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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六和七顺儿被牙婆带来的两个大汉拖了出去, 哭声不绝于耳。亲眼看完朝雾处理了两个小丫头, 慕青和贺小苏没有多余的话, 先行辞过出了院子。
到了外头,慕青方说:“有点意思。”
贺小苏笑笑, “这是当成自己家开始打理了, 那应是真不会走了。她不折腾, 我们也落得轻松。”
慕青也觉得轻松不少, “原当她这模样的,没人庇护必是不行, 定就那么一蹶不振,日日闷在院子里了,等着楼骁再来救她。现在瞧着,是我们小瞧她了。”
贺小苏略低一下头, 踢开脚边一颗石子儿, 再抬起头来,“瞧着吧, 说不定还有更让咱们刮目相看的呢,我现在越瞧她越觉得不简单……”
说着看向慕青, “你觉不觉得,她一点不像平民出身,浑身那气派,一举手一投足,甚至开口说话,加上今天半天处理这些事, 都是大家闺秀才有的样子?”
慕青想了想,迎上贺小苏的目光,“极有可能。”
贺小苏自我肯定,“一定是。”
***
慕青和贺小苏走了,朝雾的院子里安静下来,只剩她和周长贵以及牙婆。
朝雾把卖身契给牙婆,换她二十两银子。
她以前在侯府当小姐的时候,没做过卖丫鬟的事,对行情并不了解,当然也不在乎。她原不是为了卖丫鬟赚钱,不过就是想赶紧打发了小六和七顺儿。
她从来也没不拿丫鬟当人过,她的大丫鬟映柳簇儿几个,从小跟她一起长大,映柳更是和她常年睡一块。等她再大些了,才分开了自己睡。
想起自己院里的那些丫头,不知在她“死”后都怎么样了,少不得有点伤感。她犯了那样的错,除了映柳,那几个虽都不知情,怕是也都免不了要受责罚,只怕也都被打发出侯府了。
想这些也无用,朝雾收收神,把二十两银子收进袖袋,又对牙婆说:“您那里还有没有未伺候过人的丫头,模样好坏不在乎,做事利索,性子好,手脚干净就行,我想要两个。”
牙婆笑得殷勤,“自然是有的,明儿得空,我挑几个带来给夫人您瞧瞧。您看着满意,就给您留下。若是不满意,我再给你换一批,让您挑到满意为止。”
朝雾客气地笑笑,“谢谢您了。”
都是做生意的,说什么谢不谢的,牙婆站着又与朝雾闲说两句,便就跟周长贵走了。
周长贵送牙婆出了门,又回来跟朝雾说找铺面的事。不过才半天的时间,这事倒没什么进展,他也就跟朝雾说了下自己找了这半天的情况。
说完便走了,往前院去。
等晚上吃完饭没了事,还得和李妈妈一起回家去,家里的老小还等着吃饭呢。
他和李妈妈在晋王这私宅里办差,倒不住这里。
只因家里老小都有,全住过来并不方便。
朝雾忙了半天,动了半天嘴皮子,也累了,人都走后她就留在房里休息。
拿着新找来的书来看,看到李妈妈送了饭来。
没了小六和七顺儿在中间偷吃使坏,现在的饭食便好多了,都是养身子养胎该吃的东西。
李妈妈往炕几上摆菜的时候,碎碎念道:“两个坏了良心的丫头,卖了也好。我说怎么呢,越吃越瘦,这都四个多月的身子了,瞧着还像没怀的样子,哪里有肚子。”
朝雾是有肚子的,只是隆起来的不大,穿上裙衫后便跟没怀身子一样。折腾了这么些日子,又没怎么吃过好的,她确实不胖,看起来纤弱得让人心疼。
不过她肚子里的宝宝比较争气,生命力十分顽强,便是她悲痛到快要死过去的时候,也没动过胎气。这会儿四个多月早稳了,更是没什么问题。
朝雾笑笑,只能豁达道:“命里该遭的,没办法。”
李妈妈深深叹口气,把筷子送到朝雾手里,“夫人您也别再多想了,眼下太平了,以后就好好养着身子。等孩子出世,也就有盼头了。”
朝雾点点头,捏着筷子问她:“您一块儿吃?”
李妈妈并不一起吃,只坐下等她,“我回头家里吃去,家里老小一桌子,都等着我回去伺候呢。日子没有容易过的,凑合着熬罢。我在这陪您说说话,给您解解闷儿。”
坐着说什么呢,朝雾不说她以前的事,也不跟李妈妈说楼骁,更不提李知尧,只听李妈妈说她家里的事。李妈妈多讲孩子,朝雾也愿意听,一边听一边笑,只觉好玩儿。
说到最后,李妈妈便是一句:“您生下来就知道了,爱的时候爱死了,恨的时候恨得牙痒痒。”
朝雾难得打心里笑出来,“打便完了。”
李妈妈说朝雾,“您这细胳膊细腿儿的,倘或生个男孩儿,大了些,您不定打得了呢。我家的,都是他爹抽的鞭子,打得服服帖……”
话说到这,舌下压了个字,李妈妈忽想到朝雾如今没男人,这孩子生下来也不会有爹,忙换了话说:“嘿!夫人生的孩子,跟我们定不一样。”
朝雾知道她在照顾自己的处境,不过她并不在意,笑着道:“能有什么不一样,我若管不了,给他找个先生,日日打手心,看他混不混。”
听朝雾这么说,李妈妈明显笑得放松了。
看朝雾饭要吃完了,她忽又想起来什么,忙起身道:“我给忘了,小六七顺儿走了,待会儿没人伺候您。您先吃着,我出去给您烧点热水,您吃完歇会,正好梳洗。”
朝雾想说,小六和七顺儿在的时候,也没伺候过她,倒不必。但话还没出口,李妈妈已经腿脚麻利地出去了,帮她烧了热水,又兑好了在浴桶中。
收拾碗碟走的时候,她对朝雾说:“夫人您洗完了澡,桶里的水放着就是,我明儿来帮你倒了去。您这一趟一趟地倒,怪不容易。”
朝雾跟她说:“也没什么,我慢慢来便是了。”
李妈妈拎着食盒,“歇着罢,别跟我客气,身子养好了要紧。您得再胖些,我接下来多给您补补,不能亏待了孩子。”
朝雾不与她争了,笑着点点头,“好。”
李妈妈走了,屋里便只剩朝雾一个。她没什么不习惯的,自去屏风后脱衣沐浴。浸在水里的时候,看着隆起的小腹上这高一下那鼓起一下,只觉心情很好。
洗完澡穿上寝衣,坐在灯下做针线。
她做的还是楼骁的那双鞋,每日只做一点,到如今也没做好。她心里也并不想做好,总觉得做好了,与楼骁之间唯一的一点牵系也没有了。
***
次日,牙婆便按跟朝雾说好的,带了几个小丫头上门。都是八-九十来岁的时候她买到手里调-教的,没伺候过别人,看起来都十分老实嫩生。
朝雾瞧了瞧,各人问了些话,从中挑了两个合心意的,付了银子便留下了。
她不要伺候过人的丫头,就是要个忠心。伺候过人的丫鬟,见识多了,难免心眼多。要两个没见识年龄小的,她费些心思调-教出来,做她们第一任主子,她们也不会有别的心思。
丫头买了,朝雾每日间便带着调-教,教她们如何做事如何行事。伺候她并不难,平时事不多,也让她们去厨房帮李妈妈打打下手。
朝雾也给她们取了新名字,一个叫-春景,一个叫秋若。
朝雾看人的眼光不错,用李妈妈的话说,春景和秋若都是好孩子。
一开始两人进了宅子很是拘束,坐站行走都小心翼翼,后来跟朝雾李妈妈都熟了,也就活泼了起来,给宅子里平添了不少鲜活气。
朝雾在内院养胎调-教丫头,周长贵也在外头尽心尽力,给她盘下了一间金银铺。耗时并不短,足用了将近一个月才找了这间铺子。也是让朝雾看了满意,才盘下的。
铺子盘好后,稍将里头做新了一下,其他该有的都有,朝雾又让周长贵请手艺师傅。这一行当有手艺但开不起店的大有人在,只要工钱能给到,倒也好找。
周长贵找了几个师傅,也都带到铺子里让朝雾挑拣了一下。他发现朝雾平日里自己没戴过什么首饰,但对首饰倒是十分了解,一眼就能瞧出师傅的手艺好坏。
她挑出问题来,细说哪錾得不好,哪烧得不行,师傅也认。
周长贵不由得在心里叹服,他家这夫人是真人不露相。不止知道师傅做得好不好,就是说起工艺样式花纹料子来,也是头头是道。什么花丝、烧蓝、点翠,他是一概都不懂的。
朝雾细细挑了师傅,最终确定下来一个,然后换了铺子牌匾,便开业了。让周长贵更要跪着称服的是,连铺子牌匾上的字儿,都是朝雾自己写的。
经此一番,周长贵是彻底认了朝雾这个主子,尽心尽力只管为她办事。至于朝雾在晋王那里有没有名分,是男儿身还是女儿身,他全不在意。
铺子正儿八经开起来后,朝雾不是只当个幕后掌柜,别的什么都不管。她没事便会画些市面上少见的首饰样式,让工匠打出来。
新鲜好看的样式多起来,铺子里的生意自然也就多了。
铺子里开始有进账后,周长贵写着账本乐得合不拢嘴。晋王在时留下的钱就快花尽了,正好接上,免了他们拿不到月钱饿肚子。
他家夫人说得没错,晋王走了就把这边忘了,根本不派人往宅子里送钱。
他们若不自己想办法,只得饿死。
再者说,朝雾开这间铺子他出力最多,铺子有他一份心血,朝雾又直接让他当了看店的掌柜,他领着工钱,看着铺子好起来,自然比谁都高兴。
朝雾自打忙碌起来后,日子也过得十分踏实。在李妈妈大鱼大肉的照顾下,她也养得圆润了些。肚子一日一日见大,身子重起来,起坐也就显得不那么方便了。
春景和秋若被她调-教得也很好,拿她当个亲人看,每日晨起,伺候她起床洗漱,帮她更衣梳头,再伺候她吃饭,每样事情都做得都像模像样。
她是按照侯府的规矩调-教的,没有映柳簇儿她们那般聪慧周全,但差得也不大多。
她只要忠心老实,周全不周全都能慢慢再教。
慕青和贺小苏领个其他四个侍卫在这看家守院子,全程旁观,看着朝雾把宅子上下打理得仅仅有条,生意也做起来了,私下对她也是赞不绝口。
虽她的铺子不算大,但养活宅子上的几个人完全够用,还能有些结余。
本来以为晋王走了,抛下她在这里,她没了男人做依靠,不知道会过到什么样的惨境里。哪知道,她硬生生凭一己之力,养活起了这个宅子,并把日子过得像模像样。
两人私下喝酒,碰着酒杯笑着道:“了不起了不起了不起……”
***
五月份,蝉鸣布耳,枝梢间的太阳碎芒让人睁不开眼。过了中旬,暑气极重的时候,要在屋里放些冰盘,否则连个午觉也歇不安稳。
朝雾挺着六个多月的肚子,虽仍不算很大,与别人六个多月大的肚子要小许多,但也同样不轻松。冰的凉的不敢多吃,便就吃些西瓜酸果。
自从铺子和家里都稳下来后,她生活里轻松了许多。铺子有周长贵打理,会定时给她看账本儿,与她细说铺子里的情况。她每日除了挖空脑子想首饰花样,余下的便是休息看书做针线。
楼骁的那双鞋,她还是没做好。
春景和秋若看她一双鞋子做了那么久,要帮她的手,她也不准她们碰。
今一晚上又想起来了,把鞋面拿出来压白边儿。
春景和秋若早被她打发去睡了,房间里格外安静,她自己坐在窗下,腰后垫了两个引枕,炕几上点着一盏铜灯,一针一针地慢慢做。
也不知做了多久,忽听得窗外传来箫声。
只隐约听到了一点,朝雾便下意识停了手上活。
她以为自己起幻觉听错了,可箫声却越发清晰起来。
曲子也是她熟悉的,楼骁曾经常吹给她听。
想到楼骁,眼眶霎时间便湿了,朝雾定住身子好久没动。
而箫声一直都在,呜咽着从窗外传进来。
朝雾一点一点缓过神来,才发觉眼泪已经落到了脸颊上。心跳已经不知不觉快得堵到了嗓子眼儿,她忙扔下手里的鞋面针线,眼泪也不及擦,直接起身便往屋外去。
开门提裙跨过门槛,快着步子下阶矶,站到院子中间忍泪四望。她在院子里找楼骁,在忍不住快要叫出楼骁名字的时候,仰头在屋顶上看到了他。
头顶月亮大如银盘,银辉落满瓦片。
那个人,还是一袭黑衣。
作者有话要说:宝贝们,今天不二更了。还有,明天上夹子位置应该不大好,所以明天会很晚更,晚上十一点这样更,尽量给大家多更一点,么么~
这是舒舒写的第一篇古言,不管怎么样,谢谢大家的支持,专栏里还放了本古言的预收——《我的老公是纨绔》,有兴趣的宝贝可以来先收藏一下,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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