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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皇后专注地修整着内务府刚刚派人送来的菊花,身后的曹夫人跪在地上不管怎么劝说都不肯起来,一张俏脸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求娘娘给臣妾做主啊!”
宋皇后似是没听见一般,只低头看着花说:“今年这菊花开的倒好,花时竟比往年长久了不少,这一盆白云托雪就开的甚美······”
还未等她说完,那曹夫人便甩着肩膀娇声娇气地喊道:“娘娘······”,因她一贯仗着娘家兄长军功卓著,加之从小娇生惯养,平日里少不得有些飞扬跋扈,赵匡胤虽平时不甚喜爱她,但看在曹彬的面子上,却也未曾亏待过她。
宋皇后本就仁善温婉,又比她几个年轻的嫔妃虚长几岁,也对她极为宽容,她看皇后好性,也就敢在此由着性子哭闹,却不曾看见宋皇后脸上早已有些不快。
幸好一旁的王美人察言观色,见皇后脸上神色不及往日,连忙屈身安抚曹夫人道:“姐姐快别哭了!难道姐姐让皇后娘娘去斥责皇上不成?若是娘娘去说了,皇上岂不更恼?到时,反而是害了姐姐,娘娘满心疼姐姐,才如此息事宁人的,姐姐再哭便是辜负了娘娘这一片好心了。”
宋皇后听她所说句句在理,也问道:“难不成你还要皇上给你赔不是吗?”
那曹夫人却看不懂眉眼高低,仍不依不饶,用手抹着眼泪说:“臣妾只是看不惯那狐狸精,没名没分的竟还欺负到我头上来了,也不打听打听我是谁。求娘娘,好好教训教训她,替臣妾出这口恶气。”
宋皇后皱皱眉头,没有言语。
王美人因自己家世地位不及旁人,从不敢抢尖拔上,赵匡胤见她不爱多言多语,又念她家贫,反多怜爱她几分,今日她听曹夫人所说,竟有些唇亡齿寒,兔死狐悲起来,不禁触动了心事,低头寻思:念香这女人果然是不简单,已经掀了绿头牌的正经妃嫔都被她给顶回来了,想这曹夫人背后还有父有兄,家世显赫,她尚且不放在眼中,何况我这无亲无故的苦人儿呢!今日之事若草草了事,她日后得了气候,就越发不得了了,莫不如借此机会杀杀她的气焰。
心里想着,她也不再去拉曹夫人,只装作无事一般,摆弄着一盆花芳锦色,笑吟吟地道:“娘娘看,这盆花芳锦色美艳无比,倒有几分像曹姐姐的风格。”
宋皇后微微一顿,那双美目盘旋在王美人的脸上,见她只顾低着头,手里无意识捻着菊花花蕊,反弄了一手的花粉,正拿帕子擦着,收回目光,宋皇后淡淡地说:“只是浓艳有余,清淡不足,如今皇上反偏爱素雅的。”说着,只用手一指方才那盆白云托雪。
王美人听皇后口中不甚欢喜,忙改口应承道:“浓艳也好,素雅也罢,终比不上这国华之母大气,如娘娘一样雍容华贵,母仪天下。”
宋皇后微笑点头道:“这王美人真真会说话,妹妹也该好好学学,才能讨得皇上欢心,总这么红眉毛绿眼睛的,没得叫人心烦。”边说边将跪着的曹夫人搀起,在她手上轻轻一拍,安抚一般。
王美人见皇后气色上比方才平顺了许多,才敢进言道:“娘娘休怪臣妾多嘴,虽说曹姐姐性子急了些,但这事的确有些过分,也怨不得曹姐姐生气。平日里,这绿头牌一翻,便如皇上金口玉言一般一言九鼎,这曹姐姐既非身体突染疾病,又非失礼惹怒了陛下,就这样不明不白地给退回来,也难免叫人笑话。”
“就是就是。”曹夫人忍不住抽抽搭搭地插言道。
那王美人也不理她,端着一碗茶敬与皇后,看皇后低头慢慢品茶,虽不曾言语,却也听进去几分,便继续说:“刚刚只是一则,娘娘再想,若长此以往,只她独得专宠,这后宫的怨言岂不要满天飞了,到时候娘娘再要整顿怕也难了。太后、皇上托付娘娘执掌六宫,若是人人怨声载道,岂不成了娘娘的过错?再则,她不过是个普通的宫女,无名无份便这样,说出来不但对她不好,便是于皇上身上,口碑也不佳!让人说这皇家怎么没上没下,没尊没卑,简直不成体统,莫不如娘娘借此机会对她点拨点拨,教育教育,一来堵住众人的口,二来也是未雨绸缪,免得日后······”她也不再往下说,只斜眼悄悄揣测皇后的心意。
宋皇后脸上没什么变化,但王美人这一番话却是说进了她心里,她虽宅心仁厚,却并非那碌碌无为的庸人,能于无形中化解宫廷里的是是非非,并非易事,化百炼钢为绕指柔,她不过是耍太极一样,借力打力,以柔克刚。
她徐徐吹着茶盅里漂浮的叶片,心里却想:内宫里最忌讳一人独大,占了专宠,不但于皇嗣不利,就是日后治理起来也难,得宠者难免恃宠而骄,到时不把自己看在眼里,自己也难以再出手了,不如现在就将她锐气扼杀于襁褓之中,免留后患,遂唤贴身近侍道:“珍珠,你去传念香姑娘来,就说本宫有话与她说。”
珍珠领命出去,刚至卷帘处,宋皇后忙添补一句道:“千万要言语和气,勿态度张狂。”
那王美人在一旁看在眼里,心里道:皇后竟也有几分忌惮,这女人看来真是有些可怕,实在不容小视,曹夫人却有些洋洋得意,傻傻地想,娘娘果然要教训那臭丫头,一会定要你好看。
不一会,念香便随珍珠前来,她因昨晚心中苦闷不曾睡好,至天大亮才睡上一会,那赵匡胤见她睡得熟,也不吵她就直接上朝去了,至珍珠到时,她还不曾梳妆,听是皇后传唤才胡乱换了衣服,也来不及梳头,只松松挽了一把头发,对镜匀了脸,并不涂脂抹粉,只在头上带上那玉簪,就随珍珠前来。
念香见昨晚的曹夫人也在,面上又怒气未消,心中便已知八九,恭恭敬敬拜见了皇后,忙俯身于曹夫人处见礼,那曹夫人却轻哼一声,转过身子不看她,倒叫她不知如何是好,好在皇后这时说道:“那位是王美人。”
念香忙躬身拜见,王美人却不拿大,脸上带笑将她搀起,这嘴里却不饶人说道:“好个弱西施呀,这头不梳脸不洗倒更有万种风情,难怪让人舍不得呢!却真像那盆白云托雪一般。”
曹夫人在一旁早耐不住火气,也不顾尚有皇后在,便一个箭步将那一盆白云托雪拂在地上,哐啷一声,吓得众人一大跳,宋皇后也皱眉说道:“曹夫人也太急躁了。”
王美人忙拉过尚在气头上的曹夫人,念香低着头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却听那边皇后说话,声音竟比往日严肃了许多,心里也知昨日自己有错,不由得仔细听她教诲:“念香,你可知错?”
“娘娘与她说这么多干嘛?!贱人,还不跪下!”曹夫人如泼妇一般吼道。
念香正迟疑,却见宋皇后虽不同曹夫人同仇敌忾,却并不指责阻拦于她,可见,这也是一种默许,皇后执掌后宫,于情于理自己也不能不听,膝盖一软,跪在地上。
曹夫人见她示弱,眼前又有宋皇后、王美人相助,气势大增,也不多说,举手就要掌嘴念香,恰这时却听宫门外有人报:“太后娘娘到!”
宋皇后不由一惊,不知是何人走漏了消息?这太后可是为她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