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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意阑珊,寒冬将至。
离家也有了些时日,顾倾情放下手头乱成一团的工作,抽空回江城陪陪顾父。
登机前,她给江皓辰报备了行程,强横地要求对方接机。
江皓辰自然不睬她,二话不说挂了电话。
面上清冷,江皓辰还是去了机场。一则他实在太闲,二则为了谈公事。
路上,细雨连绵,湿冷入骨。
气派恢弘的机场大厅,却被暖气烘得宛若初夏,干爽温热。
他刚进贵宾休息室,顾倾情便拖着行李箱朝他扑来,不轻不重敲了他几拳,笑得毫不客气,“哟,你不是不来吗?这回小甜宝怎么没跟着?”
顾氏北方的业绩依旧不稳,顾倾情此行匆忙,让他接机,路上把公事解决,好留下有限的时间陪父亲。
江皓辰心不在焉,视线越过顾倾情,怅然若失地凝着远处。
顾倾情笑容跟着一滞,扭头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刹那怔愣。
林小曦小鸟依人地挽着身旁高挑淡雅的男人,脸上红晕层层,娇俏动人,男人戴着严实的口罩,看似气质清冷,却不时小心翼翼地帮女友整理头发。
“哎呀,真没想到,禁欲系的韩大明星,私下这么深情体贴!这画面,要传出去,得碎多少少女心啊。”顾倾情瞅了眼江皓辰,啧啧叹声,毫不留情地调侃。
顾倾情没有一眼认出人,想起来时燕城机场声势浩荡的韩靖宜粉丝团,连蒙带猜。
“走了。”江皓辰转身,眸色淡淡,不见波澜。
顾倾情再回头,看了眼脸颊微微泛红林小曦,快步跟上面前落寞清雅的身影。
“奔波了一路,老娘要先喝杯咖啡提提神。”顾倾情自言自语,二话不说把江皓辰拉进旁边的咖啡店。
林小曦沉浸在微甜带涩的离别思绪中,全然没注意到不远处的一幕。
贵宾室优雅静谧,两人在角落沙发就坐,一言不发,轻轻偎依。
灯光微醺,静雅地流淌。
“韩先生,马上到登机时间了。”服务员弯身,亲切地微笑。
林小曦挽着男友的手倏地一紧,仰起小脸,水润清澈的眸中,带着点点怨恨,惹人怜惜。
“甜宝乖,我走了。”靖宜轻轻抚了抚她耳旁碎发,温声哄着。
林小曦歪头蹭着他肩膀,小声任性地嘟囔,语气充满无限委屈,“就不让你走。”
“好,我不走。”韩靖宜心头微微一颤,柔声细语,拿出手机准备拨电话。
因为找不到甜宝,靖宜进娱乐圈。努力站到最耀眼的地方,只为让甜宝找到他。如今,软甜在怀,孰轻孰重,不言而喻。
林小曦倏地坐直,伸手抢过他手机,嘟着嘴责怪,“不行不行,不准影响工作。”
热恋中的小姑娘,阴晴不定地无理取闹,韩靖宜很受用,轻轻抱了抱她,心疼地安慰,“我每周都回来看甜宝。”
“快去吧。待会赶不上了。”林小曦依依不舍推开他,大大的眼眸浅浅溢了一层清水,晶莹欲滴。路途奔波,他愿意每周来回,林小曦也不舍得让他太过劳累。
韩靖宜不舍,手搭在她柔软的肩膀上,一动不动。
他怕她再次消失。
父母关系不和,打小就把他抛给祖母抚养。他便在祖母那座燕城郊区的小院生活,祖母年迈,大多时间得靠人伺候,陪伴他的时间,少之又少。
他在清净的小院,每天看着日出日落,落寞地成长,无人关心。
那个时候,他叫肖然,默默无闻,还不是韩靖宜。
有一年,隔壁家来了个小姑娘,娇气的声音打破院子从早到晚的沉寂,他反感。
小姑娘扰人而不自知。她用不标准的英语口音放声读书,绵声绵气地向外婆撒娇,可怜巴巴地求他一起做无聊事。
可不知何时起,他开始渐渐习惯。
灰暗的天空,那一年,在他眼里,突然有了抹淡淡的彩色。
她叫甜宝,人如其名,又甜又粘。
他只知道,甜宝来燕城的外婆家读书,其他的一概不清,甚至连她的真名,也未曾起意过。
当时惘然。
那一年,他十六岁,甜宝才十一岁。
一年飞逝。院子又悄然沉寂。
他渐渐烦躁,终于忍不住问了祖母,祖母慈爱地笑,只轻描淡写道,陈奶奶的小外孙女回老家了。
那天,他把自己关回房间,看着天空骤然阴沉,彩色悄然淡去。
之后,家中变故不断,他呆在燕城的时间越来越短,偶尔回去看祖母,听祖母笑着提起甜宝来过,他心底隐隐失落,心底悄然多了一份牵挂。
再后来,韩家越来越少让他回燕城,摇身变成韩靖宜,肖然的身份被刻意掩盖。
不得不回燕城的几次,他戴着口罩,让认识的人渐渐淡忘肖然的样貌。好几次,他也如愿看到放假回外婆家的甜宝,看着她,一点点长成让人惦记的可人模样。
靖宜最后一次见甜宝,因为祖母过世,回燕城恰好碰上她。
她小心翼翼地陪伴他,楚楚动人的眸子泛着水光,蹭在他身旁,无声安慰。
甜宝已经十七岁,娇翘的曲线若隐若现。晚风一吹,轻薄的裙摆被轻轻拨动,秀色可餐的长腿一览无余,不合时宜地撩拨他看过去。
她捂着裙子,水润的眼眸的悲伤未褪,添了几分焦急无措,含露带雨地偷瞄他。
当时,在失去亲人的悲痛笼罩中,他无暇顾及其余情愫。
过后,那一刻的澜动,却愈来愈强烈。他的悸动,有了清晰的也是唯一的幻想对象。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飞机要飞走了。”林小曦在他面前划了划手,嗓音甜甜脆脆。
靖宜倏地回过神,如视珍宝地看着女友。
“快走快走。”林小曦把他推给已经站在一旁的助理,别开脸揉了揉眼睛。
林小曦打心底希望男友陪着自己,可也只是嘴上使使性子,大道理她懂。靖宜临时辞演,对投资商和剧组,都是灾难。她不想自己的男友如此不守信、不负责。
靖宜再次抱了抱她,面色微沉,起身离去。
有甜宝的那几年,记忆沉甸甸的,占了他以往人生的绝大部分。
当年,确认自己心意后,他曾不管不顾,回燕城找甜宝,可祖母家那片老旧的院子拆迁,住户早不知所踪。
他疯狂地调查,结果却不尽如人意。那片旧区,租户居多。隔壁的陈奶奶,也就是甜宝的外婆,亦是租户。而房子的主人,早年便已移居国外,和租户一直相安无事,素不谋面的信任感支撑,主人没有刻意保存手上的纸质文件。
燕城陈姓老人,何其之多。他的甜宝,便无了下落。
“韩先生,欢迎登机。”空姐亲切地鞠躬微笑,眼中带着欣喜。
韩靖宜清冷颔首回应,坐到位置上,望着萧冷的跑道,没起飞便开始怀念江城。
在陆潜心山庄碰面的那晚,甜宝没有认出他。他失落。他幻想过,甜宝喜欢她的肖然哥哥,认出他后会离开江皓辰。
可转念便渐渐释怀。甜宝十一岁之后,没有真正见过他。之后的碰面,他都戴着严严实实的口罩。九年了,样貌已变,记忆也可能模糊,认不出也不奇怪。
现在的甜宝,喜欢韩靖宜,足矣。
飞机沉稳起步,划过天际,渐渐远离江城。
林小曦望着窗外蓝天,又揉了揉眼睛,转身闷闷走向机场大门。
一旁的咖啡厅,顾倾情林小曦的低落的身影,嘲弄地斜睨了眼江皓辰。
顾倾情摇摇头,语气意味深长,“看不懂。老娘该说,靖宜太豁达,连兄弟的女人都收,还是太阴险,连……”
“我很忙,有正事快说。”江皓辰烦躁地打断她。
“说完了,江少能力过人,举手投足就能帮老娘看好顾氏,继续咯。”顾倾情摊手,耸肩,一脸不客气的笑。
眼下无人可信赖,顾倾情笃定不给他推辞的机会。料想他不轻从,顾倾情顿了顿,咳咳两声,转移他的注意力,“至于美人,以江少的能力,自然不在话下。不打扰了。”
话毕,顾倾情起身,用力拍拍他肩膀,笑意深长,大步离去。咖啡只是借口,给他制造机会才是目的。
江皓辰抬手,轻啜咖啡,掩饰内心的烦躁。
杯子一晃便见底。
“江先生,需要续杯吗?”服务员亲和有礼。
“谢谢,不用。”他淡淡答,递上银行卡,余光焦急地追寻林小曦的身影。
林小曦满怀心事,出了门口,寒风萧冷,刺骨钻心,才猛地想起,出贵宾厅前曹姐的电话。
曹姐送她和靖宜一起来,等在停车场,原打算待靖宜上机,便接林小曦回去。可临时有急事,曹姐先行离去,只好让手下来赶来接林小曦。
市区到机场,即便交通顺畅,也需四十分钟以上。
林小曦裹紧单薄的外衣,惦着脚尖遥遥望向出租车等候区,黑压压的一片,顿时让她打了退堂鼓。
天色阴郁,怕是要下雨。乘地铁时间久,且要走上一段才到家,不如乖乖等着,免得靖宜到了燕城,还得担心她没到家。
在风口徘徊了一阵,她落落垂眸,转身向熙熙攘攘的候机大厅走去。
手机铃声响起。
来电是一串数字,似乎,有点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