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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弥漫起一股浓浓的清茶甜香,远处,有一抹湛蓝色的身影映入眼帘。
那身穿湛蓝锦袍的男子似是受到茶香的牵引,走来的方向正是茶香四溢的绣楼。
海棠树下,一袭白衣男子席地而坐,花瓣随风飘落,他的身上散发着迷人的魅力。
他虽带有半张面具,但那未被面具遮掩的容貌却透出几分不可描绘的阳刚俊美。
直到煮茶的最后一道程序完成,他拎起温热的茶壶,正准备倒茶时,身边忽然落下一抹湛蓝身影。
他朝旁边淡淡地瞥去一眼,轻轻笑道:“不请自来,何时穆掌门也变得这般不懂礼貌了?”
穆青休抢下第一杯煮好的茶,端起茶杯,向那眸带愠色,坐在茶桌对面的绝色女子微微一笑,然后转过头,对顾无言道:
“我这还不是与你学的?我一大早就听掌柜的说你跑回了苍羽派,来了才知道,原来你是跑到这里献殷勤的。如果我没有不请自来,恐怕还喝不到你顾无言亲手烹饪的一杯茶!”
顾无言摇头笑了笑,自是将楼溪月脸上的愠怒看在眼里,随后又倒了一杯,双手递过。
“想喝我烹饪的茶又有何难?只要你说一声便好。从掌门手里夺茶,小心她……”他突然放低了声音,压抑道:“对你不满啊!”
穆青休慢悠悠地啜了口茶,嘴角轻扯:“如果她知道我为何会挑这个时候上山的话,或许她会把这一整壶茶都赠予我。”
“哦?”顾无言挑起眉梢,“你就这么自信?”
穆青休淡淡一笑,对上楼溪月那双充满了怒意的眸子,不急不缓的从空间里拿出一颗浅碧色的圆润珠子。
楼溪月立即放下茶杯,惊讶地看着穆青休将玉丹珠递给她。
她没有伸手去接,但也没说不要,等穆青休将玉丹珠放在她面前,她才缓缓开口:“终于舍得借给我了?”
穆青休含笑摇头,温声道:“我说过,只要芝彤办完了事情,就会把玉丹珠借给你。”
今天一早,他便在山脚下的客栈看见了完成任务的冷芝彤。拿到玉丹珠后,他立即赶来苍羽派,履行之前承诺过的话。
楼溪月转动着那颗玉丹珠,感觉珠子在手里很不老实,便重重的捏了两下权当泄愤,尔后笑着开口:“穆掌门果然说话算话,我还以为要等上好多时日呢。”
“答应你的事情我一定会做到。”穆青休莞尔轻笑,“芝彤还在山下等我回去,稍后我便会启程离开。等楼掌门身体复原,随时欢迎你来天堰门参观小住。”
楼溪月表面应下,心里想着却是再也不会去了,天堰门里还有弟子见她眼熟,她若是去了,岂不是让人知道她就是想要偷盗玉丹珠的那个窃贼?
即便她的妖女身份传遍六界也无妨,可如果让他们知道她偷走了各界门派的法器,那后果可就不一样了!
“青休,你不在多住几日吗?”
顾无言想要挽留,结果见穆青休摇了摇头,委婉拒绝:“我已出来多日,是时候回去处理天堰门内务了。若顾兄日后有机会,定要来我天堰门作客。”
顾无言点头应道:“你放心,有机会我会去的。”
穆青休淡淡一笑,放下茶杯,随即站起身,对楼溪月轻微颔首,转身走出了绣楼。
穆青休走后,顾无言继续给楼溪月煮茶,楼溪月轻倚美人靠,享受着这来之不易的宁静时光。
日上三竿,楼溪月已在海棠树下吃了早饭,又处理了几件近期需待解决的事情,才看见飞钰打着哈欠,慢腾腾地从房间里走出来。
出了房门,飞钰懒散的伸了个懒腰,揉揉惺忪的睡眼,扫见海棠树下的茶桌上放了不少糕点。
他的眼睛一亮,噌的一下窜了过去,伸出手直接拿进嘴里,没有形象的又喝了口茶。
楼溪月背靠着树干,头顶盖了一本书,听见咀嚼的声音,她拿下书,眯了眯眼睛,问道:“洗手了没有?”
飞钰边往嘴里塞边点头,“洗了洗了,你看白白净净的,多干净!”
他一屁股坐在楼溪月对面,拎起茶壶,对着茶嘴,张开嘴,咕咚咕咚往肚子里灌。
楼溪月摇了摇头,轻声叹气,将半开的书放在桌上,对他道:“这些茶已经凉了,屋里有水,你可以进去拿水喝的。”
“那多麻烦!”飞钰用袖子把嘴巴抹干净,然后继续往嘴里塞点心。
环视一圈周围,他放下茶壶,疑惑地说:“奇怪!曦然姐姐呢?刚才我还听见她的声音了。”
楼溪月不悦地撇了撇嘴,哼道:“和顾无言跑了。”
顾无言假借去看医馆之名把沐曦然拐跑了,提起这茬她就有些来气!
飞钰在心底偷着乐,怪不得他觉得掌门的脸色不好看呢,敢情是为了这件事啊!
“吃完了记得去洗手,不许再把点心屑往衣服上抹了。前些还日子有人跟我抱怨说你的衣服不好洗,你就不能少给人添麻烦?”
飞钰嘟着嘴,咕哝一声,“衣服嘛,用来擦东西多合适!不过掌门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不让我抹我就不抹,我现在就去洗手,你等我回来找你聊天啊。”
楼溪月睐了他一眼,他当她很闲是吧?还聊天,她还有一大堆内务要处理,哪有时间陪他聊天?
她低下头,随手拿起堆在树下的一本祥云册子,快速浏览上面的内容,刚要落笔,头顶便有一道阴影覆下遮住了她的光亮。
她还以为是飞钰回来了,头也没抬,懒声道:“去对面坐着,你挡着我的光了。”
那人很听话的坐在楼溪月对面,却半天也没说话,使得楼溪月蹙了蹙眉,认为这不是飞钰的性格啊!
“你…。”她抬头,刚吐出一字,正要奚落,见对面坐得人是多日未见的御向晚,不由得惊讶万分。
她眨了眨眼睛,话音一转,“你是何时来的?”
“刚来不久。”御向晚声音放柔,深深地注视着她。
这目光令楼溪月有几分不适,她把狼毫笔搁在桌上,将身上所有的重量都靠在树干上,蹙眉道:“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因为御哥哥不想打扰你啊!”
轻快的语调从御向晚身后传出,楼溪月看向突然蹦出来的可爱姑娘,揉了揉眉心。
“哈!原来你就楼姐姐啊!御哥哥特意嘱咐我,不让我打扰你呢!”
活泼好动的小爱凑到楼溪月面前,弯下身子看她手中的册子,好奇地说:“你在看什么?”
楼溪月立马合上册子,没让小爱看到上面的内容,目光一转,语气略沉:“她是你领来的人?”
御向晚无奈的点了点头,将小爱叫到自己身边,轻斥道:“这是在别人的地方,你就不能安分点,不给我惹麻烦?”
小爱噘了噘唇,看见桌上还有剩下的糕点,招呼都不打就伸手去拿,等御向晚想阻止的时候她已经吃下肚了。
“真好吃。”
小爱舔了舔手指,目光晶亮的看着那盘点心,像个索要食物的孩子一样,“我可以把这盘点心都吃了吗?”
“小狐狸!”
这回御向晚不仅沉了声音,就连脸色也沉了下来。
他开始后悔了,自己怎么就一时心软把这只爱惹事的小狐狸带过来了?唉,心软这种东西果然要不得,他可一点也不想让溪月觉得他带来的人都那么没有礼貌。
小狐狸?楼溪月挑了挑眉,原来这个长相可爱的小姑娘是只小狐狸啊!难怪她的行为举动异于常人呢。
小爱噘着粉嘟嘟的小嘴,一脸不舍的收回目光,她躲到御向晚身后,还有些可惜不能吃到那么美味的点心。
楼溪月忽然有些喜欢这只小狐狸了,她把点心往前一推,温和笑道:“吃吧,这一盘都是你的。”
“真哒?”
小爱兴高采烈地又从御向晚身后钻了出来,她端起盘子,飞快地将上面的点心一扫而空,然后抱着楼溪月,蹭了蹭她的手臂,一脸幸福地开口:“楼姐姐,谢谢你。”
楼溪月不太习惯陌生人对她做这么亲密的动作,她微微抽出手,看着小爱道:“如果不够吃我可以叫人再端点上来。”
“好啊!”
小爱一点也不知道客气两个字怎么写。
御向晚无奈扶额,几次想出声与楼溪月说两句话,但因小爱的阻扰,让他只能脸色阴沉的坐在那里。
弟子又端来一盘点心后,脚步向后一撤,突然踩到了软绵绵的东西,他低头一看,见地上有九条毛色洁白的狐狸尾巴,登时大叫一声,脸色惨白。
楼溪月挑眉望去,小爱欢快地吃着点心,完全没把弟子的惊恐放在心上。
“掌……掌门,她她她……。她是狐狸!”
楼溪月点了点头,对那弟子挥了挥手,“你下去吧,她是御少主带来的朋友。”
弟子腿软脚软,好不容易站了起来,便听见楼溪月让他下去,他赶紧跑了出去,头都没敢回。
“小狐狸,把你的尾巴收一收。”
御向晚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小爱对他哼了一声,吃完了一盘点心,这才收起了九条尾巴。
这时,收拾干净的飞钰走了回来,他一回来就发现自己的地方被鸠占鹊巢了,顿时双手掐腰,一路跑过来。
“喂,你们是什么人?凭什么占着我的地方?”
飞钰绕到两人身前,惊讶地发现来人竟是御向晚!
“怎么是你?”飞钰拧眉,声音依旧不悦。
御向晚没有起身相让的意思,睐了他一眼,冷哼道:“就是我,难道本少主还不能来么?”
飞钰收回目光,瞪着眼睛看向楼溪月身边的小爱,音调一扬,如利剑穿刺长空,“你又是谁?干嘛把我的点心都吃光了?”
被他的声音吼得微愣,片刻后,小爱回神,小声地说:“我叫小爱,是御哥哥的小师妹,我……不能吃那些点心吗?”
“御向晚的小师妹就能吃吗?那可是本尊使的早餐!谁让你吃的?”
“我让她吃的。”指腹按压着眉心,楼溪月的耳膜险些让飞钰喊破了。
刹那间,飞钰的小脸皱成一团,委屈地蹲在楼溪月面前,低咽出声:“掌门,我去洗个手,结果回来后吃的没了,你怎么能让别人吃我的东西呢?”
楼溪月好笑地看着他,勾了下他的鼻子,调侃道:“你都成年了,还和一个小姑娘抢食吃?传出去丢不丢人?”
“她才不是小姑娘!”
飞钰恶狠狠地瞥了小爱一眼,沉声道:“不管她身上的花香多重都不能掩盖她是一只狐狸的事实!掌门,您就没看出来,她不是人吗?”
楼溪月抬头望天,摸了摸鼻子,心想着她还真就没看出来!要不是小爱的尾巴露了出来,她还一直认为那是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呢。
“你对狐狸有意见?”
小爱放下空盘子,气呼呼地看着飞钰。
飞钰瞥着她说:“对狐狸没有,对你有。”
“凭什么?”
“谁让你吃了我的点心!”
“真小气!不过就是吃了你几块点心罢了,你的心胸怎么那么狭隘啊!”
“你说谁狭隘?”
“说你就说你!怎样?打我啊?”
哎哟喂——“谁也别拦着我!你看我打不打你!”
小爱对飞钰拌了个鬼脸,转而藏在御向晚身后,双手把住他的腰,俨然是把御向晚当成了靠山。
“飞钰!”
陡然落下一道威严无比的声音,飞钰收回与御向晚对招的心思,转头看向楼溪月,小脸委屈极了。
“回来!”
“喔。”
飞钰向小爱挥了挥手,然后低着头走回楼溪月身边,就觉得她是偏心那只小狐狸的。
“御向晚,管好你的小师妹!”楼溪月悠悠一笑,靠着树干的姿势始终没变过。
御向晚抿了抿唇,将小爱从身后拽了出来,眼中迅速闪过一抹厉色。
“御哥哥,你抓疼我了。”
小爱扒开他的手,低低痛呼。
御向晚眸无温度,说出的话更是狠决不留情,“等会儿我便派人把你送回御灵仙宗!”
“我不要走!”小爱大叫一声,连忙扑到他怀里,当着几人的面抱住他,不管他怎么甩也甩不开。
御向晚身子僵硬,被她逼得低声怒吼,“你给我放手!”
“不要!”
“别逼我!”
“那也不放手!”
该死!平日里他是不是对这只小狐狸的态度太好了,才会让她这么肆无忌惮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正当御向晚准备朝小爱背后出手时,楼溪月启唇,再次冷声开口:“要闹你们出去闹!别在这里打扰我休息!”
闻言,御向晚停下了手,视线落在她身上,这才注意到她那不正常的脸色。
“溪月……”她怎么了?
这才短短数月,怎么她竟憔悴到如此地步?!
楼溪月闭上眼,对他轻轻摆手,叹道:“你们都出去吧,我还有事要忙。如果你们想在这里住下,我现在就让人领你们下去。”
御向晚向前走了一步,小爱也跟着他向前走了一步,他想问许多话,但到底还是没有问出声。
小院内陷入一片安静之中,楼溪月睁开双眸,唇角轻勾,“不说话是什么意思?我现在可没有多余的力气去猜你的心思。”
“我们住下。”
很好!总算能让她清净会了!
“飞钰,你带他们下去。”
“掌门,我还想……”留在这里陪你。
飞钰接收到楼溪月扫来的深沉目光,他及时闭上嘴,认命的带御向晚与小爱走出了绣楼。
小爱站在门口,偷偷回头,视线在楼溪月那张苍白的脸色的看了又看,然后悄声说道:“御哥哥,她是不是生病了?”
御向晚紧紧抿着唇瓣,没有回头,亦没有说话。
很明显,她不是生病,也不是受伤,而是法力体力严重透支!若是以往,她又怎能不在第一时间发现小爱是只狐狸?
他真的很想知道这些日子都发生了什么事,可惜,她并不想告诉他。
他们离开后,楼溪月再次闭上眼眸,拿起册子遮挡在头顶,打算小憩片刻。
也许是初夏的暖风太过柔和,也许是气力不济的她感到些许劳累,等她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靠着海棠树睡了将近一个时辰。
蓦地,对面传来一道熟悉而不显苍老的声音,令她下意识移开册子,睁眼看向坐在对面的人。
“溪月,御向晚来了,你打算如何呢?”
楼溪月勾了勾嘴角,凉凉道:“又能如何?该说的我都与他说明白了,我们之间的婚约已经解除,就算是封老亲自登门,也没有重新与他结亲之理!”
花长老轻声一叹,手指划过桌上摆放整齐的茶具,“我看他带来的那只小狐狸还不错,你可知道那是什么狐狸?”
楼溪月摇了摇头。
“那是九尾灵狐中的贵族。要说解开九天玄冰的封印,或许……它可以。”
“真的吗?”
楼溪月动了下身子,虚弱的她立马又靠了回去。
“我也不确定。”
花长老起身,走到她身边半蹲下,将体内法力过渡到她体内,看着她的面色增添一抹红润,才缓缓收手。
“法力没恢复前不要乱动,那只玄月笛我已经替你还给白羽了。”
楼溪月点头一笑,在花长老的搀扶下走回房间。
“笑风没说他何时回来?”
花长老让她躺在床上休息,他则负手站在床前,眸光幽幽。
“没说。”楼溪月咬了下唇瓣,又道:“但如果他一直不回来,我会去修罗界找他的。”
“那楚牧之可不是个好相处的人啊!”花长老似乎想到了从前之事,眸色愈发飘渺起来。
楼溪月扬眉,他有楚笑风和楚安阳两个性格不一的儿子,会有多么不好相处呢?
花长老低下头,见她也陷入深思,不禁摇头一笑,“行了,别瞎想了!为今之计还是你养好身子要紧!至于那顾无言,你还是少折磨他吧,现在你还要靠他给你开药方,万一他心怀怨恨给你加点毒药怎么办?”
“花长老,在别人背后乱嚼舌根可是不道德的行为!”
花长老刚说完那话,顾无言便与沐曦然一同走进了绣楼。
花长老的脸上完全没有被人抓包的尴尬,反而还捋着胡子爽朗笑道:“顾小子,我就是说给你听的!你快看看怎么能让她恢复以前的生龙活虎样儿,我可受不了她现在这种弱柳扶风的模样!”
沐曦然当即诧异万分,“花长老,您发现了啊?”
花长老眸色微深,点了点头,“你们以为能瞒得住我?她在地牢强撑的时候以为我没发现?你们啊……这么大的事情都不告诉我们,我们还以为溪月只是普通的法力流失。”
沐曦然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这事儿也不能怪主子,主子不说就是怕你们担心嘛。”
他当然知道溪月是怕他们担心,不然他们能到现在都不吱声?
顾无言走到床前,看着楼溪月不大好看的脸色,微微皱眉,“我就离开了一上午,你怎么变成这样?”
楼溪月抬起手,把手放在额头上,声音很低,“御向晚和他的小师妹来了,我疲于应付,累身累心。”
知道累身累心还一直应付?
顾无言无奈极了,她太真是不把自己的身子当成一回事儿了!
“等着,稍后我给你开贴药方,你喝过再睡。”
楼溪月闭了闭眼睛,声音更低,“不知你熬好了需要多久,我还是先睡会儿吧,等你端来了再叫醒我。”
说完这话,楼溪月真的睡着了,她的手还放在额头上,睡意酣然。
沐曦然走过去给她盖好被子,又把她的手拿下来放在身旁两侧,对屋里的两个男人道:“你们先出去吧,这儿有我看着。”
花长老又看了楼溪月一眼,叹着气离开了绣楼。
顾无言点点头,下去给楼溪月熬药了。
小院里,淡淡的花香随风飘到房间里。
沐曦然静静的坐在床边,满脸担忧地看着说睡就睡的楼溪月。
被御向晚和他的师妹这么一折腾,主子的身体似乎更不好了。接下来的日子必要要把御向晚隔绝在绣楼之外,决不能让他在干扰主子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