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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李白衣在屋顶之上独自沉思之际,木雨婷与杨洛秋也是一时难眠。
“洛秋姐姐,你睡着了吗?”木雨婷怕吵醒了此时正在杨洛秋身侧,已经熟睡的夏若儿,压低声音悄悄问道。
“没有呢,雨婷,你也没睡吗?”杨洛秋小声回答道。
“我睡不着,这里的床好硬,你这个公主一定比我更不适应吧?”木雨婷问道。
“我睡不着倒不是因为床的缘故,只是有些想母亲了。”杨洛秋说道。
“你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在外人看来,她是个沉默少言,又有些曲高和寡的人,但是在我看来,她却是这世上最温柔,最善良的人。”杨洛秋说起母亲,不由嘴角泛起一丝笑意。
“是吗?咱们既然结拜了,你的母亲就是我的母亲,若是有幸,我也想见见这位最温柔,最善良的人呢。”木雨婷说道。
杨洛秋笑道:“当然没问题啦,等我找到独孤皇后之后,我就带你回宫去见她,我想她见到你也会很喜欢你的。因为......”
“因为什么?”
“因为你和宫里那些人都不一样。”
“哈哈,那是不是因为我太过粗鄙,不懂规矩,不像个大家闺秀啊?”木雨婷笑问道。
“才不是这样,大家闺秀又有什么好呢?我整日间看着那些公主和王侯的女儿们,脸上挂着同样的表情,迈着同样大小的步伐,连把手帕甩起来的幅度都是一样的呢?人本不应该如此,不是吗?”
“哦?那我的公主姐姐,你倒是说说,人应该如何啊?”木雨婷转过身来,轻轻问道。
“人就应该像这自然界的万物,有的能翱翔天际,有的能在陆地驰骋,有的可以挥舞美丽的翅膀,有的则可以发出动人的鸣叫,总之。这世上的人就应该富有生机,像万物一样生动多彩,而不应该千篇一律,整日里如同木偶一般。”杨洛秋说道。
“像万物一样生动多彩.......是啊,可是你在宫中有所不知,这世间的人也如同万物,有的温顺善良,但也有不少洪水猛兽,比如今天那彭不伤一样,随时都会害人呢。”木雨婷叹口气说道。
杨洛秋虽然尚未完全领略世间之恶,但是对与木雨婷所说也深以为然,当即又问道:“对了,雨婷妹妹,你的母亲呢?你母亲是什么样的人呢?”
“我对母亲的印象早已经模糊了,至于她是什么样的人......也许她只是一个苦命的人吧。”木雨婷回答道。
“模糊了?难道你忘记了吗?”
“不是忘记,而是从没有真正记得。”
“那是为何?”
“因为在我还很小的时候,母亲就患了重病,这种病在我们那里十分厉害,听说是一种蜀地独有的瘴气。” “那应该赶紧去找医生啊。”杨洛秋关切说道。
木雨婷苦笑道:“我的好公主,你以为全天下都像东都洛阳的皇宫那样,每天都可以找到一群太医吗?在我们那个穷乡僻壤之中,妇女在生产的时候,连个接生婆都很难找到呢。”
“原来如此,那......那怎么办呢?”
“我父亲也想救我母亲,他听人说在二百里之外的一个村落中,有一个郎中专门可以治愈这种瘴气,于是父亲就去找这个郎中。”木雨婷说道。
“那个郎中找到了吗?”
“找到了。”
“那你母亲就因该有救了啊!”杨洛秋不解问道。
“郎中的确是找到了,但是却没有足够的钱付给那个郎中。而即便是少一文钱,那个郎中也是不肯动身随我父亲去的。”木雨婷说着说着,眼睛不由湿润起来。
杨洛秋此时心往下沉,一时间也陷入了沉默。
“二百里的山路,我父亲一路跋涉,鞋子磨破了他都舍不得买一双,一双脚到了那个村落之后,两双脚底全都磨得血肉模糊了。他怀揣着当时我们家所有的积蓄,本想全给那郎中,可以让他救治我的母亲,可是这点钱在他眼里,简直不值一提。”木雨婷回忆道。
“那个郎中,心也太狠了......”杨洛秋喃喃说道。
“我们家虽然一贫如洗,但是父亲与母亲恩爱有加,他不甘心就此眼睁睁看着母亲这样死去。所以......所以一向老实巴交的父亲竟然铤而走险,找到了当地一家大户的住处,想要从那里偷点银子给郎中当药费,好让他动身去给母亲治病。”木雨婷说道。
杨洛秋虽然觉得偷东西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但是此时却不知为何,特别希望当时木雨婷的父亲能够成功。
但随即木雨婷说道:“父亲进去了,也偷得了那户的银两,第二天他将银两交给了那个郎中。可是我那可怜的父亲,一辈子都没有见过那么大的银两,他哪里知道那银两的下面都刻着那大户的名字呢。郎中看了银两,知道事情有蹊跷,偷偷稳住父亲,拍徒弟去给那大户通风报信。”
杨洛秋听到这里,不由心中难过,她知道木雨婷的父亲已经在劫难逃了。
果然,只听木雨婷继续说道:“父亲被大户派来的人吊起来打,打晕了就泼醒了继续打。最后,他们将他困在一个麻袋之中,扔进了村落郊外的一条河中,当时遍体鳞伤的父亲直到最后一刻还在求那郎中救救我的母亲,他的妻子,但当他的声音淹没在水中之后,他就再也没能上来了......”
杨洛秋听到这里,眼泪不由流了下来,她为木雨婷的父亲难过,更为木雨婷感到伤心。
“百里之外的母亲最终也没能等到父亲,村里人都说父亲是故意说去找大夫,其实是自己跑了。只有母亲死都不信,最后她就在这无助和屈辱之中含恨离开了这个人世。”木雨婷说道这里,声音已经有些哽咽了。
杨洛秋不知该说些什么,她知道现在这个时候说什么也是无济于事,于是将手放在了木雨婷的手背之上,轻轻地握紧了。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后来收养我的义母告诉我的,她也是多方打听之下才知道的这些始末,当我稍微大些时,她将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了我。我父亲在外人眼里就是个偷人东西的小贼,是天底下最下等的人,可是在我这个女儿眼里,他却是最伟大的父亲。如果我能有幸见到父亲,也一定会扑到他的怀里叫一声爹爹的。可是我永远没有这个机会了。”木雨婷喃喃道。
多年以后,木雨婷也成为了一名女飞贼,而这一切,与他的父亲都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对不起,雨婷,我不应该问这些的。又勾起了你的伤心事。”杨洛秋十分歉疚说道。
“没关心的洛秋姐姐,你我既然是姐妹,就应该无话不谈。这些事情压抑在我心中这么多年,从没有跟外人道过,今日能有机会在这里说出来,我心中也是说不出的畅快呢。”木雨婷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笑着说道。
“如果有机会,我想见见你的义母,她将你拉扯大,一定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吧?”杨洛秋说道。
一说起义母,木雨婷不由十分自豪道:“那是自然,等我们一起到蜀地,我一定带你去见见她,她不仅是收留了我一个人,还有好多像我一样,甚至比我身世更为凄惨的孩子呢。”
杨洛秋笑道:“好,那咱们就一言为定过了啊,等见完我的母后,就去见你的义母。”
两人痴痴地笑着,仿佛在憧憬着美好的未来,在深夜之中,两个少女悄悄击掌为誓,互相给了对方一个约定。
谈完自己的身世,话题不知怎地就来到了李白衣的身上,杨洛秋故意打趣道:“雨婷妹妹,其实姐姐不笨,即便你们不说,我也能看出白衣哥哥对你很是在意呢。”
木雨婷一听杨洛秋如此说,不由脸色一红,好在黑夜之中对方也无法看见,不由得连忙辩解道:“哪有的事情,他若是真在意我,怎能一路之上老是气我,就拿今天来说,非要放走那彭不伤,真是把我气得够呛呢。你是没有在场看到彭不伤对那些孩子做的伤天害理之事,你若看见,也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块呢。”
杨洛秋莞尔一笑道:“一路之上,我也听你们说起过在昭觉寺,还有寒冰城,以及在降妖坞的种种经历,虽然听上去十分凶险,但是也不啻为一种难得的人生体验呢。一想到你们在一起并肩作战,克服了这么多困难险阻,就好生让人羡慕呢。”
“羡慕?那是你没有被关在地牢之中啊,在寒冰城那次,钳子上的火烧的通红,眼见当时就要烙在我身上了啊,幸亏我福大命大,否则今日都没有机会与你结拜了呢。”木雨婷说道。
“但最后救你的人,不都是白衣哥哥吗?所以我说,他其实是最在乎你的人呢!别的我没有经历过,但在皇宫之中大水倾覆之际我是亲身经历的,他为了你舍生忘死的样子至今我都历历在目呢。”杨洛秋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