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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甄嬛去换衣服的时候,宫雀赶忙侧头对着沈眉庄轻声道:“眉姐姐,不如你抚琴,我弹奏琵琶,一起为甄姐姐伴奏,如何?”
“甚好,我刚巧也想到了。”沈眉庄莞尔点头,忽是想到了什么,有些感慨,“只是,我以为你会唱歌呢,陵容的歌喉甚是美妙。”
宫雀故作羞涩假意拍了一下沈眉庄:“眉姐姐可别这样夸我了,只不过唱歌乃闺房之乐,实在不宜登大雅之堂。”
两人交头接耳地聊着天,此时甄嬛一袭粉色舞衣,缓缓走进大殿内拘了一礼:“皇上,臣妾的舞衣换好了。”
语罢,宫雀便瞧见甄嬛侧头看向沈眉庄和自己,沈眉庄会意点头。沈眉庄看向皇上微微福身:“启禀皇上,寻常的丝竹管弦太过俗气,不如让臣妾抚琴,珍妹妹弹奏琵琶,为莞贵人助兴吧。”
话音刚落下,宫雀像沈眉庄一样站起身微微一福:“自当为姐姐效力。”
殿内几乎所有人都看着皇上,似乎在等皇上的意思。皇上也是默默良久,片刻后才开口:“去取舒太妃的长相思琴,还有库房中的双凤琵琶来。”
舒太妃的长相思琴也就罢了,众人听到后面的双凤琵琶相顾无言。宫雀也是有些意外,这双凤琵琶乃是唐代杨贵妃所用,她只是想着纯元皇后擅弹琵琶,才决定弹琵琶的。
好在皇后开口,缓解了殿内的低气压:“先帝舒妃进宫当日,先帝特赐一琴名长相思,一笛名长相守为定情之物。先帝驾崩后,舒妃自请出宫修行,这一琴一笛便留在了宫中,今日是你有缘。”
看着小太监们将琵琶和古琴小心翼翼摆在前处,宫雀跟沈眉庄相伴上前,沈眉庄坐于凳上对着宫雀和甄嬛点了点头。
一扫,琴声起,琵琶声起,甄嬛也翩然而起。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甄嬛舞姿甚是优美。
却不想敦亲王再次开口打破气氛:“这一举一动莫不如纯元皇后当年。美则美矣,毫无新意。”
“新意又如何,失了敬意才不好。”齐妃嘲讽地看向正在舞动的甄嬛。
忽听一缕清越的笛声昂扬而起,婉转流亮如碧波荡漾、轻云出岫。宫雀抬眼微微望去,果然是十七爷果郡王,走进大殿立在庭中,执一紫笛在唇边悠悠然吹奏。
几个音一转,曲调已脱了寻常《惊鸿舞》的调子,如碧海潮生,落英玉华,直高了两个调子,也更加悠长舒缓。
沈眉庄机敏,律调一转已跟上了果郡王,宫雀弹奏琵琶的声音,也紧跟着果郡王的笛声。?看向甄嬛,这果郡王随意吹奏,倒让甄嬛脱离了平日所学舞姿的拘泥,云袖破空一掷,尽兴挥洒自如。
一曲完毕,琴箫相和,琵琶声音袅袅曼妙,渐渐都低缓了下去,若有似无。甄嬛的身体如风中柔柳低迥而下,随着绕梁的余音袅袅旋得定了。
臂间腰上灿烂华美的轻纱徐徐铺展开去,铺成了一朵绯丽的花,盛放在雪白殿石上。皇上眼中是寻常宫妃没见过的光芒:“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甄嬛微微低头颔首,自谦说道:“臣妾雕虫小技,让皇上见笑了。”话音刚落下,就听见敦亲王粗狂的笑声:“哈哈哈哈,果然舞曲精妙,可有本王府第一舞伎相较。”
宫雀和沈眉庄的笑容霎时消失不见,冷眼看着这迟早要亡,不知天高地厚的敦亲王,果郡王出口相助:“十哥见笑了,莞贵人所舞尽得梅妃真传,当年梅妃作惊鸿舞,被玄宗称为‘梅精’。惊鸿舞本就源起于梅妃,今日小王也算是得观古意了。”
“你又无曾亲眼所见什么梅妃起舞,你哪来的这些言之凿凿啊?”敦亲王一个劲地吐槽着果郡王,也无视了他福晋咳嗽的暗示。
果郡王见此也不恼,好声好气对着敦亲王道:“习武骑射我自然不能与十哥相较,唯独这些史书,我这个闲人倒是比十哥,略多读了一些。”
“我满人以骑射得天下,找这么多臭墨史书有什么用啊?”敦亲王顿了顿,见果郡王不曾反驳,反而更来劲了,“无非是因为你生母是汉人,所以教了你一肚子的汉人腔调。”
语罢,一直不曾开口说话的皇上发言了,对着敦亲王摆手道:“我大清需要的是文武双全的人才,两位皇弟都是朕的左膀右臂,各有所长,何必一较长短呢?”
闻言,敦亲王也不说话了,他是蠢笨,但也不是没有脑子。曹琴默看着冷凝的气氛起身说道:“皇上看臣妾说得如何,莞贵人果然聪慧,能做寻常人不能作之舞。想必这舞姿,也不逊于当年的纯元皇后吧。”
宫雀瞧着气氛更是冷凝了,曹琴默果然能说会道,是华妃的智囊团,绵里藏针,不管这次甄嬛的惊鸿舞作的如何,她都有办法藏一根针。
皇后也因为不断提及纯元皇后而脸色微变,这次也开口询问:“本宫记得纯元皇后作此舞的时候,连华妃都还没入王府,更何况是曹贵人你了。你又如何知道纯元皇后之舞如何?你又怎么拿莞贵人之舞与之相较呢?”
曹贵人本带着笑意的脸色缓缓变得僵硬,嘴角也拉了下了,慌忙行了一礼:“是臣妾冒失了,臣妾也只是耳闻。不能得见故皇后之舞姿,是臣妾之憾。”
殿内弥漫着尴尬之气,故皇后,故皇后,如今皇后身份就是民间所说的续弦,这故皇后的名称当真尴尬。
皇上倒也不在意,只是转移话题看向一直站着的甄嬛:“跳了这么久了,累不累?”
“臣妾不累。”甄嬛微微福身,继续说道,“臣妾未曾见过纯元皇后作惊鸿舞的绝妙风采,实在是臣妾福薄。臣妾今日所作惊鸿舞,是拟梅妃之态的旧曲,萤烛之辉,怎能与纯元皇后的明月之光相较?”
宫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甄嬛说自己不能看见纯元皇后舞姿是自己福薄的时候,皇上竟然还真的在连连点头。
皇后看向皇上的脸色,只见皇上没回甄嬛一句,再次转移了话题,笑着指着果郡王:“十七弟,来晚了,可得罚酒三杯。”
“臣弟刚刚已作了一曲,为新嫂歌舞助兴,皇兄怎么也要看在新嫂的面子上,放臣弟一马。”
果郡王笑着对皇上狡辩着,皇上也不在意:“长相思的笛音,必得配得上长相守的琴音,才称得上无双之妙。这是莞贵人甄氏,这是惠贵人沈氏,这是珍贵人安氏。”
皇上依次向果郡王介绍着自己的新宠,大手一挥:“都赏!你,坐朕身边。”
甄嬛抬头看着皇上指着自己,立马莞尔一笑,会意附身:“谢皇上。”甄嬛坐于皇上右手边上,沈眉庄和宫雀也乖巧行礼,知道甄嬛的宠爱怕是更上一层楼了。
就在此时,年世兰喝了一杯酒,咳了好几声,皇后也不恼,一见就知道华妃准备争宠了:“华妃,你是怎么了?这么好的日子,你干嘛要扫兴啊?”
年世兰闻言,装作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在颂芝的搀扶下站起身:“臣妾并无什么委屈,只是见莞贵人作惊鸿舞,一时触动情肠,才有所失仪。”
年羹尧近日大胜,皇上本就打算让她复宠,见她如此,倒也成全了她:“昔日纯元皇后作惊鸿舞的时候,你尚未入府,如何会有情肠可触?”
“臣妾闲来翻阅诗书,见有唐玄宗梅妃楼东赋一篇,读来触动惊心。惊鸿舞为梅妃为得宠时所舞,楼东赋则写于幽闭上阳宫之时。今日见惊鸿舞,而思楼东赋,臣妾为梅妃伤感不已。”
皇上闻言倒是诧异:“你一向不在诗书上留心,如今竟有如此兴致了。”“臣妾愚昧,闻听诗书可以怡情养性,臣妾自知无德无才,若不修身养性,实在无颜面再侍奉皇上。”从年世兰口中听见怡情养性四个字,后宫嫔妃面色各异。
皇上也不大相信:“你既说对楼东赋有感,何不说来听听。”
只见年世兰不慌不忙拘了一礼,眸含泪光,声音多情感伤:
“君情缱绻,深叙绸缪。誓山海而常在,是日月而无休。奈何嫉色庸庸,妒气冲冲。夺我之爱幸,斥我于幽宫。思旧欢之莫得,想梦著乎朦胧。”
“臣妾每每读到此处,都深感梅妃思君情长。”
年世兰语罢,大殿内是一片寂静,敦亲王见着皇上还不开口,起身拱手:
“皇上,华妃娘娘之事,本是皇上后宫家事,臣弟不敢插嘴。只是华妃娘娘侍奉皇上多年,未曾有过什么大错,若有侍奉不到之处,还望皇上念其多年伴驾,原谅娘娘。”
宫雀偷摸笑着,这皇上本就十分忌讳敦亲王和年家,更是怀疑两家交好,如今这敦亲王出口相助,皇上怕是更加忌讳了。
皇上沉默不语,看着敦亲王拱手的模样缓缓开口:“华妃,实在是难为你了。你住的地方太过偏僻,朕若得空就常去看你。”
年世兰一听,心中只有欢喜,眼中的泪水还未流下,便已经满面笑容:“臣妾谢过皇上。”
一切结束,出大殿的时候,甄嬛和宫雀并肩与曹琴默一起,甄嬛目视前方笑着:
“妹妹想问曹姐姐一句,那张写着惊鸿舞的纸条,是一直握在姐姐袖子里的吧。所以妹妹今日一舞,竟是姐姐为我注定的呢,姐姐有心了。”
“妹妹你说什么,姐姐我听不明白。”曹琴默笑着也不回答。
甄嬛并不在意,毕竟曹琴默不傻,怎么会自己承认:
“姐姐聪慧,自然知道没有惊鸿舞,就不会有楼东赋。梅妃含情所著的楼东赋,没有能使她再度得幸于唐玄宗,倒是华妃娘娘感动了皇上。想来若梅妃芳魂有知,也会感知姐姐这番苦心吧。”
“妹妹,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吧。姐姐我笨口拙舌的,也辩不明白。”曹琴默站定身子,微微倾身对着甄嬛和宫雀说道。
“只是二位妹妹,你们若是有空,还是好好照顾一下惠贵人的胎吧,毕竟那才是皇上真正关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