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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脚步也慢下来,转头看她。
今天没有太阳,天气阴沉沉的,压在头顶的乌云就像是随时都会掉下来一样。
实际上叶弛说的这些,我前几天夜里就已经想过了。她说的没错,要是我们选择不救姜欣欣的话,也许还能够更快的收集到五行轮回珠……如果那个男鬼没有说谎骗我们,那么姜欣欣时候,我们只要拿到她的轮回珠,那么就只剩下来一颗珠子了。
“那样是不行的。”
我对叶弛说。
我比任何一个人都想要快点收集到所有的五行轮回珠,恢复三魂七魄,然后想起所有的事。但如果这其中有一颗珠子,是因为我的见死不救而得到的,那我拿着也不会安心。
这不就间接等于是用别人的命来换回我的记忆?
叶弛听我说完这番话之后却是笑了一下:“说的也是。”说完,她又拉着我慢慢往前走,“走吧,我们现在找不到姜欣欣的人,要是不快点过去的话,被郑芸微和那只鬼先一步就不好了。”
“好。”
学校附近的那条十字路口并不是太远,稍微走的快一点也就十分钟不到。因为心里焦急,我俩走的也比较快,路上我还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还好那人并没有说什么。
赶到十字路口的时候,我发现了一些怪异:平日里人来车往的十字路口现在竟然是一个人都没有。
树下凝聚着一股看不见的怨气,我左右看了看,发现那些怨气缠绕在树上,稍微仔细的听一下,那些怨气似乎还在低声说着鬼话。
四周没有人,我顺手从包里掏了张符纸出来,念了句咒,便把符纸贴在上了树干上。树上的怨气化作一团黑烟,瞬间飞上了天。而就在这时候,原本亮着的天忽然暗了下来,我抬起头,就看见一个黑色的漩涡在头顶形成。
我碰了碰叶弛:“阿弛,你快看。”
叶弛抬起头来,很快她的眉头就跟着皱起来。
四周不断有怨气在飞进这个漩涡,天空已经变成了墨色。
“好重的怨气……为什么我们之前都没有察觉到?”
叶弛喃喃道。
我盯着那个黑色的漩涡看了一会儿,突然觉得叶弛的这句话有点耳熟。而后想起来,之前在郑芸微身边的那只鬼,我们也是一直都没有感觉到,直到他现身,我们才陡然醒悟原来郑芸微的身边跟了一只鬼。
“不好!”我惊呼一声,“咱们上当了!”
就在我这句话说完的同时,耳边传来了巨大的碰撞声。
那一瞬间,头顶的黑色漩涡便消失了。原本什么一个人都没有的十字路口,眨眼间多出来了百来号人。
而在我们的正前方,不到十米的地方,一个穿着粉红色外套的女生躺在地上,鲜血在她的身下流淌,那个人正是姜欣欣。停在她旁边的那辆运渣车车灯闪烁,司机骂骂咧咧的从车上走下来,我的脑子一片空白。
而马路的对面,郑芸微的身影一闪而过。
“妈的……”
好半天,我才挤出了这么一句话。
叶弛深深的皱起眉,显然她还没有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周围有人在报警,也有人在打120,等到救护车把姜欣欣抬上担架之后,我一把拉起叶弛就往医院走,到后面俨然是跑了起来。
“我们都被那个男鬼的障眼法骗了。”我愤恨的对叶弛说,这简直就是我人生的一个败笔。
“怎么回事?”叶弛沉声问道。
“你还记得刚才我们来的时候,我不小心撞到的那个人吗?”我说,“现在想起来,那个人简直就是自己撞上来的,说不定就是那只男鬼!我撞上他,我们就进到了他制造的这个短暂的幻境里面。他利用怨气来吸引我们的注意,好让我们一时间没有办法察觉到我们走岔路,进到了一个混沌的空间里。”
越说我越来气,高啊,真是高啊。饶是我之前已经做好了可能会被那个男鬼妨碍的准备,没想到我们居然掉入了这么简单的陷阱里。
“怪不得……刚才我就在想那条路我们走了也有很多次了,之前都没有发现有这么重的怨气……”
“别说了啊啊啊!”我有些抓狂,只想着现在能够快点赶去医院。姜欣欣现在应该没有死,之后去医院肯定会做手术,而手术室煞气重,那只男鬼应该不会出现在那里。
叶弛闭了嘴,我们两个傻蛋被气昏了头,竟然就这么一路跑到了医院。到了之后我肚子还有点疼,叶弛赶忙问:“没事吧?”
我拍了拍肚子,在心里问:“宝宝,你没事吧?”
过了一会儿,我听见了宝宝闷闷的声音:“妈妈,这里臭臭。”
我说:“这里是医院,以后你妈生你就会在这里,你先忍忍吧。”
我本来是开玩笑说的,我儿子可是个鬼胎啊,怎么也不可能在这里生,那还不把那群人给吓死?
结果宝宝一听就要哭了:“臭臭!妈妈不要在这里生宝宝!”
一边和宝宝说话,我一边和叶弛问了一旁的护士新来的车祸病人在哪里。
“已经送去手术室了。”
闻言叶弛就要去十三楼。
我拉了她一下,问护士:“那她待会儿会送去哪个科室啊?”
那护士看了我一眼,说:“这我就不知道了,你们到楼上普外科去问问吧。”
我说了句谢谢,这才和叶弛上了电梯。
今天电梯里的人挺多的,叶弛男友力简直MAX,一直挡在我的面前不让那些人靠近我。都这个时候了,我还跟她开玩笑说:“阿弛,你要是个男的,当年我说不定就跟着你走了。”
谁知道我这话刚一说出来,宝宝立刻就抗议:“宝宝不要别人当宝宝的爸爸!宝宝只要爸爸!”
这一下喊的叶弛也听见了,她眼里闪过笑意,这里人多,她也不好说什么。我看了她一眼,在心里说:“你爸爸都下阴间去了,也不带你妈玩儿。”
谁料宝宝却说:“爸爸是去收拾大坏蛋惹啦!”
我愣了愣,刚想问他是怎么知道的,就听见电梯“叮”的一声……门开了。
我和叶弛下了电梯,去护士站问了一圈,但是那些护士都说今天没有车祸的手术病人。我俩只好又上了层楼,却没想到在楼梯口看见了郑芸微。她身上的棉袄已经脱掉了,但还是穿着一件长袖外套。头上的纱布还在,看见我和叶弛时候她脸上的表情有点胆怯:“林……林阮。”
我说:“你怎么在这里?那只鬼呢?”
郑芸微说:“我、我我和他走散了。”
走散了?
我有点不相信,拉着她走到了一边,过后又看了叶弛一眼,示意她到这个科室去问问,姜欣欣待会儿是不是会被送到这里。
“我刚才还在十字路口看见你们呢,怎么会走散?”
“我……”郑芸微两只手不停的搅动着,能看见她好像特别紧张,有人从她身后经过她都是十分惊慌的样子。她咽了咽口水,好半天才嗫嚅道:“我、我之前已经让他不要这么做了,可是他不听,说、说什么要帮你找珠子,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他那天见了你之后就变得十分不正常……”
啊?我?
我的老天,我没听错吧。
“你是说他在帮我找珠子?可是我根本就不认识他啊,你没搞错吧?”
说话的时候我声音忍不住提高了几分,郑芸微肩膀抖了抖,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害怕,可是她颤抖的声音还是出卖了她:“真真真真的,我没有骗你……”
我狐疑的看着她:“那你现在来找我是为了什么?”
郑芸微说:“他之前说要来找你……我就想着他会不会来你这里。”
“……”
我一句话憋在喉咙里半天没发出声来,这时候叶弛走了过来,她朝我点点头,示意我姜欣欣待会儿的确会被送到这里。
我收回视线,好奇的问郑芸微:“你跟那只鬼到底是什么关系?”
其实我想的是她会不会跟我一样,但她却咬着下唇说:“我不认识他……”
“你不认识他?”
郑芸微点点头:“他……跟了我很久了,但是几乎不怎么出现,只是偶尔会和我说两句话。一般都是在我看见别人死掉之后。我很害怕,看见那些东西,他就告诉我,我以前就是做这些事的,说什么投胎转世之后居然没有一点以前的影子,每次他说话的时候,我就会让他走,我不敢看他,他、他好吓人。”
这似曾相识的一幕啊。
“他真的这么说?”
郑芸微小声的嗯了一下,然后看着我说:“他……他还让我帮你,说我能预见死亡,一定对你有帮助。”
我突然对跟在郑芸微身边的这只鬼充满了好奇,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长……长屿。”
“鲳鱼?”
“不、不是,是长屿,他说他叫长屿。”
长……屿?
我把这名字念了一遍,觉得有点耳熟,正想着七百年前我是不是听过这个名字,就听见叶弛扬声道:“他是长屿?”
我抬起头,便见叶弛一脸惊讶。郑芸微迟疑的点点头,叶弛顿时微微张大了嘴巴,而后目光转向我:“你不记得了?”
我茫然的摇摇头:“觉得有点耳熟,但是没什么印象。”
叶弛说:“你还记得当年你有一个侍卫吗?”
“侍卫?”
“对,那个侍卫的名字就叫做长屿。”
我顿时惊讶的说不出话来,旁边的郑芸微也是一副茫然的表情,完全不知道我们两个在说什么。我看着叶弛,说:“你确定吗?”
叶弛点点头:“其实我之前就觉得那个男鬼很眼熟,那么一下也没有想起来他到底是谁,听见了这个名字我才想起来。当年你……身份贵重,你父母就替你找了一个侍卫,从你出生就一直在身边保护你。”
叶弛说的有板有眼,我却是一头雾水。好半天才说道:“那他要是一直在暗中保护我的话,为什么当时我们被清寂陷害的时候,他没有出现啊?”
问到这句,叶弛也答不上来了,她看着我说:“你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
我说:“没有啊,我现在能想起来的就是关于你和清寂,还有一些关于江楚城的片段,别的就再也想不起来了……”
我扒拉了一下头发,觉得现在的情况越来越乱了,在叶弛开口之前,我说道:“等会儿,你让我理一理。也就是说,我七百年前的侍卫也来了,并且一直跟着郑芸微?还对郑芸微说让她帮助我找到轮回珠?是这样吧?”
郑芸微在旁边听我和叶弛说了这么一会儿,已经完全懵比了,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木讷的点点头:“是、是……”
“而且根据刚才郑芸微说的,那只叫做长屿的鬼,似乎还和郑芸微的前世认识……”我把目光转向郑芸微,脑洞一开吗,问叶弛,“当时我身边除了长屿之外,还有谁吗?”
叶弛想了想,说:“还有一个叫做翠儿的侍女……”
我摆摆手:“这个我知道,除此之外呢?”
“我之前也是听你提过一次,似乎还有一只叫做红笺的女鬼,你说他们是兄妹来着。”
“……”
我的心情已经不能用日狗来形容了。
而这时,郑芸微也惊呼了一声:“长屿!”
她说着就要跑过去,不过我拉住了她,扭头看向她方才看的地方,却什么都没有看到。我对郑芸微说:“你暂时还是跟我们在一起吧,有些事我还要问问你。”
郑芸微愣愣的看着我……
姜欣欣的手术一时半会儿是做不下来的,叶弛刚才进去问护士的时候,发现姜欣欣已经有家属到了,她就以同学的身份拜托那些人,要是姜欣欣推下来的话就告诉她一声。
几分钟后,我们几个坐到了医院旁边的一个甜品店里。这个时间点正是甜品店生意好的时候,好在叶弛腿长,进来的时候占了最后一个位置,我们一人点了杯奶茶,坐在了靠窗的位置。
我和叶弛坐在一边,郑芸微一个人坐在对面。她看起来十分害怕,但是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我想到她之前说长屿和她说让她要帮我们的话,心里琢磨着她应该很听长屿的话。想了想,我问道:“你和长屿是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郑芸微两手捧着奶茶杯子,犹犹豫豫的说道:“好、好像是我五六岁的时候。”
“那之前你的眼睛……能看见这些东西吗?”
郑芸微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我,于是我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她一下子反应过来,小声道:“能、能……看见。我有以及以来,就能看见这些东西,但是那个时候我还只是单纯的……看见那些、那些奇怪的东西,不能够看到别人什么时候会死……”
郑芸微十分紧张,从跟我说话开始,她的声音就在不停的抖。我喝了口奶茶,说道:“那你是什么时候能预言的?”
郑芸微想了想,说:“遇见,遇见……长屿之后。”
“是长屿给了你这个能力?”
我有些吃惊。
但郑芸微却有点不确定的说:“我不知道是不是,但、但是我的确是在遇见他之后才发现自己看见的东西多了起来。谁的死期将近了……我……我只要看一眼,就能看出来。能看见那个人是怎么死的,就连他的死法……也知道得一清二楚……而且从那之后,我就变得特别怕冷了……”
极寒之气,可孕育鬼玉。
我的脑子里突然出现了这么一句话。
我眨了眨眼睛,觉得自己应该是在哪里看见过的,但我想了半天都没有想起来到底是在哪里听过这句话。我凑过去问了问叶弛,她也摇了摇头,说了句闻所未闻。
“极寒……之气?”郑芸微重复了一遍我的话,忽然说道,“之前长屿好像也说过我身上的气是极寒之气……”
我慢慢皱起眉,“他还说什么了?”
“他说……”郑芸微咬着吸管,做出思考状,过了一会儿,她说,“他还说我不能离开他太远,否则寒气压制不住,我就会死了……”
这话之前在医务室我好像也听长屿说了,只觉得这个长屿好像是知道得的确很多,我一手撑着半边脸,一手不自觉的叩着桌子,说道:“可是你现在也没有在他身边,为什么没有死?”
这个问题郑芸微自然是不知道,我看着外面逐渐黑下来的天,想着不管怎么样,我都要再去见长屿一面。
叶弛的手机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她接起来说了句好,便挂了电话,而后对我说:“姜欣欣的手术结束了,咱们现在要上去吗?”
我想了想,手术麻醉的时间还有很久,而且现在姜欣欣的家属应该很多,我们就算现在去了也没什么用。说不上为什么,我就是感觉,长屿不会在这个时候动手。
而且听郑芸微讲了这一番话之后,我觉得长屿说不定会等着我去。
我们仨在甜品店里差不多坐到了晚上九点左右,出来之后还顺便去吃了个饭,一直到十一点点,我们才重新走进了医院。郑芸微一开始并不想和我们一起去,但是听见我说会遇见长屿,她这才跟着我们一同上了电梯。
电梯里没有人,我看着不断上升的红色数字,问郑芸微:“你应该很害怕鬼才对吧?为什么要去找长屿?”
郑芸微低着头,又开始搅着自己的手指,小声道:“长屿,不吓人。他……他救过我。”
我看看叶弛,又看看她,等着她慢慢往下说。
“自从有了这双眼睛,我看见的东西比别人多得多,我以前试着告诉那些人,谁谁谁要死了,但是没有人相信我的话……所、所以在你们问我一个月前预言学校里有人要死的事的时候,我才没有告诉你们……因为之前她们也是这样,问了我之后,又来讥讽我……”
“那时候我才刚上大一,有一个生化课的老师长、长得很好看,他上课时候老是点我的名字,我要是答不上来,他……他就会单独把我留下来……”
我有些愕然,这话题跳跃性好像有点大,不过听见她说生化老师,我第一时间想的便是那个档案室里的男人。
叶弛的目光扫了过来,我俩沉默的继续听郑芸微说着。
“开始的时候他会给我讲一些课上我没有听懂的……可是后来慢慢的,他就开始问我一些很奇怪的问题……除、除了长屿,我从来没有跟人亲密接触过,而且他长得很好看……那个时候……我,我就……”
郑芸微说话没什么逻辑,听起来颠三倒四的,应该是和她长期的精神状态有关。但是我还是听懂了,难免有些诧异。
“我们两个人的事……没有人知道的,可是没过多久,我知道了他是有家室的人,还、还有一个儿子,当时就离开了他。而且还告诉他以后不要来往了……可是他根本就不听,老找我!老找我!我被他弄得好烦!长屿还冷嘲热讽我!那段时间我真的好生气!”
郑芸微声音陡然提高,结结实实的吓了我一跳。但很快她又镇定下来,声音变得有些阴沉:“结果过了一段时间,我从他的身上看见了他的死期……我看见他会被碎玻璃砸死!而他的儿子也会和他一起去死!”
这下我终于确定她说的那个人就是那个男人了,我真是没想到,原来那个男人当时隐瞒的是这件事。
“可是他没有死。”郑芸微有些失落的说,“他竟然活下来了!因为我告诉了他,让他记得不要走近路!”
我忍不住插了话:“但是他还是走了近路。”
“对……他还是走了,可是他没有死,只是他儿子死了……”郑芸微说,“他从医院出来之后就找到了我,说是我报复他才会这么做,他差一点掐死我,他要掐死我!”
郑芸微一边说,一边用手卡在自己的脖子上,并且越勒越紧。我赶忙和叶弛一起上去拉住她,她挣扎了两下又奇迹般的安静下来,嘟囔道:“他想要我死……他把我丢进了学校后山的那个水池里,那里面好冷啊,我差一点就冻死了,要不是长屿来救我,我就会那池子里的冤鬼一起沉下去!”
“第二天他看见我的时候吓坏了,我诅咒他去死,诅咒他不得好死!嘿嘿,他真的特别害怕我,我不知道他去和学校的人说了什么,没过两天,就有精神病院的人把我带走了……”
郑芸微越说越委屈,我低头一看,发现她居然眼眶红红的,像是要哭出来了。
“可是长屿和我说,在那精神病院里挺好的,让我不要害怕,他说他会保护我……”郑芸微笑了一下,短短几秒之内脸上的表情变换了好多次,终于又恢复了正常,“我后来也觉得挺好的,因为我里面看见了好多要死的人,我去给他们说,你要死了,他们就会相信我!”
郑芸微一边说一边扭头看着我,朝我露出一个傻兮兮的笑容:“有人相信的感觉真好。”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想起之前我们说相信她的时候,她那种表情,再想想发生在她身上的事,顿时觉得她是真的可怜。
我嘴巴动了动,正想要说什么,叶弛却突然低低的喊了我一声:“阿翎,有点不对劲,电梯很长时间都没有上升了。”
听叶弛这么说,我才抬头看了眼。发现头顶显示电梯层数的红字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而就在刚才我分明还看见我们已经快到姜欣欣住的病房所在的楼层了。
郑芸微突然在这个时候抖了起来,她好不容易才恢复过来的精神又变得有些恍惚。
“来了,来了……有东西来了……”
她一边说一边往我怀里躲,而同时,我和叶弛也感觉到了一股阴冷的气息。
电梯里的灯闪烁了两下之后便暗了下去,好在在那之前叶弛从怀里拿了符纸出来,我听见她念了两句,手里的符纸便燃烧起来,暂时照亮了漆黑的电梯。
面前的电梯门已经不再倒映出我们的影子,而人只有在一种情况下是看不见自己的影子的……见鬼。
包围着我们的气息虽然很冷,但是我却没有感觉到恶意,这只鬼好像只是想把我们困在这里。
“哦。”我一下明白过来,发出了一个短暂的声音,看了眼紧紧抱着我的郑芸微,对叶弛说道,“真棒,一天之内连续上当两次,我可能真的要去旁边安静一会儿了。”
一边说我一边拉开了郑芸微:“你说对不对啊,芸微?”
“……”
刚刚还瑟瑟发抖的郑芸微一下就变得镇定起来,她站直了身体,面无表情的看着我,说道:“你是怎么发现的?”
我揉了揉额角:“拜托,你见鬼见了这么多次,在这个时候害怕实在有点不应该吧?”
郑芸微绷紧了下巴,看着我没有说话。
“而且我觉得这鬼对我们没有恶意。”我说,“再结合一下我上面说的那句话,这鬼是谁那就很明显了……郑芸微,其实你并不是找不到长屿,而是从一开始,你就听了他的话打算让在这里困住我们,对不对?”
郑芸微脸色一变,符纸燃烧起来的火光在她眼睛里跳跃,我叹了口气说:“你刚才说,有人相信你,就会让你感觉到很开心,但是我现在有点不敢相信你了。下午你和我说的那些话,到底几分真,几分假?”
郑芸微没有说话,叶弛冷笑了一声:“你们不会真的以为能一直把我们困在这里吧?”
郑芸微这才开了口:“当然不……长屿说,只要他做完了事就会放你们走,而且也会给你们,你们想要的那个什么珠子……”
闻言我眯起了眼睛:“这么说,他还真的是要帮我?”我一边说一边看了叶弛一眼,叶弛对我摇了摇头,过后便听见郑芸微说:“我不知道,但是姜欣欣今天是一定会死的……”
“你是个人。”
我打断了她的话。
“什么?”她有些错愕。
我又重复了一遍:“我说,你是个人,你为什么要去帮着一只鬼杀人?你有一双能够看见生死的眼睛,难道你想做的,就是现在这样吗?”
“那都是她自找的!”
我发现这个郑芸微说话简直是没头没脑,前言不搭后语,这一下我终于理解到那句话了:永远不要和一个精神病人说话,因为你永远也说不过他。
“但是你不是真的想她死吧?不然你就不会告诉姜欣欣她今天会死了。”我说。
郑芸微咬着下唇,我每说一个字,她就小声的说一句不是,可等我说完之后,她又沉默了。
我也懒得再跟她废话,从怀里掏出符纸,念了句咒语,然后将符纸稳稳的贴在了电梯门上。之后又集中注意力,将自己的灵力灌注在了上面。
电梯的灯光重新开始闪烁起来,一明一暗间,我似乎真的看见了长屿的身影。我扯了扯嘴角,在心里说道:“我不管你是谁,我不需要你帮我。”
但是你需要五行轮回珠。
“那也是我的事,和你没有关系。还是说,你当真如叶弛所说,是七百年前那个一直护在我左右的长屿?”
灯光再次暗了下去。
而这一次,发现叶弛和郑芸微都不见了。
那个穿着一身黑衣的长屿站在了我的面前。这里应该是没有光线的,但是我却偏偏能看见他的样子。他站在不远处静静的看着我,语气平淡,无悲无喜:“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我不会告诉你,而这一切都只有等你拿到五行轮回珠之后才能想起来。”
“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长屿……不敢。”
我眯起了眼睛,目光直直的看着他,过后说道:“我之前见你的时候觉得你有几分熟悉,只是想不起罢了,现在你这么说,就是默认是当年我的侍卫?”
长屿不说话了。
“收手吧,我不需要你用这种方法来帮我想起来。”
“你的时间不多了。”
他冷不丁的冒了这么一句话出来。我眼皮一跳,当时就想着,尼玛啊,加上他,已经是第四个人这么和我说了。
而他接下来的话,让我更加吃惊。
“江楚城应该去阴间了吧,你就不想知道他去阴间做什么了吗?”
我实在是不喜欢在这个时候听到别人用这种口气谈论江楚城,那样子就像是他们在挑拨离间一样。我知道江楚城一定还有很多事没有告诉我,但是他答应过我,之后会慢慢和我说,不管怎么看我都是会相信他的吧。
于是我朝他摇摇头:“我不想知道。”
长屿似乎一点也不意外,像是早就料到我会这么说一样:“还是没有变,你还是这么相信他。”
他说话的时候语气里带着些许讥讽,我想着这是肯定的吧,我不相信江楚城,难道去相信一个凭空出现的鬼吗?长屿盯着我看了一会儿,说了句可惜,在我开口问之前,他又说道:“所以你当时才会死掉。”
“……”
“说真的,”我一口气憋在喉咙里没地方发泄,“你这么说话,真的很容易挨揍啦。”
长屿闻言笑了笑:“你打得过我吗?”
打不过。
我在心里回他。
但是就算打不过,我也要装装样子啊!这么想着,我便从怀里掏出了符纸,“要试试吗?”
长屿站在那边看了我半天,还是那个没有表情的样子,过后脖子歪了歪,就像是在思考什么一样。过了好一会儿,我听见耳边传来了什么声音,长屿的头也偏了偏。淡金色的长发随着他这个动作从肩头泻下,盖住了他差不多半张脸。
我看见他的唇角勾起了一个弧度:“看来你的计划并没有成功。”
我眼皮跳了跳:“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话音刚落,长屿就往前走了一步。他慢条斯理的说道:“刚才你用符咒强行让我现身,不就是为了把我困在这里,好给那个和你一起的人争取时间,让她去救姜欣欣吗?”
“……”
我慢慢皱起了眉。
他说的没错,我刚才的确是这么打算的。但是我没有想到,居然……这么快就被识破了。
真的,我真心的觉得,在这个长屿面前,我简直就是个渣渣。
“你真的太低估我了,”长屿扯着嘴角笑了一下,“你当真以为我会用真身和你在这里耗吗?我之前就告诉过你了,姜欣欣,今晚必须死。而照现在这个情况来看,你们并没有阻止我。”
他一边说,一边摊开了手掌,只见一颗发着光的珠子出现在他的手里。而那颗珠子里,似乎还有一座小山一样的东西。
“知道这个是什么吗?”
我嘴巴动了动,却半天都发不出声音。
五行轮回珠……
长屿又是淡淡一笑:“这个就是姜欣欣的五行轮回珠,你看,我没有骗你吧。”
而下一秒,他竟然把那珠子扔了过来。
“……”
我没有说话,也没有伸手去接,只听见“砰砰”两声,珠子从我的脚下滚过。我静静的看着他,有些艰难的开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姜欣欣就算再坏,那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而显然这样的说法并没有让长屿意识到什么,他反而淡漠道:“你们人的性命和我又有什么关系?我要做的,只是帮助你快点想起来这一切罢了。你应该也发现了吧,江楚城虽然说着要你快点找到珠子,但是实际上,他根本就没有做什么。不但这样,他还总是在关键的时候离开你……小姐,这就是你想要的坚持吗?”
我被他那一声小姐叫的半天没回过神来,好一会儿才有些干巴巴的问道:“你真是我的侍卫?”
长屿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继续自顾自的说着:“有句话倒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身在局中,看不清也是自然的。只是江楚城……未必真的如你想的那样,你最好还是不要太相信他了。”
“我不相信你的话。”
话说到到这里,我也索性不再追问,也没有那个心思了。我看着他,语气淡淡的说道。
长屿闻言嘲弄的笑了一下:“信与不信,你到时候就知道了。姜欣欣现在已经死了,五行轮回珠既然已经出现,就不会再消失。这颗珠子……你是必须得要了。”
“不管你接不接受我的帮助,我都会继续在暗中帮助你的。你不愿意做的事,我都会帮你做的。还剩下一颗五行轮回珠了,那么我们就看看到底是谁先找到吧。我的,小姐。”
他最后几个字说的是咬牙切齿,可一说完,还没让我说上什么,他便消失了。
四周黑暗退去,我还在电梯里,而叶弛和郑芸微已经没有了踪影。那颗五行轮回珠在我脚边发着光,而因为轮回珠之间的互相感应,连带着我脖子上挂着的这几个也在微微的颤动着。
我几乎是半跪在地上的。
深吸一口气之后,才慢慢拿起了那颗珠子。
那如同弹珠一样的小珠子在我手心里滚动,我闭上眼睛,复而又睁开,喉咙里像是梗着一口气出不来,但偏偏心里却很平静。
还剩下一颗珠子了……
我慢慢将手指合拢,灵力似乎在慢慢的恢复,我能感觉到有一股暖流从我的小腹一直延伸到四肢百骸。我坐在原地没有动,好一会儿,等到那个暖流消失之后,才缓缓的站起来。
“叮……”
电梯门在这个时候开了,叶弛有些惊慌的站在门口:“阿翎!你没事吧!”
我摆摆手,又摊开手掌,把手里的五行轮回珠给她看,有些无奈的说道:“我怎么会有事呢……”
“这个是……”
叶弛上前一步来,似乎是要走进电梯里。我想了想,然后一步走了出去。
“五行土珠。”我说,“应该是姜欣欣身上的。”
说话的时候我听见了那边病房里传出来的哭声,叶弛侧了侧头,嘴巴动了动,小声道:“抱歉,我没能够救下她。”
“不是你的原因,长屿……光靠我们俩的话是打不过的。是我疏忽了,”我叹了口气,“一天之内被他玩弄了三次,我也是够了。”
“你当时不是制造出了一个幻境来困住了他吗?”
“你觉得那个幻境真的能困住他?”我反问。
叶弛不说话了。
身后,有家属推着盖了白布的病人从病房里走出来,其中一个女生我见过,是欧清。
我拍拍叶弛,心情说说不出来的沉重:“咱们走吧。”
叶弛点点头,看了眼面前的电梯:“坐电梯?”
“走楼梯。”
回去的路上,叶弛和我说了在我试着困住长屿的时候,外面发生的事。当时她发现我在用符纸制造幻境的时候,就明白我之后要做什么。那之后电梯又恢复了正常,她和郑芸微一起出了电梯,本来她是一直看着郑芸微的。但是没想到还没有走到姜欣欣的病房,她就遇到了长屿。
郑芸微被长屿带走了,而她也和长屿过了招,结果不言而喻,她自然是打不过长屿的。
听完之后我笑了一下,看着外面一片漆黑的天,有些头疼的说:“这个长屿……恐怕是我遇见的,最厉害的鬼了。什么都不怕,能分身,分身还都这么厉害。”
叶弛说:“那也可能是我们都还没有恢复的原因。”
我看了她一眼,觉得她应该是想安慰我,于是我拍了拍她的肩膀:“阿弛,做阴阳师呢,就要勇敢的接受现实,就算是我们,也是有不能收服的鬼的。”
“……”
嘴巴上说的很轻松,但是我心里却对长屿最后的话十分在意。
之前清寂也说过类似的话,我知道他们的话未必可信,可不知道为什么,每当我这么想的时候,就会有一种很古怪的感觉,像是在反驳自己一样。
现在已经十二点了,回学校是不可能了,我和叶弛提议还是在外面住一晚好了。一边走,叶弛一边问我:“现在已经有四颗五行珠了,你恢复得怎么样?”
我说:“灵力都还封存在五行珠上,正好今晚我给它全部提取出来。”
现在我已经有四颗珠子了,我应该能恢复不少灵力还有前世的记忆,这么想一想,还有点小激动呢,连带着心里面的失落也消退了不少。
我们俩找了一间离学校不远的旅馆,好在出来的时候有带身份证,不然就真的懵比了。
进房间之后我先让叶弛去洗澡,自己在外面贴了符纸把屋子里的阴气都祛除掉。等到叶弛出来的时候,房间里已经干净很多了。她转头看了一圈,说道:“你速度挺快。”
“毕竟单身了二十年啦。”
“……”
叶弛一副我不想再和你继续说下去的表情:“你还是快去洗澡吧。”
我嘿嘿笑了两声。
洗完澡出来,我把脖子上的香囊拿了下来,而后盘腿坐在床上。叶弛坐在另一张床上打坐,她问道:“你要怎么把灵力取出来?”
“这灵力原本就是我的,集中注意力就好了。”我答道,“阿弛,我一会儿就要开始了,这时间不知道要多久,这期间我的灵力会变得很弱,到时候还得麻烦你替我守着了。”
叶弛嗯了一声:“你放心。”
听她这么说,我便慢慢讲自己的意识沉了下去,用心感受着面前四颗五行珠。
四周的声音逐渐变得清晰,我甚至能听见街口那家烧烤店老板的吆喝声,接着是走路声,呼吸声……
而后慢慢的,五行珠的光芒越来越亮,耳朵里的声音小了下去,很快,我开始听见了一些别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连带着那些被我忘记的记忆一起,如潮水般向我涌来……
七百年前。
许州城连着好几日阴雨绵绵。我向来讨厌这样的天气,都已经三月天了,也没见着几次太阳。院子里种的梨树落了一地的花,倒是有几分霜雪满地的味道。
“哎……”
我伏在窗口叹了口气,随后捻起翠儿放在旁边的糖糕。
也不知道这天到底什么时候会晴。
“小姐,城东的王夫人今日特地派人过来,说是这几日宅子里不是很太平,想要请您过去看看……呀!小姐你怎么又趴在窗口了!瞧你的你衣服都湿啦!”
翠儿这时推门进来,刚刚说话还有模有样,我想着应该是要夸赞她一番的,谁知她话还没有说完,就尖着声音变了样。那声音实在是大,还在我这西厢房位置比较偏,不然都能传到府门外去了。
我揉了揉耳朵,慢吞吞的从凳子上下来,又慢吞吞的对翠儿说道:“我这不是久了没出去,看看风景嘛。”
翠儿长得一副好皮囊,连生气的时候也煞是好看,她竖着眉毛瞪着眼,对我说道:“你前几日才病好初愈,现在又去窗口吹风,夫人要是知道了,会扒了翠儿的皮的!”
边说就边走过来拉着我进里屋,我哎哎哎了好几声,她都不爱搭理我。翠儿鼓着腮帮子替我换了有些湿的衣服,我瞧她这样子实在是好玩,忍不住戳了她一下,翠儿当时就破了功,“噗”的一下笑起来,娇嗔道:“小姐!”
我收回手,问道:“方才你说了什么来着?”
翠儿一边替我换衣服,一边说:“翠儿说呀,城东的王夫人又派人来了,说是最近宅子里不安宁,想让您过去看看呢。”
我哦了一声:“还有呢?”
翠儿看了我一眼,又朝上努努嘴,放低了声音:“还有呀,她说让小姐记得把长屿带上。”
我点点头,没有说话。
这王夫人倒是个趣人,说是叫夫人,其实就是个寡妇,夫君死了好些年,她也没有再嫁,平日里隔三差五就会叫着我过去一次。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事,无非就是想求个符镇宅保平安。谁知道前些日子,她那寨子里还真就出了一只厉鬼。那厉鬼着实了得,我费了好一番功夫,差一点连小命都搭进去了,最后还是长屿出来帮我,我方才把那厉鬼收服。
当时王夫人就躲在宅前的柱子旁,将一切看了去。从那之后,但凡找我过去,必定会让我带上长屿。
我着实有些头疼。
因着是楚家现任老祖,生来带着灵力,能收服鬼魂,也比常人更加吸引鬼魂。于是自出生时起,母亲便找来长屿,让其一直伴随我左右。
等翠儿替我换好一身衣服之后,我慢悠悠的走到了门口:“长屿。”
房梁上的瓦片动了动。
“待会儿,你小姐我要去王夫人……”
我话还没有说话,房梁上的动静就消失了。
我蹬蹬蹬的走出去一看,上面哪里还有长屿的身影。这前脚刚出屋,没一会儿就听见翠儿的惊叫:“小姐!你怎么跑出来了!哎呀!衣服又得换了!”
约摸一个时辰之后,我收拾了一些东西,带着翠儿出了门。
许州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从楚府走到王夫人家,最多也就一个时辰。翠儿撑着伞,与我在街上慢慢走着。因着阴雨绵绵,肯在这个时候时候走出府门的实在不多。
我抬头看了眼黑沉沉的天,还未开口,一旁的翠儿就抱怨道:“也不知道那个王夫人怎么想的,府中那么多先生,就非得让小姐去?老爷和夫人也是,也不拦着一些,小姐就算再厉害也不过才十岁,这要是磕着碰着了怎么办?”
我想了想,说:“或许她只是想看长屿吧。”
“啊?”翠儿忽地停下了脚步,我没曾想她会在这个时候停下来,险些一步就踏进了雨里,好在最后反应了过来。翠儿站在原地,眨眨眼睛,低头看我:“为何想看长屿?”
我说:“不是你来给我说,王夫人说让特地带上长屿吗?”
翠儿说:“可这是王夫人府上的小厮说的,并非翠儿所言呀。”
我看看翠儿,翠儿也看看我。
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于是继续往前走。
正这时,背后忽地传来一个清亮的嗓音:“姑娘请留步。”
我觉得这声姑娘应该不是叫我的,因为这声音我以前也没有听过,却不曾想那声音的主人竟是踩着水,两三步走到了我们面前。可惜他长得太高了,我只能看见他浅蓝色的袍子。翠儿上前一步护着我,警惕道:“你是何人?”
那人往后退了两步,说:“抱歉抱歉,我们只是想问问路,惊扰了姑娘,还望莫要见怪。”
“我们?可为何我只见到了你一人?”
我想着翠儿跟了我这么些时间还是不错的,至少变聪明了。
那人显然是没有料到翠儿会有此发问,愣了一愣,才拱手道:“我家公子就在后面的马车上,若是不信,姑娘回回头便可。”
翠儿作势就要回头,我拉了她一下,慢吞吞的说道:“公子既是问路,又为何骗人?你家公子可没在马车上吧。”
我有些吃力的抬起头,这才终于看见了面前这人的长相。四方四正的脸,看起来似乎不是什么坏人,但这衣服穿在他身上似乎有点不合适。那人听见我突然出声,倒是有些惊讶,说道:“不知姑娘何出此言。”
我说:“马车的声音很大啊,可是我方才并未听见,而且你应该也是坐在马车上的,但你的靴子上都是泥水,一看就是长途跋涉走来的,我说的对是不对?”
那人愣愣的说不出话,而一声低沉的轻笑在此时响起:“何兄,愿赌服输?”
“咦?”
这声音好生熟悉。
我转过头,便见身旁一人,剑眉星目,面若冠玉,手里摇着一把扇子,一双狭长的眼睛看着我,眼带笑意。
我啊了一声,害怕的往后退了两步,伸出手颤颤巍巍的指着他:“江江、江楚城……”
话音刚落,他便啪嗒一下收了扇子,重重的敲在我的头上:“没大没小。”
翠儿早就看傻了,这一下打得她倒是回了神,忙福身道:“江公子。”
“嗯,”他淡淡的嗯了一声,目光还是落在我身上,慢条斯理的说道:“穿得这么随意,是要去哪里?”
“……”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鹅黄色的衣衫,胸前用白色的绸缎打了一个蝴蝶结,衣摆上还绣着几朵橘色的花,看起来是土了一些,但是也不像他说的那么随便吧。这么想着我,一跺脚,说道:“呸!”
江楚城:“……”
翠儿:“……”
就连旁边穿着浅蓝色的衣服的人也忍不住笑起来:“江兄,我算是服了,哈哈哈,你这小娘子当真如你所说的……嗯,那般……聪敏、活泼。”
“谁是她小娘子。”我瞪了那人一眼,想一想不解气,又转头瞪了江楚城一眼,过后拉着翠儿:“翠儿,我们走!”
“可……可是未来姑爷……”
我停下来。
刷刷的甩了两个眼刀,不客气道:“谁说他是你未来姑爷了!这娃娃亲可是爹娘订的!我才不承认!走!”
翠儿走了,但是一边走还一边感叹:“我就觉得小姐平时老气横秋的不像个十岁的娃娃,也只有未来姑爷在的时候,小姐才能活泼一点。”
“……”
走了两步我又停下来,想了想说:“前几日厨娘对我说这些日子厨房里似乎是少人,我看翠儿你的糖糕做的倒是不错,不如过去帮帮忙?”
一听我这么说,翠儿当即头甩的跟拨浪鼓似的:“不要不要,好小姐,翠儿错啦,那厨房油烟味那么重,翠儿要是去了,回来小姐可就要嫌弃翠儿啦。”
“哦,”我说,“那你就不要回来了嘛。”
“……”翠儿顿时哭丧着脸,她还没开口呢,我便又听见一声轻笑:“几日不见,翎儿脾气倒是见长,倒是有些意思。”
我脚步一顿,转头惊悚的看着悠哉走在一旁的人,之前那个和他一起的人也不见了,我拍拍胸口,说道:“你你你你你是怎么追上来的?”
江楚城收起扇子在手心里打了大,说道:“想翎儿了,自然就追上来了。”
“……”
长屿呢?快把这人拖出去!
可惜的是长屿并没有跟来,我被气的胸口疼,偏偏翠儿还在一旁憋笑。江楚城慢悠悠的走到了我身边,翠儿自作主张的将手里的伞递给了他,自己退到了一边去淋雨。
江楚城赞许的看了她一眼,在我开口之前,说道:“这个方向,似乎是往城东去的,翎儿今日又要去王夫人家?”
我又是一脸惊奇:“你怎么知道?”
而且还用了个又?
翠儿在一边小声道:“姑爷离开许州城的这段日子一直有打探小姐的消息……”
“好了不用说了。”我一脸痛惜,开始在心里琢磨着到底是把翠儿发配到厨房去洗碗呢还是去摘菜呢?
“你莫要怪翠儿,是我让翠儿跟我说说你近来的状况。京都卞城与许州城相距甚远,翎儿你也不传信与我。”说到最后他还幽幽的叹了口气,“想到你几乎每日都要与鬼怪为伍,我这心,就七上八下的放不下来。”
“……”
我看了他一眼,想了想说:“我怀疑,你可能有恋童癖。”
江楚城:“……”
我原本是想拍拍他的肩膀的,但是他太高了,我只比他的腿高出那么一点点,这个难度系数实在是有点难,于是我只能象征性的拍了拍他的腰。
过了一会儿,我说道:“前几日我夜观星象,发现北方有震,你今次来许州城,应当是被皇上派去视察,顺便路过吧?”
江楚城笑了笑:“也是,也不是。”
说话的时候我们已经来到了王夫人府前。她那几个看门的小厮已经认识我了,看见我便迎了上来:“楚姑娘,我家夫人恭候多时了,请。”
我点点头,让那人先行进府,我随后便来。过后对江楚城说道:“你如何去?”
江楚城说:“既然来了,便与你一同进去看看吧。”
我想起之前王夫人看见长屿时候的样子,又看了看江楚城的脸,摇摇头,拒绝道:“不行。”
“为何?”
“因为你长得太好看了。”
“……”
江楚城哭笑不得:“与这何干?”
我还没开口,又被翠儿抢了话,她凑近江楚城,小声道:“姑爷有所不知,有一次小姐在王夫人府收了一只厉鬼,那厉鬼着实厉害,小姐险些不敌,好在有长屿出手,却不料被王夫人见着了长屿的样子,从那之后,王夫人每每来府上请小姐,都会让小姐带上长屿……”
“……”
翠儿你还是去劈柴吧。
“哦。”江楚城恍然大悟,眼里的笑意更深,“翎儿莫不是怕王夫人看上我?”
“不……”
我刚开口,江楚城就忽地弯腰,用扇子敲了一下我的头,笑道:“翎儿放心,我这心里可只装的下你一个,只盼着你快些长大,娶你过门才好。”
听完我觉得自己都快哭出来了,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对着一个才十岁的女娃说出这样的话,也是不害臊。一伸手,推着他就往里走:“走走走,不是想看王夫人吗,那就看看吧!”
今日王夫人果然也没有什么事,我像往常一样给了她几张镇宅的符纸,嘱咐她只要贴在宅前的柱子以及卧房门上便可。王夫人的心思可不在这符纸上,一边吩咐人拿了银子给我,一边张头打望:“诶,小楚姑娘,你那个贴身侍卫,没有来吗?”
我哦了一声:“我娘让他去打酱油了,今日便没有跟来,王夫人要是没什么事,我们这便离开了。”
说着我便朝王夫人福了福身。
王夫人果然十分失落,可没一会儿,她的眼睛又亮起来,指着身后的江楚城道:“这位公子是……”
话还没说完呢,她就上前两步走到江楚城身边。江楚城也不躲,对王夫人作了个揖:“王夫人。”
他的声音是极好听的,低沉醇厚,就像是爹爹平日里喝的酒,让人回味无穷。他这一开口,我就知道这一时半会儿的是走不掉了,顿时有些怨念。
王夫人一下欢喜起来,说道:“小楚姑娘这身边的侍卫,可个个都是俊公子。让奴家好生艳羡!”
说着她就要摸上江楚城的手,江楚城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一步,道:“承蒙夫人厚爱,只是在下已有家室,还请夫人见谅。”
王夫人有些不高兴了,道:“看你年纪轻轻,竟然这么早就立了家室?”
“是。”江楚城一边应着,一边瞥了我一眼。
吓得我赶紧退了两步,生怕王夫人看见。她可是我的最大主顾,要是因为江楚城丢了,我我……我就哭给他看。
不过王夫人还是看见了,但是她好像理解错了,因为她对我说:“楚小姑娘,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的侍卫还这么年轻,你就让他立了家室,就不怕他日后一心放在新婚娘子身上,怠慢你了这个主子吗?”
“……”
我横了江楚城一眼,不紧不慢道:“嗯,他是个好人,不会的。”
江楚城:“……”
又和王夫人说了两句,我们便离开了。
出去之后,我拍了拍胸脯,连声道:“好险好险,差一点这肥肉就没有了。”说着我埋怨的看了江楚城一眼:“都是你,非得跟着我进去,你知道王夫人的钱有多好赚吗?我只要给她几张随便画画的符纸,就能有十两银子。十两啊!”
江楚城看了我一眼,慢悠悠的说道:“前些日子我命人算了算我的家产,不算太多,但每日应是能给你三百两。”
“哐当……”
我手里的碎银掉了下来。
江楚城拍拍我的头:“快些长大吧。”
雨已经停了,江楚城摇着扇子悠哉悠哉的走在前面。我眨眨眼,看着他的背影,对翠儿说:“我记得前几日娘说,喝牛奶就能快些长大?”
翠儿说:“好……好像是吧。”
我说:“好,从今天开始,小姐我每天都喝上它一大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