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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异样,那质感好像是纸。心念一动,我将纸压在舌头下面,等待合适的机会。不是我不相信海粟,而是刚才小傻的反应让我提高了警惕。或许这里并不像阿兵说的没有监视器。总之,小心为上。
吃完饭,我沿着墙边慢慢踱步,走了差不多十分钟。这段时间,海粟缩回他一直呆的墙角,身影浸在黑色中,几乎忽略不计。我则在忽明忽暗的分界线上,边走边小心取出了东西。先用手触摸,果然是纸,还是折好的。我将它展开,一只手假装揉眼,另一只手拿着纸条凑到眼前。利用时远时近的灯光,我看到了熟悉的字体,上面只有四个字:我在这里。
平安,哦,平安,他来了。
我刚乐得想唱歌,马上又担心起来。我开心因为不再孤军奋战,我担心却是怕平安会不会像我一样很快被揪出来。他怎么联系到小傻的,我不知道。但是,既然小傻传进这张字条,就证明他们见了面。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小傻带平安进来的,走的是一条只有小傻知道的通道。这也许也能成为我逃出去的唯一途径。
我就在那里痛并快乐着的时候,门再次打开了。我现在异常痛恨大门。这里的每扇门后面都有罪恶。一开一合,就是血盆大口,吞食人心。
看门人扔进来一包东西,暴声说:“你们现在穿的衣服全部脱guang,一件不能剩,内衣内裤,连鞋子袜子也要脱掉。把这包衣服换上。给你们五分钟,快点。”
终于开始了,我心想。他们口中的盛宴,究竟是什么?我的大脑在掀巨浪,我的心情澎湃起伏,我的血脉汩汩躁动。这一切漫长的等待,在折磨我这么多年后,就在今夜,要画上句点。这一刻,我居然不是惧怕的,而是期盼的,更是雀跃的。
第四十五章 海粟(下)
更新时间2010-4-14 21:21:06 字数:2189
我走过去,打开包袱,里面是两件最简单的白色直筒袍。我一手一件,往海粟的方向看去。从一开始我就猜对了,他们不会放他走。他们这么做,必定是对方不想留活口。但是要害海粟的人没料到他们比想象的更贪婪。王福贵说过,在洛神之舟,杀人是最笨的办法,只有活人才更值钱。三百万真的不算什么。
“有一件是给我的,对不对?”海粟走了出来。只看他走路的样子,就很赏心悦目。那是一种糅合了洒脱和礼节的西方美感,却骨子里透着修养和气节的东方含韵。
“海粟……”向来能言善辩的本事却在此时无法拿上台面,我竟然没法劝他。
“给我吧。”他伸过手来,如白瓷般细腻的手指闪现温润的光泽。当他的指尖碰到我的手,冰凉。
“别放弃。”我的心也不知不觉被传染上他的凉气,“你不是相信你的家人吗?那么就继续相信他们吧。”我说得很急,怕他放弃自己,放弃那颗纯洁善良的心。
他拿衣服的动作慢了一拍,可以感觉到那双黑暗中的眼睛细细得探索着我,就像要确定真心假意。那样的他竟有几分霸气,仿佛从隐暗处脱跳了出来,肆无忌惮。不过,也就几秒钟。他的唇在光下轻扯,完美的弧度。
“我相信他们。”他的信念又回来了,“如果有人想我死,一定不会是他们。”
他也是个明白人。事情超出绑架的范围,就证明有人动了手脚。他家境富裕,朋友都是一个圈里的,不知忧苦,出身良好,个性虽异,但均不经风霜,不历摔打。或是偏偏佳公子,或是窈窕小淑女。眼前的女孩聪慧过人,分明早看出来,却帮他安稳浮动的情绪。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下,她居然完全没有沮丧,甚至神清气爽,举手投足充满活力,令他叹为观止。她年纪似乎和他差不多,脸肿得夸张,眼神却是通透,历练世情,有着不符这个年龄层的智慧,却偏偏尽显同龄女孩的活跃。两者放在她身上,一点不突兀,反而光芒四射,灼热如火。不过短短数小时,他在她身上所学所懂,竟超过以往任何一个朋友。她领引他看另一个不同的世界,黑暗的,残忍的,却又努力为他保留希望。她说他是她在这里唯一的安慰。其实,从头到尾,是她在安慰他。三天了,他维持着骄傲,却阻止不了内心的崩溃。就在她打开包,拿出两件衣服时,他几乎疯狂。还好有她。他手指碰到她,很暖,从指尖传递,飞速沿着血脉,直达那颗濒临爆炸的心脏,带去奇异的平静。真的,还好有她。
我看着他退到暗处,很快传来衣服窸窸索索的声音,不由放心。如今形势比人强,要是他闹起别扭,没准就真出不去了。我又看他一眼,发现这鬼地方虽然暗,还是能辨认他脱去衣服的上身相当峻拔。我闹了个大红脸,心里却骂这群坏蛋,也不知道男女有别。不但要脱guang光,只给一件看不出透明度高不高的鬼衣服,肯定没好事。等着,且等着,我出去非闹个鸡飞狗跳,凿个大洞,沉了这条破船。
我才刚把衣服换上,鬼门又开了,看门的在外面大喊要我们出去。我转身猛然看见海粟竟已经在我身后,吓得我说话也不利索了。
“你,你,你什么时候在后面的?”我那么远能看到他没穿衣服的样子,他离得那么近,岂不是看光了。
“他喊我们出去的时候。”他语调平平,应该是真的。
“速度这么快的。”我觉得他是少见的绅士,不会占我便宜。
“走吧。”他调适得很好。
我随在他身后踏出门。看门人红光满面,好像喝了酒,神情很兴奋。
“不错不错,这次分到这么好的货色,该我发财。”说完冲着我们直乐。
我搞不懂他的意思。就在这时,大概海粟也不明白,回头看我。我只那么看他一眼,突然有点明白那看门的乐什么了。这个海粟实在太出色。本来嘛,单看气质和体形,他已属于俊男了,毫无瑕疵的修养和礼仪更为他加分。五官不是评价男人最重要的部分。可是,双眉如远峰,眼瞳漆黑如星子,鼻高而挺秀,唇型丰润而优雅,肤白而细腻透明,黑发浓而微卷。五官架构好似黄金比例般美妙。或许他不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但浑然于周身的俊朗和翩然,还有那双仿佛吸纳了全宇宙星光的眼睛,使这个琳琅男子最为出挑。美,以夺人魂为最高,夺人心其次,夺人眼则为初。他可夺人魂。
我叹了口气,再叹了口气。
看门人正在开前门,海粟趁机退后几步,与我并排。
“你叹什么气?”他问。
叹什么气?叹什么气也是因为你!我没好气。想想看,我一直想怎么帮他,甚至打算带他一起逃出去。可这张脸,人见人难忘。怎么办?
“好端端的,你怎么长成这样?”我丢给他白眼,“看看我,看看我。”
他被我搞糊涂了,却乖乖听话盯着我看。
“怎样?”我说。
“还不错。”他不敢说实话。乌青的眼睛里暴着血丝,嘴角两边都裂开了,还有残血留痕,脖子上有淤青,手臂好几处破了皮,膝盖更紫了一大片。除了头发乌黑丝滑,简直可以说起丑无比。
“还不错?”此时此刻我对自己天生普通的脸感激非常,“是非常好。”
他没想到我这么自恋,更加点头附和。
“这才叫大众脸。什么叫大众脸?大众脸就是绝大多数的人长成这样。而不是像你这样的——”我看到前门已开,再把声音降得更低,“什么什么祸水。”
“我是男的。”他多聪明,举一反三的人物,马上知道我的意思。
“这个时代,男女平等。”我更是绝地反击的高手。看他情绪不好,又补了句,“我是夸你长得好看。”
他瞪着我的样子气势汹汹,看来一点不觉得。
“动作快,不准说话,出来。”那个男人吼。
我们两个并肩前行,过门时谁不让谁,象孩子般闹意气。最终我悄悄侧身,让他先过。
把睡衣睡裤穿出礼服的华美。白色袍子加身,露出白皙的手臂,锁骨以下的皮肤还有点晶莹。竟像古代王子,带了几分尊贵,又象堕落人间的天使,微微茫然天真,却让人迷醉。这就是海粟。
世界唯一的沧海一粟!
第四十六章 殊途(上)
更新时间2010-4-15 20:45:33 字数:2022
我和海粟走到走廊里。阿兵送我来的时候,廊里是全黑的。可现在强光四射,犹如白昼。长长的廊道,居然也有着十几道门。门里陆陆续续有人出来,有男有女,小至抱在手中的婴儿,大至二十多岁的青年。甚至还有中年人,不过以男性居多。我看着各色人等,犹如云山雾罩。这些人不像是被强迫的,表情虽然各有不同,但比较平静。他们很快站成一列,缓缓地往前走去,就在进入审讯时的那道大铁门前,突然转入长廊左手边的一道门。我和海粟都觉得莫名其妙,却在身后男人的催促之下,被动向前。
当前面的人渐渐进入那道门,我突然发现铁门前站着秦秋水。她不过一个眼色,身后的男人立刻越过我,催促海粟快走。海粟侧过脸看我,我冲他推推手,微笑着。
当他们消失在那道门后,廊上只剩我和秦秋水两人。
“这么快就有新朋友了?”秦秋水亭亭玉立得站着,娴静的好似一湖碧水,几乎让我忘记她身后黑色的背景。
“还好了。”她已经帮不了我,这一点我很清楚。
“走到这一步,后悔吗?”她突然伸过手来。顿时,吓我一跳。然而,她不过拨了拨我一头乱发。“多漂亮的头发。”
“不后悔。”我一动不动,“尽力了就不后悔。”
她慢慢抽回手,眼睛里一会儿深沉一会儿闪光。我好好计算过,无论我的结局是好是坏,洛神之舟却无论如何要沉的了。虽然这里的人没几个善良到哪里去,尤其是爬到她这个位置的,不心狠手辣都不行。但当我想到洛明扬对秦秦执著的感情,总让我觉得,秦秋水还有一份真挚的情感存在着。这种感觉当她试图帮我的时候更加强烈。
“他说他想跟秦秦重新开始。他把我错当成你,跪在我面前哭着祈求。”果然我再次见到她真实的情绪,似乎融合了酸甜苦辣,“他把这个地方叫做地狱,而他却很想很想救你出去。如果我是你,与其等着被救,不如自救。已经有警方卧底进来过一次,这里迟早会被发现的。”
她垂着眼睑,读不到她的想法。等她再面对我时,神色非常冷淡,“你可以进去了。”
“我知道今晚逃不过。虽然不知道将面对什么,如果你认为比落在强仇手上好一点,那么我要谢谢你。”
“你不需要谢我。暗夜愿意交易,所以他帮了你。也许是你帮了你自己。我真的很好奇,你怎么做到的?那人冷血出了名,对女人更是无情。”她听不少下属抱怨,无论什么方法都无法引起那人动情。
“谁知道?”我耸耸肩,转身,“或许对他来说,我有那么一些特别,也或许只不过是他心情好。”
“也许。”她居然笑了。那一霎那,很纯很洁净。
秦秋水,我其实根本不了解她。却因为那样的笑容,希望她能有个好结果。
“再见,顾鸿。”她在我身后说。
“再见,头儿。”推开门,再傻,也知道前面是通往罪恶最深处的险途。
眼前一条螺旋状的楼梯,纯白色的,加上雪白的墙壁,造就出干净明亮的空间。我抬头看,穿着白色长衣的人们正徐徐盘旋而上。如果不是混着凶恶的大灰狼们,还真有点那么天梯的感觉。海粟落在最后头,离押送的人有点远了。我赶上去,楼梯虽窄,两人挤着还能并肩。
“我以为你会和她走。”他看着脚下,漫不经心。
“她的那条路不如我的这条,至少心安理得。”我也盯着阶梯,每一脚都踏踏实实。
“却前途未卜。”他衣摆飘飘,好不风采。
“总比死路好。”犯罪的道路,最终都是绝路。
“后面的,给我闭嘴。”大灰狼发话。
我们开始缄默,却因为翻飞在眼角余光中的衣角,而互相觉得安慰。
阶梯是通往最顶层的。那个楼层对我来说最神秘。因为我虽然猜到了十四和二十四层,却没料到它。我总认为,他们不会那么嚣张吧。在所有人的眼里藏起两层楼,还能有胆量占据最高处。王福贵,那张脸奸诈狠毒凉薄,仅凭这些,他能主宰这艘巨大的暗船吗?或者是秦秋水?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