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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天之后,安安恢复了往日的乖巧。老爸却一病不起,咳嗽不止,每天下午就开始发烧说胡话。自从我出事后,老爸就开始拒绝相信医院,他觉得最危险的地方其实就是医院。面对他的固执,大家都急的跺脚,最后趁他烧的迷迷糊糊的时候,阿旺强行背他去了医院。各种检查下来,结果是肺结核。
这一结果让他自己不能接受,这意味着他不能碰他最心爱的小孙子,他愤愤不平的说:“现在的医生简直是乱说的,明明就是感冒非要说得那么吓人。”而且拒绝吃药,拒绝其它的一系列检查。像个任性的孩子,和谁说不上几句话就开始吹胡子瞪眼。还好老妈出奇的耐心,像哄小孩子一样,每天哄老爸吃饭吃药,照顾的无微不至。
不过老爸虽然嘴上不服,却也不再碰安安一下,每天远远的望着安安,本来消瘦苍白的脸上更显的落寞可怜。最后还是在众人的劝说下,接受喝药治疗。现在结核治疗都是国家免费给药,老爸对这种药物反应极大,每天吃了药就会陷入几个小时的昏睡中。或者这也是他逃避现实,逃避悲痛的办法吧。
这时,唐菲儿已经坐满了月子,公司没有人懂业务,已经快要支撑不下去了。所以才出月子的她为了业务东奔西跑,我可怜的儿子安安只有将就喝些奶粉。要是我还活着,我是坚决不会让儿子喝奶粉的,谁知道里面是些什么?就算真的是牛奶,可牛奶是给牛喝的,牛吃什么,人又吃的是什么,能一样吗?
老爸这一病,让这个脆弱的家更是雪上加霜。现在他们想带走安安也是不可能的了,就算唐菲儿愿意,他们也不敢冒这个风险,要是不小心传染给安安,那不是成了罪人。可要是他们走了,唐玉莲也回老家去了,唐菲儿一个人带着孩子又怎么办呢?
最后唐菲儿还是决定请一个保姆来照顾安安,让老爸老妈回老家去养病。她也明白,他们的儿子不在了,在异乡生活更是步步艰难。老家起码还有兄弟姐妹,有熟悉的乡里乡亲。往后的生活还得靠自己,夜深人静时,她无数次偷偷哭泣,独自一人在黑暗里崩溃失控。
老家的亲戚朋友得知老爸的病情,更是沸腾成了一锅粥。他们所关注的焦点就在于,唐菲儿会给我爸妈多少钱,她会不会把我用命换来的钱独吞了?各种猜疑,各种说法传入我爸妈耳里,让原来不在意这件事的他们也跟着心乱如麻。
这是个现实而又不得不面对的问题,更是让我最为难的问题。父母没有退休工资,没有生活来源,没有了我,今后的生活该怎么继续?唐菲儿带着儿子,公司现在是入不敷出的状态,加上现在养一个孩子简直就是个无底洞,无法计算,她们又该如何生活?
这些现实的问题让我苦恼不堪,很懊恼为什么死了不一了百了,还要来操心这些我根本就解决不了的问题。更懊恼我怎么这么不值钱,我的命换来的钱远远不够支撑我所有的牵挂。想着想着又很是气愤,我原谅了所有人所有事,那我的难处又有谁理解呢?
热心的亲戚还专门去咨询了律师,像我这种情况,所得赔偿首先得分一半给配偶,然后另外一半再由父母和子女去分配。这一结果更是让关心我家的亲朋好友炸了锅,都说法律不公平,辛苦生辛苦养的父母还不及外来的媳妇。要是媳妇改嫁了怎么办?谁来管老两口的死活?于时乎,一人一个主意,让远在异乡的老爸老妈更是坐立不安。
对这一情况,我也是哭笑不得,关心则乱,大数人只能看到事情本身,可情感呢?人与人之间的情感又该如何去计算呢?我只希望唐菲儿能处理的好一些,不要委屈了自己,更不要让父母寒了心。现实中,见过太多因为这点钱而反目为仇的例子,我不想看到这种局面,否则我还真是会死不瞑目的。
唐菲儿一直没有开口谈这件事,老爸老妈更是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多少次欲言又止,但更怕一开口,便扯断了情份,断了唐菲儿不要紧,断了小孙子的联系,那等于要了他们的命。凭心而论,他们对唐菲儿是感激的,对用我命换来的钱也不是存心要去争,他们也明白还有安安的存在,给谁都不如给安安。可家里七大姑八大姨说的话,他们也不得不听,是呀,儿子没有了,媳妇随时可能成为别人家的,到时万一不管小孙子了,那他们又拿什么去养孙子呢?
我也不知道唐菲儿是怎么打算的,我不愿意去怀疑她,但对她视而不见的态度也很纳闷。我知道老爸老妈的不安,就是因为唐菲儿的视而不见,其实一家人说开了就什么事都没有,就怕这样毫无边际的猜测。
就这样直到老爸老妈起身回老家的那天,唐菲儿也没有给出明确的态度。只是拿了五千块钱给他们说先用着,其它的过段时间再说。
这次的告别,大家都各怀心事,除了老妈抱着安安不舍的流泪外,其它人都沉默无语。老爸的情绪更是低沉,好像这又是一次永别,泛红的双眼不停的挣扎著,他一直别过脸去心不在焉的回应著众人的嘱咐。唐菲儿看出他们的不安,开口想说些什么,最后无力的说了句:“注意安全,相信我。”
阿旺跟何琳各自塞了些钱给老爸老妈,并承诺会帮忙照顾安安。老爸老妈在失落惆怅的复杂心情中,又一次踏上了回乡的路。只是茫茫来日愁如海,寄语羲和快着鞭!望着他们远去有背影,我一阵的心酸。以前是他们看着我的背影离去,不舍但又充满希望。现在由我看着他们的背影离去,每一次都有可能是真正的永别。
“为什么不告诉他们你最近多方奔走,到处求人,就是为了努力争取他们养老金的福利。”回程的路上,阿旺忍不住问唐菲儿。
“李鸣当时是买了社保,但也不是人人都可以申请养老福利的。现在还不知道能不能办下来,又何必告诉他们,要是最后没有办下来,他们不是更失望。”
“你就傻吧,就按法律规定,该给他们多少钱就给他们多少钱,一次性说清,免得他们老人家多想西想的,说不定还怀疑你。”何琳在一旁也一付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他们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我问心无愧就是了。现在怎么给?要是没办下来,以后他们怎么生活,如果按法律规定,最多给他们几万块钱,能做些什么?过段时间再说吧,最好是能办下来,这样我心里就踏实多了。”
听着他们的对话,我恍惚大悟,更是愧疚不安。自从经历了上一次的游尸事后,晚上我基本上乖乖回到川主庙,生怕再节外生枝。只有白天去看看安安,看看父母,一直以为唐菲儿在忙公司的事,所以没有去关注她在做些什么。原来在我们猜疑她的时候,她却在为我父母的将来作打算,比我这个儿子都想的周到。人家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可如今我遇到了不可逆转的大难了,唐菲儿仍在为我尽孝,仍对我一往情深。我李鸣何得何能,得妻如此,怪不得我无福消受,原来我真的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