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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可惜没有安静太久。
宋尚宫过来禀道:“太皇太后,太后娘娘携渔阳长公主、闻喜县君过来了。”
太皇太后很是意外。
若论运气,崔太后无疑是其中翘楚。
当今幼君临朝,生母是崔太后,而早先,已故的文安皇后独子庆元君本该以嫡出长子之尊承继大统,可无奈先帝后来盛宠年轻貌美的崔贤妃,更宠爱崔贤妃所出的幼子李恪,将庆元君及其养母谢贵妃冷落一旁。
因为先帝暧昧不明的态度,贤妃兄长崔延年为了振兴崔家,在先帝重病时让崔贤妃抱着年仅五岁的三皇子侍疾,与长乐侯府联手矫诏逼谢贵妃自尽,更将谢氏一族以谋逆定罪,甚至连谢家的女婿、尚在边疆与燕国鏖战的骠骑大将军秦桓也一起问罪。
此时,为谢家奔走的太子太师贺兰柏辽就成了崔家此时唯一的眼中钉,崔延年联同各地同谋同时告发贺兰氏党同恶逆,又将此案交给与贺兰氏一族不睦的酷吏宋绍礼审案,不到半个月,贺兰氏全族上千人血染半个京都,成为先帝朝震惊四海的一起血案。
而庆元君大势已去,被醒来的先帝远远打发去了柳城郡就番……
三皇子在先帝殡天后登基,尊其母为太后,崔太后垂帘听政,大肆封赏崔家,结党抗衡另两位辅政大臣上柱国冯氏和长乐侯卢氏,曾经败落的崔氏如今已成为晋国最大的世家,而大字不识一个、入宫前甚至要自己缝补衣物贴补家用的崔太后受万民朝拜、奉养,是晋国除却太皇太后以外最尊贵的女人。
太皇太后纵然心里再不喜欢这个一心向着娘家、忠奸不分的皇太后,但她仍要为家族留一条后路,谁让现在的崔太后背靠权势滔天的岐国公府。
“请太后娘娘移驾花厅,我随后就来。”太皇太后又对贺兰昭道,“随我去见太后。”
“是。”贺兰昭放下书卷起身。
宋尚宫有些担心:“太后最不喜欢与谢家有关联的人,姑娘此时去见合适么?”
太皇太后冷笑:“她就是为了姑娘来的,此时避而不见才是真的不合适。”
宋尚宫叹了口气,和贺兰昭一左一右扶着太皇太后去了花厅。
才走到门口,被宫人簇拥着的崔太后就走了过来,甜甜唤了一声:“母后。”
崔太后才二十几岁的年纪,一双弯月眉下春眸含情,穿着一身孔雀蓝满绣垂丝海棠广袖窄袄,湘色六幅裙,随云髻上戴玉鸾钗,不像是肃穆的太后,倒像是个深闺的少女。
她身后并排站着两个小女孩,一个身量纤长、眉目清秀,这是岐国公的女儿、闻喜县君崔如意;另一个看起来年纪稍小些,下颌微扬显露出骄横的气息,这便是崔太后的长女渔阳长公主。
两人上前对太皇太后行礼,齐声道:“太皇太后。”
“起来吧。”太皇太后抬抬手,目光落在崔太后身上,“这么冷的天,何必大老远带着两个孩子过来?若有什么要紧事打发个人过来就行了。”
“我倒不觉得冷。”崔太后呵呵一笑,然后目光一转,“这个丫头就是罪人贺兰柏辽的遗孤?”手指一抬,“过来。”
贺兰昭心里盘算着,这个太后娘娘显见是很不喜欢原主的,自己还是装得傻一点比较让人放心,便迈步上前行礼,站在崔太后身侧。
崔太后看了她一眼:“把手伸出来我看看。”
贺兰昭照做,崔太后仔仔细细看着,见她双手白皙,像两个肉团子,撇撇嘴,又捋了捋她的头发,顺带掐着她的下巴让她把嘴张开。
贺兰昭鼓着脸,心道太后这是看郡主还是看驴?
太皇太后不悦:“这是做什么?”
话音刚落,崔如意笑道:“太皇太后,姑母这是在和她玩笑呢。”她转而对崔太后说道,“姑母,我看艺圃里的山茶花开了,我带渔阳和她去看看如何?”
崔太后道:“去吧。”笑着揽过太皇太后,“母后,咱们进去说话。”
“宋尚宫,安排人伺候她们三个。”太皇太后看了一眼贺兰昭,“你和渔阳长公主和闻喜县君玩去吧。”
贺兰昭应了一声,跟在渔阳长公主她们身后去了艺圃旁的小亭,为了避寒,亭子四周都挂了帘子,里面一张石桌,四张石头凳子,还摆着一个金丝异兽双耳炭盆。
“你叫什么名字?”才八岁的渔阳长公主扯了扯贺兰昭的辫子,“你怎么都不说话,难道是个聋子哑巴?”
贺兰昭假装不明白。
“好了,渔阳,怎么和贺兰姑娘说话的?”十三岁的崔如意已经出落得花骨朵一般,袅袅坐下,“贺兰姑娘在庙里住了六年多,想必是吸多了天地灵气,与凡人不同。”
渔阳长公主朝贺兰昭扮了个鬼脸,从荷包里取出几颗板栗扔进炭盆:“理她做什么!我看她呆呆傻傻的,连话也不会说,不是聋子就是呆子!”
崔如意不觉会心一笑,又对贺兰昭道:“吃过栗子么?”
“没有。”贺兰昭老实回答。
“这又不是什么稀罕物,连这个也没吃过?”崔如意掩唇笑道,“那平日里我们吃的金丝党梅、蟹膏、雀舌羹、燕窝你就更没吃过吧?这些东西我常吃,都腻味了。”
须知岐国公府如今虽然高人一等,但在崔太后入宫前也不过是个人人可欺的败落氏族,面对着被崔家狠狠碾压在脚下的贺兰昭,崔如意的心情就好比那久贫乍富之人,忍不住就要大大炫耀一番。
贺兰昭呆呆坐着听她炫耀,崔如意眸中精光一现,从婢女手中接过钳子将炭盆里的栗子夹了出来丢到贺兰昭膝上:“给我和长公主剥个栗子。”
从前贺兰昭什么苦活累活没干过,何况是区区剥栗子?但是她也清楚,要是她这会儿接过这枚栗子,丢的就是寿安殿的脸面,白白让人看笑话。
“让奴婢来吧。”鸾书见状忙上前拿起滚烫的栗子。
崔如意用钳子重重打在鸾书手上:“你是从哪里钻出来的?不过是剥个栗子,难道你的主子格外金贵,连这个都做不了?”
鸾书惶恐道:“奴婢……”
贺兰昭眼尖地看见鸾书手指被钳子烫了个泡,却还是紧紧抓着栗子,便叹了口气,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