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永远抹不去的痛

叫我如何不想他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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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曾间断的啜泣声让人分不清是从哪个方向发出的,由谁发出的,周遭一片狼藉。

    全家人皆跪倒接旨,恍惚间念香听得不十分真切,像是些爵位被革除的事,原本就是些身外之物,拿去也罢。

    看着突然一下子苍老了许多的哥哥,一切都变得昏黄了,像是什么都趋于模糊,满载的只有无奈,想当年哥哥凯旋归来是何等的威风,而如今······

    这一刻念香才真正明了,什么是生死只在主上的一念之间,他的一句话便会造就大相径庭的两种命运,念香不明原因,忽地想起云居寺中,曾膜拜多次的菩萨的脸,那一脸安然慈祥中像是缀着一颗泪。

    “谋反······赐死······”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像利剑把念香断断续续的思路斩断,一句谋反就把哥哥半生的功绩抹杀了,把一腔报国的热血忽略了,把一身正气忠臣的性命断送了,念香想哭,却没有一滴泪,想呐喊,张开嘴却没有一丝声音。

    “主上念你素日功勋,特赐你毒酒以保全尸,领旨谢恩啊!”

    念香狠命咬在唇上,嘴角渗着鲜血,主上,好虚伪、好残忍的把戏啊,竟也进行的如此堂而皇之,难道身为人臣就再也无法摆脱这任人宰割的命运了吗?

    念香显得不正常的冷静,连她自己也惊讶竟没掉下半滴眼泪,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哥哥临死前的话,唯一的一句话,不是安慰,不是叮咛,不是不舍,而是“吾主万岁万万岁!”

    在她眼中,哥哥是真正的男人,有着男人该有的坚忍与沉默,即使在吞下毒酒的那一刻也不例外,毒酒是烈的,哥哥的脸扭曲着,哥哥的眼旋转着,念香明白,他应该也有留恋。

    血不停从哥哥的口中溢出,念香的心痛到让她无法呼吸,绝望地摇着面前逐渐消亡的他,“哥······哥······”

    哥哥艰难地抬起右臂,用他沾满鲜血的手指,颤颤巍巍,在她大理石般柔滑的皮肤上留下了一抹不可消逝的血痕,最后,哥哥留给她一颗泪,一颗滴落在他坚毅面孔上无奈却也无怨的泪,这泪与菩萨那颗泪纠缠在了一起。

    念香抚摸着哥哥的头发,郑重地叩了再叩首,心下发下誓言:哥,你放心,念香定会记得,记得他李煜今日所做的一切,定会!定会!

    终于,眼泪缓缓而下,落在了地上。

    “哥哥······哥······”念香声声呼唤,她的喉咙干哑到了极点。

    迷迷糊糊像是有人在她的唇边轻轻地滴下水来,好半天她才挣扎着半睁开眼,却看到一张稚气未消的脸,那人见她醒来,忙将碗于床边一放,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菩萨保佑,你终于醒了!”

    念香想,原来方才又是梦境,心犹在,梦已逝,心中隐隐作痛,想起身,却无半点力气,只略动了动手臂,费劲全身力气方喊出一句:“翠儿······”

    翠儿早一把拉住她的手道:“我的好姐姐,你可是醒了,你都昏睡了三天三夜了,浑身热的什么似的,吓死翠儿了!”

    念香听她一说,慢慢回想当日情形,方是记起自己似是晕了过去,只是不知竟睡了那么久,本以为不过是经了一场梦,一场噩梦而已。

    “姐姐,你这一病,可是惊动了众人,连太后都来看过姐姐。”翠儿一边轻轻替念香盖好被角,一边又拿起碗,用个银质小勺,慢慢喂与她。

    念香嗓中干渴,不想咽下却更是干疼万分,忙用手捂住胸口狂咳数声,倒牵扯的五脏六腑俱痛。

    那翠儿不曾注意仍是边喂她边说:“姐姐可知那日是谁送你回来?”

    念香不语,翠儿也似乎不需要她回答,自顾自说:“可是皇上亲自抱着姐姐回来的,又亲自宣的太医,皇上听太医说姐姐是劳积虚损,情志郁结,比前些时候自己病了还着急,愣是亲自看了方子又嘱咐我多时才回去,这两日也是天天叫方公公来看,问姐姐可曾好些?”

    念香本心里愤闷不愿听她絮叨,但想她辛苦照顾自己,也不好说什么,但见翠儿忽放下碗,却拿起一个锦盒,在她眼前一晃,“姐姐,你瞧!”

    她打开盖子,念香一瞧,却是那根断裂的玉簪,现今已用攒金盘丝的法子,一段段用纯金镶嵌,手工精细无比,竟看不出一点破损痕迹,在盒中,那光彩更甚当日。

    念香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想皇上竟是如此用心待自己,倒是万万没想到;又想到,此乃哥哥留与自己唯一的物件,如今物在人亡,心里伤悲,眼中却是无泪,只眼巴巴盯着那梅花簪子。

    恰这时有人叩门,“姑娘可好些了?”

    翠儿巴不得有人前来还热闹些,忙不迭应声打开房门一看,见一位公公满脸带笑,手里捧着个五彩的成窑盅子,翠儿因不认得又不敢得罪,只转头看念香,念香忙费力撑起半边身子问:“不知公公有何贵干?”

    “不劳姑娘起身,小的吴义,奉晋王千岁吩咐,特来送些特制的人参养荣丸。”

    念香听是赵光义派遣来的,不敢怠慢,忙躬身谢过,吴义也回礼后退出。

    念香没想到赵光义会送药,心里纳闷,只得让翠儿放在一旁。

    她却不知,那赵光义此时就站在门外,他命贴身随侍吴义进屋送药,自己却站在外边。

    其实吴义也不是旁不相干之人,正是那大太监吴忠的嫡亲胞弟,他兄弟二人一个侍奉太后,一个追随晋王,在这宫中虽谈不上呼风唤雨,却也是一方势力。

    他出得屋来,见主子愣在那,也不言语,他哪里知道赵光义所想,赵光义在门外听念香言语无力,又想起那日她快要跌倒之时,自己本已伸手,可是,她却跌入另一人怀中。

    是啊!只要他在,所有的永远都会属于他,自己则永远永远只能站在背后······

    风,一阵阵,吹落那花,落入湖中,只激起涟漪无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