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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碧青望着窗外出神。
一个小男孩穿着雨鞋故意跳进水洼,水花四溅,行人都避之唯恐不及。
男孩的家长虽然不停的陪着笑脸向被溅到的人道歉,但是对小男孩的调皮并没有真正意义的制止。
小男孩约莫三四岁年纪,一路上低着头寻找水坑,可惜昨晚的积水已被环卫工人扫掉大半,并不多见,小男孩远远看到水坑就飞?过去,嘴巴咧得和那双黄色雨鞋上的小青蛙一样大,笑得眼都眯了,牵着他的爷爷跟不上他的脚歩,一路被他拖着连跑带颠,脸上是宠溺的笑容......
江碧青不由想起妹妹江碧南来,碧南的第一双小雨鞋,第一件小雨衣,第一把小雨伞,都是碧青带着妹妹去挑的。
江妈妈是个尽职的好老师,总有批不完的作业备不完的课,差生要辅导优生要提高,碧南从小分摊了不知多少母亲的工作。
江碧青还记得给妹妹买了雨鞋和雨衣后,小家伙天天盼着下雨,终于有一天好不容易盼到下雨眼巴巴等着姐姐放学,牵着姐姐的手跳进水坑时,小姑娘的心满意足的笑容似乎还在眼前,而刚刚,碧南来了一封EMAIL。
姐,我有男朋友了,叫Erich,德国人。信上这么廖廖几句。
碧南长大后一改小时候的猴精性情反而变得沉稳,读研之后更是话越来越少。
现在似乎益发惜字如金如入禅修,去国外读书发回来的信件都是科学家风格记流水帐,江碧青也看习惯了,平安就好。
只是,江碧青把这几行字翻来复去读了好几遍,总觉得隐隐有些不对,却又说不出什么,心中有些莫名的烦燥。
确定男朋友是件好事啊,怎么这里面透不出一丝喜气呢,还有,照片呢,不是应该附一张这位Erich先生的照片呢,江碧青终于找到自己不安的理由了。
不过,她很快又自己把自己定义为神经病,碧南读书读得那么辛苦,忘记附一张照片很正常啊,这样想着,江碧青就立马回信过去。
“好啊,终于有人要了,快发照片过来。不要太帅啊,不要刺激金多多。”
江碧青这时正和白丽丽坐在金源大厦对面的“LACHA”咖啡厅。
她俩早上讨论一个报告,不知不觉错过了午餐时间,干脆到这里来喝杯咖啡就点小食算数,连文件都带过来看,这差不多是她们近来的模式了。
这个时间,午休的上班族刚走,逛街的闲人还没来。整个咖啡厅空无一人。
隔着三四张桌子靠窗的角落,露出一个男士的一点肩膀,很久都没动过。
白丽丽起身去洗手间,顺手合上了手里咖啡厅里的时尚杂志。
封面是一个外国男模,黑头发,穿机车夹克,摄影师拍的是他的三分之二侧面,薄薄的唇抿出一个恰到好处的角度,血色和湿润度刚刚好让人很想啃上一口,江碧青的眼睛在上面流连许久,有一张人脸渐渐和男模的脸重叠起来.......
这几天简直是金多多附身,看到入眼一点的男人都会想起那个人,江碧青恨恨的想,素味平生的一个人,我整天想他干什么呢,真的疯了。
可是,他有女朋友吗?
他说要我请他吃饭是什么意思?
白丽丽从洗手间回来,江碧青站起身来让她进里面座位,还没坐下,这时江碧青手机响了,一个陌生号码,A国。
江碧青不由笑着对白丽丽说,A国的,南南刚刚才发了EMAIL给找,所以这个肯定是骗子,一边接了起来。
一个男子的声音,“青青”小心翼翼中带着迟疑。
江碧青握着电话怔在当地,这个永生难忘的声音,她埋在记忆深处8年了,猛一听到,怎么好象还是在昨天呢。
那边没有听到回答,顿了顿,“青青,我是明明,郑明明,我在江城。”
江碧青把电话换另一只手握着,右手扶住沙发背,缓缓坐了下去。
白丽丽觉出她的不对,抬起头诧异的看着她。
电话那头没有再出声,仿佛在等江碧青消化这个消息。
江碧青一手握着电话,一手端起面前的咖啡一饮而尽,深吸一口气,才开始说话,“哦,你回来啦。”声音平静。
“是,我有几幅作品被国内一个私人博物馆收藏了,我回来签约,想看看你。”电话那边。
“......”江碧青。
“我昨天到的,好不容易问到你电话。晚上能见个面吗?”电话那边讲得很慢,带着一丝陌生的客气。
“......”江碧青。
“没空吗?我等你电话好吗?我住在金源假日酒店。”
“好”。江碧青终于能发声了。他住在金源,就是说,他现在就在马路对过的三十层吗?那个,她费尽心思,压进心底8年的人,突然说在离她直线距离一百米的地方?
八年零5个月。她以为时光已经冲淡了一切,这几年经常从媒体看到他的消息,她的感觉已经从心痛变成欣慰,当初放他走不给他束缚牵挂还是对的吧。
白丽丽看着江碧青断掉电话,忍不住问,“谁啊?没事吧?”
江碧青苦笑着摇摇头,“前男友,去了A国8年,突然回来了”她冲对面的金源大酒店努努嘴巴,“现在就住在上面,刺激吧。”。
白丽丽识相的不再问下去。过一会,又体贴的问,“需要请假吗?”
江碧青对她露一个感激的笑,摇摇头。
白丽丽的八卦本性露了出来,怪不得她和金多多相见恨晚,“得了得了,这几天加班搞得你灰头黑脸的,下午去整下吧做个头洗个脸什么的,不然怎么见老情人,久别重逢,鸳梦重温,哎呀我想着就血流加速.....”她自己沉在自己脑补的画面里,声音越来越高。
远处传来一串压抑着的咳嗽,似乎是有人被呛到。
白丽丽吐了吐舌头,把江碧青的文件包拿过来,“走吧走吧,不用谢我,明天带点情节来就行。”
江碧青被这个瓜娃子老板搞得哭笑不得,只好不再坚持。她的心,其实也是乱的。
江碧青走出咖啡厅,外面起风了,她裹紧围巾,加快了脚步。她不知道,在咖啡厅那个靠窗的座位里,有双眼睛透过玻璃追随着她,那个男人,手臂环在胸前,脸上神色变幻不定,一直等到她再也看不见,才把自己埋进座位,深深叹了口气。
王博今天出门办事回来,经过金源大厦,在车里刚好看到“LACHA”咖啡厅,鬼使神差的他就让司机把他放了下来。
然后他就走进咖啡厅,坐到黄一安说的那个最佳角度座位点了杯黑咖啡,然后,不到半小时,他居然就真的看到白丽丽和江碧青从金源大厦走出来,再走进来。白丽丽最后讲的那段话,他全听见了。
老情人老情人,他觉得自己的心象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情绪开始变得狂乱,他掏出电话,拨了出去。
江碧青是在的士接到王博电话的,又一个陌生号码,”你好,哪位?”江碧青。
电话那头有人在深呼吸。然后,一个有点熟悉的男人声音响起,“江小姐,你好,我是王博。”
江碧青心头电光石火的闪过,今天是什么日子,连着两个意想不到的电话。
口气却保持礼貌,“您好,王总。”等他下文。
下文是这样的。
“江小姐,你什么时候请我吃饭道歉啊?我等了很久了。”
江碧青又是一呆,这是在撩我吗?昔日和客户应酬的伶俐不知怎么的消失无踪,一时竟然不知怎么答。
那头紧追不舍,“要不今天?”口气轻松。
江碧青终于回过神来,“不巧今天有安排了,改天一定请您谢罪。还有别的事吗,王总?”多年磨练的世故风情都不知上哪去了,只有干巴巴的冷淡。
对方也不死缠硬打,见好就收,“好吧,那我等着,这是我私人号码,随时可以找到我。”
然后双方礼貌道了再见。
王博关掉电话,心情好了许多,老情人又怎么样,久别重逢又怎么样,从今天开始,他宣战了。
江碧青,你别想逃掉。
王博在坐在咖啡厅看着江碧青走远消失的瞬间确认了自己的心意,这个女人,他真的很在意。在他的字典里,并没有退缩这两个字,所以,在一时的挫败感过去后,他立马拨通江碧青的电话,他相信,这通电话下来,没有一个女人会不明白,这个男人对自己有意思。
时间一分一秒都不能浪费,他已经白白错过了许多,得赶快先刷个存在感。
至于江碧青的号码,那天王博在时园“巧遇”江碧青后,王博第二次跑步回来冲冷水澡时想到刚刚碰到丁坚时丁坚那个得意的小眼神时,立马回过神来,这小子居然敢设计老板。然后他洗完澡走进客厅正想修理丁坚,发现丁坚已经逃之夭夭,咖啡桌上压着一张纸条,江碧青的手机号,公司地址,家庭地址赫然列在上面。这事,就只好这么揭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