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贰贰陆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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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26引魔入室,之五

    作为出嫁女的贾敏都这般想,外面的那些人,就更不用说了。

    ——那么,已然失去往日荣光的贾家,还能凭借什么去求取好姑娘?

    想到这点,过去一直自恃是国公嫡女的贾敏,总算认清了现状,摆正了心态之余,还为此越发地心绪不宁。

    却道为何?

    皆因与贾家现已有了结亲默契的于家,方方面面来看,那条件着实难得:

    那于家的祖上,也曾有过个不大不小的爵位。但与林家一样,于家俱是早早令子孙努力读书、以科举入仕。加上没有林家那般子嗣艰难,如此几代下来,即便没了爵位,这于家依然不容小觑。

    贾敏等相中的于家姑娘,乃于家的嫡支嫡女;其父乃是堂堂两广节度使;两个嫡亲的兄长,一个现任江南分守道,另一个亦已中了举人。

    ……这等家世摆出来,配琏儿这个国公后人,尽够了。

    更何况,于姑娘据说长相柔美可人,性子温柔大方,行事方面亦很有章法……端的是个四角俱全的好人儿。

    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于姑娘的生母在其五岁时便病逝了,生父即那两广节度使,则是在其七岁时于任上去了——所以小姑娘实际上是由长兄长.嫂教养长大的。

    ——换句话说,于姑娘是二品大员之女没错,可个中“水分”,旁人俱心知肚明。

    亦正正因为如此,这般家世才貌的姑娘,才轮得到她家的琏儿啊!

    而且,她们贾家在求取于家姑娘方面,是实实在在处于“劣势”的——都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虽说最有权势的父亲早逝,但明眼人都看得出那两个兄长俱是上进的,如无意外,于家再次崛起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所以,最顶尖的那拨人是看不上,但次一等以下的人家,对于姑娘还真是颇为满意的。

    ——而于家姑娘完全不愁对象。那么,贾家这边,有什么呢?

    贾敏仔细琢磨,也就琏儿未来袭爵以及身上有秀才功名这点,勉强拿得出手了。

    要令于家答应与贾家结亲,这些可不够。贾敏心中清楚,真正促成此事的,怕很大程度是由于琏儿的舅家是张家!

    面对这个现实,贾敏虽觉不忿,但更多是不放心——毕竟,以荣国府如今的境况,再找不是找不着,可上哪找一个乐意结亲、又比得过这位于家姑娘的呢?

    所以,贾敏觉得,为了娘家,为了琏儿,为了贾家的将来着想,这一桩婚事,无论如何都不能出半点差错!即便眼见琏儿与那位于姑娘的亲事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了……但在真正定下来之前,她都告诫自己、不能掉以轻心!

    又有,眼见双方差距明显,贾敏就更加希望做些什么,至少既可以体现贾家对于姑娘的看重,又可以不至于显得那般弱势。

    正巧,下个月中旬,便是前太子太傅的遗孀、苏老夫人的七十大寿。

    话说前太子太傅苏伯英苏大人在六年前仙逝,苏老夫人便携幼子等回祖籍苏州居住。

    本来“人走茶凉”,这孤儿寡母远离京师,定然不受各方重视。可苏老夫人还有一个身份,那便是太子妃之母。

    单单这点,就容不得苏家人避世而居。

    只是苏家人也是乖觉,一直以来俱以各种理由,将大多数人拒之门外。所以真正得见苏老夫人的人并不多。

    可再怎么避,这回老夫人大寿实在是无法避免的了。于是苏家一改之前的态度,决定大摆筵席,并广发请柬。

    基本上这南边官职稍大的都收到了邀请,例如林家、张家,又例如作为江南分守道的于锐。

    贾敏见此,计上心头:现下贾于两家亲事就差过明路了。她一直觉得她家琏儿品貌出众,贾家虽败落,但孩子出色,他日自能重振辉煌。加上,道听途说再多,倒不如见见真人实在——说不得于家人见到琏儿,便能觉出这桩亲事的好来了。

    而苏老夫人的寿宴,琏儿亦有到场的理由——她大哥曾是东宫伴读,那作为太子太傅的苏大人,算来也是大哥的老师。大哥远在京师,大哥的儿子代父给师母祝寿,岂不名正言顺?

    越想,贾敏越发心动不已,几番犹豫终决定付诸行动——当然,她没有忘记询问夫君,她们林家去向苏老夫人祝寿,会不会有什么妨碍。

    林如海的回答自然是没有的——贾敏不清楚,林如海还不知道?因着贾赦,林家已经算是半只脚踏入东宫的阵营了。

    ——言而总之,贾敏筹谋了一番。之后与知府夫人麦陈氏交好,算是第一步;贾琏来到扬州,算作第二步。接下来,便是静心等候下月前往苏州苏府,与于家碰面了。

    具体怎样尚不清楚。不过也不怕,贾琏的表嫂张何氏到时亦会到场“相助”的呢。

    如此看来,此行应该算得上“万无一失”了。

    然不知为何,贾敏仍觉忧心不已,特别是今日见过贾琏之后,这情况不消除不说,竟还愈发加剧了。

    幸而贾敏明白,她这种心思,虽不算见不得人,但也不好对人言,所以不管奶娘怎么劝说,她都没开口提及半句。

    李嬷嬷见此也无可奈何。不过她心里猜测,她家小姐会如此,多半是因为表少爷婚事的缘故。因此她也不说旁的,仅一个劲地说一些诸如“事事顺利”、“船到桥头自然直”等的好话,倒也算歪打正着。

    不过,李嬷嬷在贾敏处问不出什么,倒也不代表其他人不行——例如林如海。

    因事关娘家,贾敏连奶娘都不愿意开口,更何况是丈夫?故而在林如海下衙之前,她便将情绪好生收敛,只余下丁点。

    可林如海是什么人物,一丁点就叫他瞧出不对来了。所以晚上夫妻独处夜话,林如海便开口询问了。

    贾敏避无可避,又不愿说实话,只得遮遮掩掩地推搪,她是忧心贾琏秋闱之故。

    哪想,贾敏话音刚落,便轮到林如海脸色稍变。

    贾敏见此,顿时跟着大惊失色——虽不及婚事,但秋闱这桩,贾敏还是很重视的——而丈夫这般神态,不就代表、琏儿此番秋闱,恐不顺利?!

    贾敏原还想着,琏儿今年若能中举,那与于家的亲事便可再添筹码……现下定是一场空了。

    念及此,贾敏一时情绪失控,珍珠般的眼泪便凝聚在眼角、要落不落。

    林如海见妻子反应如此激烈,不疑有他,只道对方当真忧心得很,连忙劝慰道:

    “都说‘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琏儿今年才几岁,却是一个秀才了,这比很多人都优秀多了——要知道,世上还有许多人白发苍苍了,依然只是个童生呢。”

    林如海一番话,说得那个情真意切。当然,他亦是打心底这般觉得的:想想琏儿初到扬州时,连四书都背不全。这才几年,便能考中秀才了!

    当真是“士别三日”哪!

    ——而能将有些小聪明的琏儿教成这样的张家,林如海更是佩服万分。

    不过,科举之事,林如海清楚妻子定是不甚理解,故而特地解释了几句,尤其着重说明了一个秀才若要中举,这难度究竟有多大。

    贾敏听罢,果真惊诧不已。她当即抹掉眼角的泪珠,主动道:“……乡试竟是困难至此?这么看来,我当真是太过想当然耳了……”

    话毕,贾敏叹了一声。转而不知道想到些什么,她的脸色突然又白了两分,接着紧张地拉着林如海道:

    “夫君,既然你说琏儿如今‘火候未够’,何以又叫他今科下场?若他这次因为乡试失利,从此一蹶不振……”

    林如海闻言失笑,拍拍妻子的手,道:“这便是你杞人忧天了——琏儿心里面,定是想得比你要清楚多了。”怕是张家那边,早早就与琏儿分说清楚状况了。否则,秋闱在即,哪有考生不好好在家苦读,却有闲心出门走亲戚的?

    “何况在考场上,总会有意想不到的状况发生。琏儿趁早熟悉一下,也是好的。”林如海补充道。

    “……此话当真?”贾敏将信将疑。

    林如海也不多做解释,只是笑道:“敏儿你且看吧,琏儿是不会在家中闷头读书的。”

    贾敏听了,不置可否。

    可接下来果然不出林如海所料——贾琏歇了一天,便使小厮出去送拜帖,并于当天下午收到了对方的回帖。

    贾敏作为当家夫人,自然很快就知道了。她见侄儿的心态当真很好,也安心了一些。

    待隔日贾琏来找贾敏说是要出门,后者便笑着说了好些“读书亦要注意身体”、“应当劳逸结合”等的话,末了却训道:

    “琏儿你会友也好,外出散心也好……可不许去那些乱七八糟的地方!否则我定叫你姑父、仔细收拾你!”

    贾琏连连保证道:“姑母请放心,侄儿晓得轻重的——今儿过来,其实还想问姑母,要不要与侄儿一道前往呢!”

    贾敏奇怪了:“琏儿你去会友,怎的还问我去不去?难不成你这位友人,我还认识?”

    “没错,姑母绝对‘认识’。”贾琏故意作了个揖,笑道。“侄儿这位友人,乃是大明寺方丈慧源的徒弟——人称‘转世灵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