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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那个士子跟着自家两位师兄转身上了楼,这个蹲伏在墙角的人透过窗子张望了一眼,随即连忙绕到茶馆门口,进去跟在三人身后。
就在他刚刚走了一半楼梯时,楼上传来师兄的声音:“劳烦阁下关下门。”
他抬头望去,只见正被关上的门中,那个士子投过门缝,似乎在瞧着自己,脸上浅露笑意。
他见状心里一紧,连忙转过头去,上了二楼后,往另一个方向走了几步。察觉身后没有动静,他转头一看,见房门已然紧闭,于是猫着身子,躲在窗纸下,小碎步来到了三人所处的房间门外。
左右瞧了瞧,看二楼走道上并无他人,他将耳朵贴在门上,只听得里面一位师兄说道:“阁下还请落座。师弟,把窗户也关了。”这人说着,来到门前倚靠着。
门是向里开的,他这么一靠,正好把门压得死死的。
里头又传来那士子的说话声:“二楼正是赏景的好地方,为何又要关窗?”
“费甚么话!令牌给我!”这人态度忽然转变,隐隐有些咄咄逼人的架势。
“嘿!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呢。”士子语气轻松。
“哎呦呵!揣着明白装糊涂?真拿我们铁掌帮不当回事?叫你把令牌给我!不然有你好果子吃的!”
“诶,别急嘛,先告诉我为什么关窗。”士子好整以暇。
里面紧接着传出另一位师兄的声音:“哼哼,关窗当然是为了好办事!师兄,这小子闲话忒多,咱先拿了他再说!”
“你来罢,正好看看你最近功夫练得如何。”
“看来你两好像是觉得吃定我了?”
“嘿嘿!那你以为呢!老实忍着啊,不然叫你多吃点苦头!”
话音落下,只听得里面传来一声咤,随即就是一阵砰砰响,还伴随着几声哎呦。
本来靠在门上的师兄,这时一下离了门,里面传出他的厉声:“好小子!有两把刷子!让大爷我来教训教训你!”
紧接着又是一阵砰砰响,这回儿只剩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到底是谁发出的,也不太清楚。
门外这人听到里面一时没了声音,有些焦急,先前听动静,貌似对付那士子有些棘手,眼下不知结果如何。他也不敢轻易冒头,于是就沾湿手指,往纸窗上一戳,眼睛顺着小洞往里看去。
展现在眼前的是一口整齐的白牙,常人一般没有这等整洁的牙齿,这人一时看愣了,心里只道,好漂亮的牙齿。
他随即猛一摇头,什么乱七八糟的。
再往里看去,这时冷不防窗纸上又被戳出了两个洞,正对着这人的双眼。
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在对面目光透过洞口,正盯着自己。
这人有些惊疑:“师.......师兄?”
“不是哦!”里面传出一句调笑,是那士子的声音。
这人大惊失色,连退两步,侧过身就要跑走。
门被猛然打开,里面伸出一只手,速度极快地掐住那人脖子往里拉:“进来吧你!”
这人有心呼喊,奈何被卡住嗓子,发不出一点儿声音,只脸上憋得通红,一副绝望之色,毫无抵抗之力地被拉进门里。
随即砰的一声,门被关上。
这人刚被拉进来,就见一块拳头往自己脸上砸来,他方才一阵手忙脚乱,此时来不及回护,砰砰几下,被打了好几拳,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直被打的眼冒金星。
几拳落下就没了后续,这人才反应过来,连忙护着脸,嘶声讨饶道:“好汉!别打啦!”说话言语含糊不清,显然整张脸都被打肿了。
他随即感到一阵大力扯着自己,把自己扔到了墙角。一屁股着地,又是一阵痛叫。这人揉了揉屁股,脸却不敢碰,一碰就疼。这时,他听得旁边传来些许窸窣声,转头一看,不就是自己那两位师兄嘛,也是一副鼻青脸肿的模样,正蹲着身子埋着头,使劲往墙角里缩。
“咳咳,嘶......师兄?”他有些尴尬,作势咳了两下缓解气氛,只是动作一大,牵动脸伤,嘶了一声,随即颤声道。
两师兄头埋得更深了。
“嘿嘿,果然是关窗好办事!”
这人一惊,回过神来,看到旁边坐着那个士子,连忙也学着两个师兄,往墙角里钻。
“转过来!”
三人俱都全身一震,缓缓转过头来,只是仍旧躲避着士子的眼神。
“我问,指到谁,谁答,懂么?”
“是是是!”
“知道了知道了!”
“懂!懂!”
士子一笑,拿出那枚令牌,指着一人问道:“这是铁掌令?”他心里早有些奇怪,持铁掌令,如帮主亲临,这几人怎敢违背帮规,对自己动手。
“不是不是!就是一块普通的身份牌,帮中人手一个。您看,这是我的!”说着从怀里翻出一块铁牌,交给士子。
两块牌子放在一起,上面的图案字样如出一辙,士子心下了然,又抬头问道:“你两的呢?”说着望向另外两人。
那两人忙不迭取出铁牌,交给士子,复又远远退开,只是脸上有些委屈,一副受气小媳妇的模样。
士子一笑,把几个牌子翻看一遍,又扔了回去:“镇子口牌坊上挂着个人头,仔细说说,那人怎么死的?”
一阵迟疑后,其中一人说了出来:“这事还得从头说。当时他来找我们,说是从北边境外刘家寨过来的,平日里代其寨主来与我帮中交易,曾被赏赐铁掌帮的身份牌,以便交接。”
“但是我们三个刚来这儿换班,哪晓得什么牛家寨马家寨的!”一人接着说道。
“就是,而且那个家伙说是带着牌子,但是也拿不出来,又让我们没法信他。”另一人接道。
“当时还有几个穿着便装的官爷和我等一块吃酒,那人的言语都被他们听到了。”
“嗯,官爷问我们是否与那人有关系,我们当然说没有。就是,就是看官爷有动手的意思,于是就帮他们先拿下了那个贼人。”
“然后,那人当场就被官爷们架走了,离开时像是散了骨头,而且脸上是一片煞白啊,还一直说着什么‘怎么路上也不检查一下’之类的话。”
“我们原以为那人仅仅只是假冒我铁掌帮弟子,后来县官说那人竟真的是北边来的,还是山中贼寇。”
“嗯,结果十来天后,上头文书传来,那人就被斩了脑袋,头被悬在镇子口牌坊上了。”
“结果我们怎么也没想到,那人居然真的曾有个牌子,只是落在了壮士手中。”
“我们几个一时性急,不想让本帮的信物落在了他人手中,一时冲撞,还请见谅!”
几人说完,眼巴巴望着士子,他们几个一阵翻箱倒柜地说着,以为解开了误会,这士子就会放他们走。
“我还有一事,外头传言,县长把那人头挂在镇子口,是为了震慑最近偷掠小儿女子的贼人,是不是这回事?”
“这个,我等不清楚。”
“哦?”士子举起拳头,笑着说道,“你们看这拳头,它大不大?”
“还好吧,不算大。”一人没回过神来,呆呆地回道。
旁边一人急忙捅了他一下:“你不要命了?”随即又对士子讨好地笑着说道:“大侠,我们仨就是来这里收收租,看看场子的,哪懂这些事啊!”
“先前不是还说,你们与几个官爷一起吃酒么?难道还不知道内情?这会儿不认账了?”
那人面露苦色:“大人您有所不知啊!说到底,我等也就和那几个衙门中的小卒有点交情,别说县官大人了,就连文书吏都不鸟咱仨。那几个小卒又知道什么?他们不知道,咱们自然更不知道呀!”
见再也问不出什么,士子也不理他们,径自出了门。
这几人说话不尽不实,小镇门口的吏卒注意到自己,不亲自来询问,反倒引来这几个铁掌帮的人。
看来,这几人与县府的关系,没那么简单。
只是他们说了谎,自己再问,也难保一定能问出真的东西。他们又没被自己发现干了伤天害理的事,自己也没理由严刑逼供。
士子这样想着,缓缓下了楼。
后面房里三人,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他们不是伤了,而是怕了,怕得身上一阵发软。
三人下了楼,瞧见那士子正背对三人,朝那琵琶女坐着,一副悠然自得的神情,他们赶忙往门外走去,唯恐避之不及。
门外这时恰巧来了两个吏卒,他们望了一圈,看到士子后,连忙进了门。
两拨人正巧撞在一块,一时间,哎呦一声接着一声,还大多是铁掌帮三人发出来的。
“哎呦,走路不长眼睛啊?”
“你敢和我这么......咦,我头这么硬吗?怎么把你们撞得鼻青脸肿的?”
“哎呦,是我。啧!不是你撞得!”
“咦?是铁掌帮弟兄?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哎,别说了。”说完,他回头望了一下茶馆里头,突然发觉刚才坐着的士子,这会儿已经不见了踪影,“咦?人呢?”
两吏卒顺着看去,发现自己要找的人也不见了踪影,相视一眼,面露奇色,其中一人说道:“去看看?”
“不用去了,我在这儿呢!”两人连忙转过头来,身后就是那个士子,正笑眯眯看着几人。
那三人乍一见此,艰难回头,扯出一副难看的笑脸,对两个吏卒道:“我们先走了,你们慢慢聊!”随即一溜烟跑远了。
两个吏卒还没来得及回话,只见那个士子搭在两人肩上:“带我去县衙一趟?”
“别这么没大没......”其中一人怒色道,只是说到一半,换上了一副惊恐的神色。
只见那个士子双眼微微发着红光,嘴中缓缓喷着冷气,模样好似恶鬼一般。
他俩不由得战战兢兢,这才明白,刚刚那三个为什么走得那么急,只是眼下已经来不及后悔了,两人心里一阵叫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