诉:“夫人您出门真的不带上萌萌哒的阿杏吗?”
面瘫侍卫:“……”将军夫人这边的画风和将军那边真的是差太远了。
林遇:“……”好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