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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安殿风雪汹汹,廊下八角宫灯里的烛火忽明忽暗,映着重重繁花树影甚是苍白。殿内坐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手指捻动佛珠,与她相对而坐的是岐国公崔延年。
“太皇太后,臣不明白您为何要保下贺兰柏辽的女儿,贺兰氏一族卷入谢氏谋逆一案,党同恶逆。”崔延年捋了捋颌下长须,若有所思道。
“岐国公,谢氏到底有没有谋逆你我心中清楚,不过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只是贺兰柏辽的罪名太过荒唐,你就不怕天下读书人群起攻之?”太皇太后沉吟道。
“贺兰柏辽的罪行天下人皆知,臣不怕。”崔延年一笑。
“你不怕,是因为谢氏已无东山再起的机会,庆元君不也被你赶去封地就番了么?你的亲妹妹已经成为太后,她的儿子是皇帝,你又是先帝遗命的辅政三大臣之一,可你为官这么多年,没有听过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道理?”太皇太后语调略转威严,“更何况,镇南王还在呢。”
“镇南王乃忠君之人,必然也认同朝廷的裁断。”
“镇南王是忠君,但忠的可不是你崔延年,他的女儿、女婿、外孙、外孙女因为你们的党争已魂归地府,唯独这个最小的外孙女因为养在姑苏太平庙,侥幸逃过一劫,这可是南宁郡主的最后一滴血脉,你也要赶尽杀绝?你就不怕逼急了他?”太皇太后道。
崔延年目光落在窗下的梅瓶上,似乎出神,许久才道:“那依太皇太后的意思?”
“放过那孩子,这是给镇南王的大义,也是给你崔家留一条后路。”太皇太后道,“你不要忘了,镇南王手里可握有五十万精兵,还有从开国时就代代相传的丹书铁券。”
崔延年不语,寿安殿内一时寂静,半晌,崔延年道:“太皇太后说的是,只是臣已派人直奔姑苏,恐怕……”
太皇太后笑一笑:“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将那个孩子接进宫了。”
崔延年不免感慨:“太皇太后多年避世礼佛,下手却比寻常人更为果断,臣实在是佩服。”
太皇太后一面将手中的佛珠放下,一面朝左手边一架千字文丝屏看了过去:“出来吧。”
崔延年这才发现这殿内还有第三人,见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从丝屏后走了出来,身着月白窄袄,身量单薄,但容颜清丽,气质脱俗,不由多看了两眼:“这孩子好人物,模样真是像极了南宁郡主。”
太皇太后“嗯”了一声:“她叫贺兰昭。”她把目光投向贺兰昭,“这是岐国公。”
闻言,贺兰昭朝崔延年执了个晚辈礼,疏离又从容不迫道:“贺兰昭,见过岐国公。”
“你就是那个一出生就满室红光,被视为有妖异之相的孩子吧?”崔延年目光落在贺兰昭身上,“你父亲因此替你取名贺兰昭,只是现在他已获罪自尽,只留下一世骂名,你身为他的女儿,难道要苟活于世?”
此话一出,太皇太后便担忧地看向贺兰昭,却见她只是垂目笑了笑,算是回了崔延年的话。
太皇太后道:“她才六岁,自出生那日起就抱去庙里养着,从没有见过亲人,如今她六亲凋零,只剩外祖父和舅舅,我还指望着你们多看顾她。”
崔延年闻言笑道:“臣已经放过她,太皇太后还想要什么?”
太皇太后也笑道:“镇南王才在勐卯打了胜仗,击杀敌军十万人,将勐卯纳入我国领土,冲这份不世功劳,我要为他唯一的外孙女请封郡主。”
郡主?
崔延年闭了闭眼睛:“郡主视为正三品爵,前朝也仅仅只有南宁郡主一位,只是南宁郡主已获罪自尽,她的女儿怎可封为郡主?”
“岐国公,我说的是镇南王的外孙女,不是罪妇姜氏的女儿。”太皇太后接着道,“镇南王为正一品亲王,他的女儿循例封为郡主,可南宁郡主已经亡故,这份尊荣,我要替朝廷嘉奖他的外孙女,也是为了表彰镇南王府在抗敌时的英勇之举。”
太皇太后十几岁就嫁入皇家,历经两废两立,最艰难的一次她被宠妃以巫蛊罪下狱,几乎就要死去之际,是当年的镇南王府替她昭雪。
如今恩人的女儿、女婿、外孙惨死,她在崔氏一党派出人马前,抢先将贺兰昭从姑苏接到自己身边,不仅如此,她还要让贺兰昭堂堂正正地长大。
崔延年想了想,颔首道:“太皇太后思虑得极是,臣赞同为镇南王的外孙女请封郡主。”
太皇太后这才松了一口气:“好,明日我会与礼部商议郡主封号。”
“只是这封号,国、镇、抚字还有封地名不可用,除此之外,任凭太皇太后裁夺。臣就不打扰太皇太后了,先行告退。”崔延年站了起来,躬身退了出去。
他走到门口,又回过身道:“但,贺兰氏一族仍是罪人,不可有坟茔,也不能享有后人香火祭拜,这一点,太皇太后可别忘记告诫郡主。”
太皇太后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将目光转向贺兰昭,见她仍然凝望着崔延年远去的背影,不知在想什么。
瞧着她这样,太皇太后心中叹息,道:“是不是累了?”
“不累。”贺兰昭摇摇头。
太皇太后拉过她,搂着她的肩膀道:“以后寿安殿就是你的家了,过不了几日,你就是郡主,再没有人欺负你了。”
她想起几个时辰前,王家的人将贺兰昭带到她跟前,据说早就有杀手埋伏在山道上,太平庙里的人死的死,残的残,小姑娘躲在米缸里才逃过一劫,被救下后呆呆傻傻的,问叫什么名字就摇头,王家的人没办法只能先将她带回来,回京路上被刺杀两次,最惊险的一次,杀手已将刀架在了贺兰昭的脖子上,幸好遇见了护送太平郡王去燕国为质的镇国大将军顾怀恩。
一想起太平郡王,这个因为父母被卷入谢氏谋逆一案而不得不入敌国为质的孩子,太皇太后搂着贺兰昭泪眼婆娑道:“是我无能,护不住你们的父母,是我没用……”
一方手帕递到她眼前,太皇太后微微有些怔忪。
“太皇太后,您为什么要哭?”贺兰昭歪着头看太皇太后,“他要杀我,您救下我,他不肯让我当郡主,你也说服了他,为什么还要哭呢?”
她攥着丝帕擦了擦太皇太后的眼角。
太皇太后却有些颤抖。
自先帝朝起,她就吃斋念佛,与世隔绝,自以为是世外人,却不知道自己早已入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