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夜探大牢

太史台祭酒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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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深沉,漆黑的大牢门前,只有檐下挂着的几盏残灯还在亮着,一阵风吹来,灯火忽明忽暗。

    就在灯火黯淡之时,两个黑影落在了屋顶。

    接着,屋顶就传来了窃窃私语的声音,声音几不可闻。

    “凉州大牢内共有五处房屋,前厅、后堂、刑房、囚房和死牢。”

    “前厅是囚犯交接的地方,后堂是用来提审囚犯的。”

    “刑房不必多说,自然是用刑的地方,听说那里的刑具都是红色的,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上面都是囚犯的血。”

    “你……你到现在还有心情说笑,就不能直接说仆固沙摩关在哪里吗?”

    “好好,不说笑了,仆固沙摩的罪名既然是通敌叛国,当然被关在死牢里面。”

    “哪里是死牢?”

    “就在那里。”姜沉舟指向西边,西边有一处黑漆漆的房屋,和别的房屋不同的是,那里的墙上连一扇窗都没有。

    “我们还在等什么?”秦笙问道。

    “等巡逻的狱卒走开。”姜沉舟解释道:“凉州大牢负责守夜的共有三班狱卒,每班二人,从子时开始,每隔半个时辰巡逻一次。”

    “哪里有什么狱卒,外面这么冷,他们肯定偷懒不出……。”秦笙似乎不相信他的话。

    谁知她话还没说完,就传来了脚步声。两个狱卒打着灯笼从屋后走了过来,两人一边沿着房舍漫不经心的查看走一边抱怨寒冷的天气。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等到狱卒走远,秦笙小声问道。

    “凉州的朋友告诉我的。”姜沉舟笑了笑,又道:“趁现在,走吧。”

    两人跃下墙角,小心翼翼的避开巡逻的狱卒,终于来到死牢的屋子前。要进出死牢只有一道门,这道门造得又矮又窄,门内还有两个看守的狱卒。

    夜色深沉,天又那么寒冷,两个狱卒正在火炉旁酣睡,他们的脚下还倒着几个酒坛,看来他们喝了不少酒。

    如果要劫囚,这是绝佳的机会。

    可是秦笙不是来劫囚的,她是来见仆固沙摩的。

    他们当然不会从正门进去,万一惊动了狱卒,这件事就会变得很麻烦,死牢也没有窗户,所以他们只好上了屋顶。

    一揭开屋顶的瓦片,就能看到下面的牢房,但是若要救走囚犯也不可能,因为瓦片之下是一重重的铁网。揭了十几片瓦之后,他们终于找到了仆固沙摩,他是被单独关押的,牢房就在最死牢最深处。

    夜虽然深了,他居然还没睡。

    牢房里没有床,仆固沙摩就这样静静的坐在铺着杂草的冰凉地面。看到秦笙和姜沉舟的时候,他突然笑了,他笑得很苦涩:“两位果然来了。”

    “你知道我们会来?”秦笙小声问道。

    仆固沙摩点点头,道:“两位都是好人,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老夫蒙冤。”

    姜沉舟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们是好人?”

    “老夫虽然愚笨,但两位私下替老夫买下棺材的事还是知道的。”他感激的看着二人,接着道:“而且老夫看得出秦校尉是个纯良正直的人,出了这种事,你绝不会无动于衷的。”

    秦笙道:“老将军过誉了,我也绝不相信你会做出通敌叛国的事,所以我才来找你。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仆固沙摩道:“你问吧,老夫光明正大,没什么好隐瞒的。”

    “尉迟宝琳说昨日偷袭休屠县的薛延陀骑兵是仆固部落的人,这件事你知道吗?秦笙问道。

    “呵……老夫昨夜就被抓了起来,你说我会知道吗?”仆固沙摩自嘲道:“再说仆固部落本就生活在凉州以东,就算是他们也并不奇怪。”

    “我也是这么说的,就算是你的族人也不代表什么。”秦笙喃喃道:“但尉迟宝琳又说你和他们这些年一直有书信来往,你告诉我,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仆固沙摩淡淡回道。

    秦笙吃了一惊:“你说什么?”

    可不等她问下去,仆固沙摩又说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仆固沙摩叹息一声,接着说了下去:“我虽然身在大唐多年,但毕竟是在草原出生的,那里至今还有我的家人,难道和至亲也不能有书信来往吗?”

    听完他的解释,秦笙总算如释重负,但她还是不放心,于是再三问道:“你真从来没有泄露军情?”

    仆固沙摩道:“我都是将死之人了,又何必说谎呢?”他说得很坦然,并不像是在说谎。

    秦笙沉吟道:“那尉迟宝琳说他手上握着你勾结族人的证据……”

    仆固沙摩冷笑一声,叹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秦笙道:“既然如此,明日我就去和他对质,老将军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蒙受不白之冤。”

    仆固沙摩道:“没有用的,我劝秦校尉还是不要趟这趟浑水了。”

    “为什么没用?”秦笙义正词严的反驳道:“我身为朝廷钦差,难道还无权过问军机之事。”

    “还是没有用的!尉迟宝琳一人手握凉州全境生杀之权,根本不会容你插手。”仆固沙摩摇了摇头,黯然道:“更何况,你们汉人自古有一句话: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世人都宁愿相信一个胡人是叛徒,却不会怀疑一个汉人是恶人。”

    秦笙沉默了,因为仆固沙摩说的是事实。

    自古以来,汉人和胡人都是仇敌,这种仇恨可以追述到远古时期的春秋战国,那个时候,汉人为了抵御胡人的入侵而修筑了万里长城。汉时,更是发生了震惊天下的白登之围,在那次危机中,大汉开国君主刘邦差一点就被匈奴人生擒,刚刚建立不久大汉帝国也面临亡国之危。

    此后千百年,汉人和胡人之间虽有和平共处的时候,但也总是战争多于和平,厮杀多于交流。

    就在十几年前,大唐出兵漠北一举覆灭东?突厥,汉胡之间的仇恨又变得尖锐起来。也难怪仆固沙摩会发出这样的感叹。

    秦笙突然发现自己把想得太简单了。

    牢房里阴冷漆黑,还散发着一阵阵莫名的恶臭,仆固沙摩的面容却很平静,平静得无惧任何死亡。

    秦笙的声音打破了平静:“我有一个问题不明白,尉迟宝琳为什么要杀你?”

    “因为老将军知道他的秘密,而且准备揭露这个秘密。”不等仆固沙摩回答,姜沉舟已抢着道。

    秦笙半信半疑的看着仆固沙摩,只见他默默点了点头。

    姜沉舟又道:“那封密信是你送来的吧。”他说的密信就是前天一早秦笙收到的那张。正是它把二人引去了狼顾山,开始姜沉舟还以为是尉迟宝琳设下的陷阱。

    仆固沙摩还是没有否认:“确实是老夫给你们的。”

    姜沉舟道:“狼顾山到底有什么秘密?为什么你不能直接告诉我们?”

    仆固沙摩叹了一口气道:“此事说来话长,老夫本打算……”他没有说下去,因为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传来一阵喝骂声。

    “混账东西!整天就知道偷懒。还不快起来!”声音是从门口传来的,看来是有人在训斥那两个偷懒的狱卒。

    “是,小人知错了,再也不敢了。”两个声音一起唯唯诺诺的回道,应该就是那两个狱卒。

    “知错?知错有什么用?要是出了事你们担当得起吗?”那人又骂道,不过声音缓和了许多。

    “是是是,不过狱丞大人,里面关的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啊?为什么连你也这么紧张?”其中一个狱卒忍不住问道。

    “我怎么知道他是什么身份?我只知道这个人叫仆固沙摩,是都督府派人送来的。我问你,都督府的人你惹得起吗?”

    “惹不起!”

    “既然惹不起,就给我睁大眼睛,把人看紧!”

    “是。”

    声音刚落下,一阵脚步声便朝仆固沙摩的牢房走了过来。

    “你们快走!有人要过来了。”仆固沙摩道。

    秦笙一脸难色,她当然不甘心就这样离开,但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了。

    姜沉舟也劝道:“天快亮了,我们走吧,再晚一点会被发现的。”

    秦笙无奈的点了点头。

    “老将军放心,我们一定会想办法救你的。”这是秦笙最后说的话。她虽然这么说,心里却很清楚要救他绝非一件容易的事。

    仆固沙摩之所以被关起来是因为他打算揭露赤水军的秘密,而赤水军的秘密又关系到尉迟宝琳的地位。一旦这个秘密被揭穿,想必会给他带来很大的麻烦。

    所以他才不惜冤枉仆固沙摩叛国,只有仆固沙摩死了,他才能够安心。

    秦笙身为朝廷钦差虽然地位崇高,却没有实权,她对这件事只能过问,而不能插手干预。一旦逼急了尉迟宝琳,他完全可以先斩后奏。

    身为封疆大吏,他当然有这个权力。此刻他之所以没有这么做,只是因为不想把事情弄得太难看。

    “你一向很聪明,有没有想到什么办法?”秦笙问道,她问的是姜沉舟,两人已回到客栈。

    姜沉舟为难的笑了笑,道:“暂时还没有,我需要一点时间。”

    秦笙急道:“只怕老将军剩下的时间不多了,我看尉迟宝琳这几天就会动手。”她一边叹气,一边在房间里来回的踱步。

    姜沉舟苦笑道:“就算是这样,我也……”他话说到一半突然停顿了下来,因为一阵呼哨声忽然响了起来。

    秦笙见他半天不出声,问道:“怎么了?你怎么不说话了?”她当然不明白呼哨的含义。

    “没什么,我就是觉得累了,想睡觉了。”姜沉舟道,说着他又故意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现在他只希望秦笙快点离开自己的房间。

    秦笙气鼓鼓的离开了,她的样子又气又急。

    秦笙刚走,姜沉舟就迫不及待的打开了窗户,高大威正站在窗口。

    他的脸上挂着笑容,看到他的笑容姜沉舟也笑了。

    “幸不辱命。”高大威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