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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夫人温暮锦,秦国前丞相之女,秦国国君湛封的正夫人。在几个月前算得上是十国里最幸福的诸侯夫人之一,和秦王的事情不知羡煞了多少情窦初开的小姑娘。
眼前的锦夫人锦衣华服,高高盘起的元宝髻上簪了支金丝累凤钗,耳朵上坠了副绿玉环,脸上带着淡淡的端庄的笑容说着赐坐,却很是憔悴。
真是我见犹怜。
我一个女的,四师兄一个断袖,见到锦夫人都有这样的感觉,那秦王湛封居然舍得把这样一个女子置在一边独守空闺,真是不可理喻。
男人心海底针啊。
“锦夫人,”宿雨拱了拱手,“这便是臣的师妹,师门中除师父外唯一精通梦见一术,乐正一门这代弟子里唯一的梦见师,想必应能为夫人排忧解难。”
咳咳,四师兄给我吹得很厉害。
其实我,确实也真的是这么厉害。
我独独习得了梦见之术,而师门中也独独我一人习得了梦见之术。师傅说这个术不是每个人都学的成,毕竟是个略有些丧尽天良的术,所以对于术者要求很多,譬如什么生辰八字要几斤几两之类,还有什么极阴极阳的体制之说。另外,没事偷窥人家**亦不是正人君子所为,故我的师兄弟们,八成没有学过,剩下两成没学会。
只剩我一个其他什么都不会的完成了这个高难度的课题,虽然这个术没什么大用,但我那时觉得自己甚厉害。
当时师父一把辛酸泪,对我说,将来若是出了山门,我也总算不至于饿死。
哼,当初那么心疼我生怕我将来饿死的师父哪里去了?如今这个为了一口吃饭前就能把我踢下山的师父一定不是我亲师父。
锦夫人的眼中出现了一丝的光亮,只这一丝,便映得她四周都熠熠生辉。我不禁在想,若是她正是全盛时期,又将是怎样的光彩绚烂?
“柳姑娘旅途劳顿,辛苦了。”
“哪里哪里。”我摆摆手。
锦夫人身后的侍女跟吃了小强一样的表情看着我,令我很费解。
宿雨起身道,“师妹她从小便生活在山野粗鄙之地,礼数不周还请锦夫人恕罪。”
哦,想必是我刚才没有三拜九叩对这位秦国夫人大方赐坐的行为表示感激,令人觉得我恁得没得教养。
可是从小师父教了我许多,却从未教过我,遇到显贵之人时应是如何软趴趴的态度。
“不妨,”锦夫人笑得温柔似水,“柳姑娘乃是信阳真人座下的爱徒,理应不受这些世俗桎梏的。”
信阳真人是我师父的名号,虽然我觉得俗得可以,左右叫起来还算得上响亮。不过我从来没想到,当师父的徒弟居然还有这么大的好处,连这些繁文缛节都可以省了,师父还真是好用。
饶是我再不懂事,这个时候也要表现一下我对锦夫人的感激之情,便道,“谢锦夫人。”
锦夫人面色有些犹豫,开口问道,“柳姑娘看得到人的过去,对吧?”
我点点头,正是。
梦见术别的也干不了,只能看看别人的过去和死期,委实是一门没多大用的技术。
直到很久之后,我才知道我这样的想法是有多么的傻,只是此时我还不知不觉,总觉得自己除了梦见真是一无是处,甚是自卑。
“我想,看看秦王半年前的事情,不知是否可以。”
我又点头,“自然是可以的。”
梦见梦见,梦里看见,就像一出折子戏,一路看过来便知人生百态,世事沧桑。
锦夫人朱唇轻启,继续道,“我听说,梦见术的使用也是有条件的。”
我心想这不废话么,哪个幻术用的时候没有点条件。
不过梦见术真心是一个很矫情的术,使用的时候有诸多不便。
譬如说,虽然能梦得到对方的过去,但还是那句话 ,就如一出折子戏,我只是一个路过围观的,看得到表面但是看不到对方的心里所想。
再譬如说,虽然能梦到对方的死期,但是却和过去不一样,是要我自己亲自体验一把的。感觉上就是自己附体在了对方的身上,然后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死掉。也就是说,死去之时的痛苦我也都能在梦里一一体会,诚然是件痛苦的事情。
我在山上琢磨梦见的时候,曾经想过两者之间为什么有这么大的区别,思来想后我觉得吧,许是因着媒介,所以梦见的效果也迥然不同。梦见过去的媒介只需要对方自己的血,而未来还需要添上我自己的。
当我琢磨出了这个道理以后,揣着一颗上进的心去给师父讲,本以为我如此知进取,晚饭肯定是要加道菜的,可是师父听了之后,眉头一皱对我说,安安你今晚没饭吃。
我饿了一晚上都没有想到被禁食的原因,还是大半夜宿雨从窗子里爬进来给我送烧鸡的时候告诉我了实情。那时候他很有一个哥哥的样子,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安安啊,你也真是的,师父在课上都给你讲过了的,你何必要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我狠狠地咬了口鸡腿,丫的,亏我还以为自己开窍了一次。
“梦见所需要的,是被梦见之人的鲜血。”宿雨看我不支声,便替我答了一句。
“鲜……血……” 锦夫人迟疑了,“除了鲜血其他的都不行么?”
“不行的。”我摇摇头。
锦夫人似是下了很大决心一般,郑重对我说道,“倒不是本夫人不信柳姑娘,只是,这件事情不能有一丝马虎,可以先请柳姑娘看下本夫人的过去么?”
自我称呼由我变成了本夫人,角色切换的还真快。这话,是要试探一下的意思?
也罢,对于秦国国君和夫人这一段惊天动地的爱情,我还是挺感兴趣的。
然而宿雨却不同意,“夫人,这梦见术用起来很是费体力,我师妹她从小体弱多病,师父也从来不让她多用这门术,若是现在用上了,免不得要休养一段时间才能再用,这样岂不是耽误了夫人的大事?”
体弱多病?师兄你说的是从小上房揭瓦上树掏蛋下河抓鱼的我?想是说错了人罢。看来师兄他,对这一段风月没多大兴趣。
锦夫人有些为难地蹙了好看的柳叶眉,看得我的心跟着一揪一揪的,不忍非常,便抢白道,“没关系,左右取秦王的血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想必应该足够我休整了。那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日就看上一看怎么样?也可以让夫人您安心。”
事后宿雨对我说,这番话说的太过于直白,诚然很明显锦夫人那时信不过我的能力,即使气不过,也不能这样拂了锦夫人面子。
我呃了一声,原来在别人看来这是不给面子的举动,天晓得我只是觉得美人蹙眉蹙得惹人怜惜罢了。
锦夫人和看起来娇弱的样子很是不同,干净利落地刺了手指,眉头都没皱一下,还细心地问了我是要将血滴进茶水里还是酒里。我想了想,我这人酒量浅的很,标准的一杯见周公,还是酒好了,这样睡得快一些。
“不知锦夫人想看的,是什么样的过去呢?”
“本夫人在未出阁的时候,曾有过一个玉镶金的首饰盒,请柳姑娘看看,那首饰盒里,放了什么。”
我点头。心中却想着,首饰盒要看,你的风月史也是要看的。
喝下了夹杂了锦夫人鲜血的的葡萄美酒,我合上双眼,嘴里还飘着淡淡的铁质的味道,在锦夫人黄梨木的大床上沉沉睡去。
都道是曾经沧海难为水,却不知若是情意不复,巫山境内哪得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