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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薇和管事公公打了一声招呼,就叫人把昏迷的小太监抬到了栀兰阁。丁才人因认识他,要想方设法告诉他家里人一声,就先回去了。
小太监陆离就暂且放在栀兰阁正厅的席子上,血都粘稠了,但仍沾脏了席子。宝琢倒不是很忌讳这些,催山薇去请医,让小楼倒热水,自己拧了湿布给他擦脸。无论是否是前头和这孩子有一面之缘,他在开头的冷静机变,和最后时刻爆发出的果敢勇气,都让宝琢欣赏。
她喜欢能独当一面的人。
脸上的血迹擦掉了,露出他清秀稚嫩的脸庞,其余地方都干干净净,唯有眼角旁一块浅褐色斑纹,像是胎记,怎么也擦不掉。就在宝琢辨认的时候,他突然睁开了眼睛。大眼似鹿,瞳仁乌黑像深不见底的漩涡,却在眼神触及她的那一刻恢复成纯稚的模样。被看到胎记,他似乎有些难堪和不安,侧了侧头。
“是哪里不舒服吗?”宝琢误会了他的举动,轻声询问道。
“没有……是你救了我吗?”
“我哪里有这么大的力气。”宝琢笑起来,“是那些武士们救了你,但你受伤太重,我就先把你挪到我的屋子里来了,毕竟我们见过一面。”
陆离瞬间捏紧了手里的袖子,他眨了下眼问:“你还记得我?”
“记得呀,对了,你给我的那颗鸟蛋我把它送回鸟窝了,没留着,你介意吗?”
他猛地摇头。
本来,他也是想把它送回去的,只是那群人逮着他不放。
她安抚地摸摸他额头,“那你先休息一会儿,等下有人会给你看伤。别怕,熊已经被关起来了,不会再伤害你了。”
他又怔怔地看了她一会儿,乖巧地点头闭上了眼。
宝琢想问他是怎么摔下去的,但现在显然还不适合。几次见他都是他被欺负的模样,显然是个常态,她必须要了解清楚,救人总不能救一半。
没过多久,山薇将医佐请来了。
谁知这位是个倔脾气,一听不是给妃嫔娘子看病,顿时发怒就要走人。宝琢忙去拦他,“医者仁心,您都已经到这儿了,给他把一下脉,看看情况如何……”
她也头疼,陆离这样的情况,本就不该请这等年纪轻的,恃才清高不说,还缺了一根筋。他哪儿管你具体情形是什么,有多严重,他们就是管事公公那等人的反义词,从不会看人脸色。
宝琢也不是不理解,在他们看来,人分三六九等,你这么做是在侮辱他们,人焉能不生气?
只是这时候陆离的情况已经不大好了,又陷入昏迷不说,还发起了高烧。再去请就耽搁了时间。
那位医佐很遵规矩,绕开两步就要往门口走,边说:“宫人得病,本就是奚官局的事,您一开始就找错了地方,现在再去,还来得及。”
宝琢实在没办法,总不能强压着人看病,那能看出个什么好来?才想着亲自再去请一位,门口呼了一句陛下驾临,她一个错眼,才发现皇帝居然进来了!
大喜过望!
她忙迎上去,上来就拉他的手,“陛下——”
皇帝看她如此,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才想道明来意,就听她急匆匆地说:“兽园那儿有个小太监被野兽咬伤了,伤得太重,我想让医佐给他看一看,但请来的人不愿意。陛下帮我一个忙?”
“他人在你这儿?”他不慌不忙地捏了捏她手心,想让她镇定下来。
宝琢点头。
他牵着她手走进去,一屋子人都跪着请安,他抬手点了一下那位医佐,淡声道:“去治好他。”
医佐赶忙应声,人本就在席子上跪着,立刻连人带箱爬过去瞧。
“还请医佐大人尽心……”宝琢还想侧身嘱咐两声,脚下没停住,就被他牵到了里面去。她又唤了声“陛下”,只是有些不情愿。
他已经松了手,就站在她梳妆台前,翻了翻胭脂屉子。又看看玉匣乱钗。他拾起一枚花钗细看把玩,闻声却不回头,“人家已经听话去治了,你再吩咐一句,究竟是点他还是刺他?”
她撅撅嘴,收声了。
他招手让她过来,拔了她头上的发钗,任一头乌发散落,“坐着。”指挥她在凭几前落座,他随性地盘腿坐好,饶有兴致地挑了一支玉杜鹃来给她缠发。她前面那一通跑,头发早就乱了。
“知道他为什么不听你的?”
“摆架子清高呗。”宝琢哼声。
“错,是你的面子还不够大。倘或我再宠你一些,宠到丽淑妃那个份上,这些人一个也不敢糊弄你。”他缓缓地说道,像是在教她,又仿佛诱惑她一般。
宝琢想侧头,却忘了头发还在他手上,顿时头皮一紧,“嘶”了声。
他给她揉了揉,“别乱动。”
今日的皇帝细微处和平时不大相同,所以她多想了一些。按他的一贯行事作风,怎么有闲心给她挽发?方才那番话,更不像他会说的。
她端正坐好,“今日不是有盛典?陛下怎么有空来找我?”
“听说兽园出了事,是你拿的主意。”皇帝见她绕开那个话题不谈,也没有追问。因怕她生疑,多少还要模仿阿政的性子,不能偏离太多。
他莫名觉得有些委屈。好不容易找了个幌子来找她,还是不能用他自己的脸?
提起兽园,她又不乐意了,“呸,我要是能拿主意,外面那个就不会伤成这样了!您来问我,还不如去问问那个管这事儿的混账东西!”
“知道他是谁的人了,你就骂他?”
“管他是谁的人,出了事只想着粉饰太平,我不止骂他,还要骂他全家,子不教父之过,见死不救和草菅人命就是主被动的区别,那条无辜的人命都是死了。他到地狱里也洗不清那身罪!”
皇帝怎么也想不到她的反应这么激烈,任她噼里啪啦地说完了,他倒是愣了好一会儿,突然“噗嗤”一下子笑出来。
“您怎么还笑?”
“看你这样,要是生了男儿身,倒能给个御史监察的职位。”他盘缠不好,又把钗给卸了下来。
“想得美,我可不想为了你,把头磕破在含元殿柱子上。”
她气儿不顺,连御史一块骂了,说人家愚忠死谏呢。
他慢悠悠地给她缠辫子,看着没半点怒气,“宝儿,今日羌兰公主也在,你可知?列国臣服于大玄数百年,与武力震慑分不开关系。这回她不看军演,偏偏要去看斗兽,我们就得办好办漂亮了,不能露了怯,可对?”
她高昂的情绪一下子被拍了下来,抱住了膝盖细想。她讲的是人命,他想的却是国家,在其位谋其事,他说得不无道理。
“是我僭越了。”
“事不在你,都是底下人没办好差,你是恰好撞上了。”他把斜编的发辫放到她跟前,“编好了,你看看。”
宝琢从铜镜里向后看。奇了,铜镜放得低,只照到他的下颚,他又那样温声细语地给她解疑难,她忍不住就想到了阿敕……
她对着镜子照了照,过了会儿,突然问:“对了,您今日怎么这样叫我?”
他一怔。
那时在藏书楼,他亲耳听到阿政唤的“宝儿”,难道他平时,竟不是这样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