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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方没有信仰。
其实活了快30年，大概他最为后悔的就是自己没有一个精神的皈依。
每当头痛欲裂，生不如死，每当遭受到认识不认识的人投来的怜悯和嫌弃的目光，他总希望自己能有一个强大的精神偶像，在内心深处引领自己强大起来。
他看到过很多幻境，他一点一点地把他们画出来，他知道那些只是这个世界的扭曲呈现而已，他画不出超越这个世界的图像。
多年的无神论素养，已经让他失去了信仰其他偶像的能力。
他的内心只燃烧着怀疑。
然而，这个长的几乎快醒不来的梦境，颠覆了他固有的一切认知。
神，或许是存在的，或许就在他的面前。
面对彼世界的第一个人形生物，他惶恐起来，他在心中默念着东皇太一、玉皇大帝、如来佛祖、圣母玛利亚、耶稣基督……他所知道的一切神名……
终于他蹒跚着走到了“独角大仙”的身边。
随着他的一步步靠近，他的眼睛再也离不开那只指向无尽星空的螺旋形长角。
他觉察到，那只长角像天线一样，正在一圈圈地向外释放着玄奥不可解的东西。
他伸出一只手，轻轻接触到了那一圈圈肉眼不可见的波纹……
没有过渡，他身体还在这方山洞大厅之中，然而周围的一切景象都活了过来。
独角长者从宽大的木椅上站起来，款步走到石桌后面，双手变幻着奇妙的手势，瞬间点亮了一口坩埚，他微微笑着，左手快速地分拣着不同的材料，然后一一摊开，展示给面前的褚方。
“这是篁芽，在西山的阳坡，春天第一声惊雷会准确地击打在簧竹树上，萌生这种金属质感的嫩芽……你看，西山就在这里……”
长者崎岖不平的脸上展现着一个温和的笑容，他的右手翻转，在空中画出一幅图案，图案随即成为一幅立体的透明沙盘，以他们所处的这个山洞为中心向西延伸了3公里，一处山峰的东南坡上点亮了一盏亮晶晶的烛火。
几乎在瞬间，褚方似乎就看到了山坡上野生的几株簧竹树，树叶像刀剑一样锐利异常，一头不知名的大鼠，野猪一样冲过来，从簧竹树旁边掠过，随即被树叶捅了无数窟窿。
大鼠发出刺耳的凄惨叫声，伸伸腿死了。
血肉腐烂，成为滋养簧竹树的养分。
冬天到来，簧竹树上承载着晶莹的积雪，太阳升起，又融化成水，春风拂过，山坡上草芽露出，野花含苞待放。
一声惊雷响起，耀眼的电光分成无数光岔，轰击在簧竹树上，刀剑一般的树叶上蒙着电光，像是被电镀上了一层金边，越发锐利起来。
从树叶和颀长的树干衔接处，萌生了几丛锐利而嫩黄的细芽。
一只赤裸的手臂，毫不畏惧能杀死野兽的刀剑树叶，径直穿过利刃丛林，准确无误地摘取着一枚枚簧竹嫩芽。
光影倒转，褚方又看到了老者伸出的手掌，嫩芽已经在他的手掌上风干，变为一枚枚金黄色的小螺钉。
整个过程，褚方看得清清楚楚，这一切不过发生在眨眼之间，却如同亲身经历过一般真实。
这是在干嘛？
在传授我什么知识吗？
“这是寒夜荆草，就在北山的凌霜峡，峡谷幽深，但崖壁上却富含冰寒重铁，是炼制高等级魔剑的必须材料，世上能有这么大储量的冰寒重铁矿不多了，没有人知道，这里就有一处……比寒铁更珍贵的就是，植根在寒铁之上的这种寒夜荆草……”
独角长者再次用右手画出立体地图，点亮位置，然后又把如何采撷的整个过程，烙印在他的脑海中。
“这是东归，在东山的阴坡处，我东曰归，我心西悲，所以根茎在东，枝叶却朝西生长，因为珍贵，所以才会有魔蝎在一旁守候……”
“这是炎晶，在南山山腹中……”
褚方不知不觉中，随着独角长者的演示，脑子中被塞入了很多东西，而老者却还在孜孜不倦地演示着，似乎等待这一刻已经很久了，显得急不可耐，要抓紧所有可待抓住的时间似的。
长者分拣着不同的材料，每一样都告诉他来历、成分、配比分量……褚方脸色凝重起来，这些原料竟然都源自于附近，如果长者所说不虚，那脚下这片土地就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宝库，这里不但有不世出的药材，还有珍奇的矿藏，而且还遗世而独立，罕有人迹。
等待老者将这些原料分拣完毕，坩埚也烧得通红，褚方瞅准时机，摆了个传统的拱手姿势，腰稍稍躬下。
“请问老先生，这里是何地方？……又该如何称呼您？”
然而老先生只是瞅着他微笑着，没有回应他的问题，手脚没有任何停歇。
“东南西北四方原料都齐全了，还缺少一个珍贵药引，就是这个……”
老者从石桌上拿起一个星光蓝的细口大肚壶，高高扬起，一股极细的水柱从壶口冒出，倾倒进一盏矮足金华银碗之中，足见这水的珍贵。
“这是火精萃水，走遍这万千河山，老夫发现这个世上不过仅存3处，而其他两处的品质又绝赶不上这里，造化钟神秀，大概就是指这个了。”
说罢，他又举起右手，描绘出一幅立体的图案来。
褚方立马意识到这幅立体透视图就是自己身处的山洞，而所谓的珍贵“火精萃水”，竟然就是荷塘里面的泉水。
这个……刚才自己还不是拿它来洗肉的吗？
随着老者的描绘，褚方才发现这水的神奇之处，“天地之间气化成云，云化为雨。”
老者挥动着手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雨哗哗落下，被群山吸收，潜入地底，成为地下河，其中有一股水脉同山腹中的岩浆相触，顿时被萃取成一股精纯的水汽，又被虹吸到一处晶莹透亮的管道之中，经过层层净化，重化为水，从荷塘中咕咕冒出。
雨过天晴，阳光被几面透明石壁折射进洞穴之中，光影下只见老者拿着一个长柄的透明勺子，从荷塘中舀取泛着光华的液体，小心地灌进星光蓝的细口大肚壶中，“雨过天晴第一瓢处女泉水最为珍贵，千金难买。”
剩下的泉水又顺着小溪汩汩流出，流到洞穴下方，汇成暗流奔涌的地下河中，在洞的极深处，河水倒挂成为一面壮观的瀑布，从一口垂直的山洞中倾泻而下，这洞不知道有多深，只知道水到底部，已经如气似雾，和翻滚的岩浆相遇，再次萃取成为精纯的水汽。
如此往复，形成绝妙的循环。
老者的双手简直就是一个精密的全息投影装置啊。
“东西南北中所有的原料备齐，就可以炼化成丹了。”
老者左手将原料投入坩埚之中，右手则将金花银盏中的火精萃水一并倒入，坩埚中的药材在萃水的驱动下迅速凝萃，成为五粒龙眼大的药丸。
一股浓香弥漫室内，褚方感觉自己的心神都被净化了。
坩埚下面的无名之火迅速湮灭，独角长者左手虚张，五粒药丸漂浮在坩埚和他的手掌之间，滴溜溜转动不停，一看就非凡物。
老者这时右手取出一面石镜，撷取洞顶上的万千星光，将光芒凝射到虚空中漂浮的药丸上，药丸表面原本流光溢彩的光芒混合着万千星光，顿时潜入药丸内部，不见了踪影。
药丸成为五粒朴实无华的黑色丸药。
“如此一来，就算是成品了，可以拿来喂给鸾鸟当食物了。”
什么？
如此繁复的操作，竟然只是为了给那只大鸟做饲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