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唯一生机

狂押的锦鲤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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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色的墙壁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线状物,粗壮而又不停地颤动着,似乎是各式各样的脉络。

    四人判断此时此刻应该被吸入了怪物的胃中,想试着能不能找到其他幸存者,便决定靠火折子那点行将熄灭的光亮去找一找,再商量对策。

    这狍鸮大得像座山,胃也着实如同一座迷官一样,四人走了许久都远远找不到边界,在一片黑暗中撞来撞去,绝望和迷茫出现在每个人的心中,逃出去似乎成为了不太可能的事。

    “好硬。”脚下的地面每隔一会便轻轻摆动一下,苏誉一剑插在上面,叮地一声闪过一丝火花,便再也难刺进去了,看起来与石路并无两异。

    腥臭始终在幽闭的环境中飘荡着。有时顺着墙壁会流出一些青黄色之物,汪正拔下几根拂尘上的鬃毛,一沾那黄水,便如同浸入绿矾油一样被整个溶掉。于是四人只好绕开墙壁,担心被那腐蚀性极强的黄水伤到。

    没走一会,未看到什么人,里正手中的火折子就不再亮了。那微弱的小火苗在一片比夜色还浓重的黑暗之中艰难地跳动着,终究是无法抵抗黑色的侵袭,又挣扎了一会儿,慢慢地消失不见。

    静寂片刻,隐隐约约出现了一点微弱的荼白色光芒,漂浮在颜栋坡头顶。

    “我好像恢复了一点精气,但不是很多。”颜栋坡按住颅顶醍醐穴,感受了一会。

    四人借着这抹光小心翼翼摸着一片漆黑缓慢地移动着。

    不一会儿,苏誉觉得浑身精气也恢复了一部分,于是把精气集中在右眼,黄色的灵墟同样也散发出淡淡的光芒,两道光集于一处,这才让找寻之路变得相对便捷了一些。

    “咳咳。”

    又走了半柱香的功夫,有人的声音传了过来,四人喜出望外,飞一般奔到那声音的来源之处。

    那边的人也听到了脚步声,看到了光亮,也朝这边奔跑过来,脚步声密集而急促,显然人数众多。

    黄白两道光集于一处,只见对面约莫二十多人,个个蓬头垢面,看到里正和苏誉等人,纷纷露出喜色,叽叽喳喳地吵了起来。

    “这鬼地方终于来人了。”

    “俺还在劈柴呢,怎么眼前一黑就到这了?”

    “里正,咱们这是在哪啊?”那为首的一人示意大伙先不要说话,先搞明白处境。

    “咱们......”里正一时也说不清,又怕大伙太过恐慌,于是把事情的缘由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大家。

    这些村民为人直朴,哪里经历过这样的怪事,个个瞠目结舌,六神无主。等回过味来,有几个人便开始躲在黑暗中独自啜泣了起来。

    “哭哭哭,哭什么哭,哭能逃出去吗?”一个庄稼汉扯着嗓子喊道,“还不如听这几位先生的,再这么哭下去,没被这狗杂碎畜生消化掉,大伙也都饿死了!”

    这话虽然粗,但说得振聋发聩,于是哭声很快便止住了。

    里正看着苏、颜二人,突然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王里正,你这是做什么?”苏誉连忙去扶,但见有光之处,里正那张疲惫而被岁月刻得满是褶皱的脸上面全是泪痕。

    “几位大师,阴风村上下几百人的性命全交到你们手上了,如果有用得到小人的地方,你尽管说,只要救救大伙,要我王旭做什么都可以。”

    苏誉身躯微微一震,又转头看了看那一堆垂头丧气的村民们——那些人正无助地看着他,目光中全是对生的渴望及不甘。

    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感。

    “你先起来吧。”苏誉扶起了里正,拍了拍颜栋坡的肩膀,“燕兄借一步说话。”

    颜栋坡心领神会,于是让汪正照看好里正,跟在苏誉后面,来到一个无人的角落。

    “苏先生有什么办法吗?”颜栋坡见他眼神迟疑,半天没有说话,便主动打破了沉默。

    “燕兄如何看待这怪物的变化?”

    “先前只和羊一般大小,可以混入羊群之中,却并没有一早就变大、吸入人和羊,可见对于它来说要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是有必要条件的。”颜栋坡结合之前发生的事情分析道。

    “没错,而且这怪物这么多天了,突然在这个时候出现,这让我想起汪正说出的一句话。”

    “汪正?什么话。”

    “太阳落山。”

    钩吾山林里,大槐树旁,汪正有些诙谐的声音在颜栋坡脑中响起。

    “人家高人说得对着呢,不然在等什么?等太阳落山啊?”

    “原来如此。”灵机突然钻进脑海深处,颜栋坡双目一亮。

    怪不得它一定要隐藏自己直到进入羊圈,在半夜才大开杀戒,怪不得在槐树前后它都不敢有所行动。

    ———这狍鸮,或许在夜里才有杀人的本事,在白天仅仅只是个待宰之物罢了。

    “为什么一定要夜里?”

    “我不知道,有一说晚上有月亮,书中不乏诸如天狗之类,因睹月色才有法力的怪物。但我确定的一点是,白天议事厅对羊群盘查得紧,它一定饿慌了,这才盯上了一路跑到议事厅的小孩。”

    “但我不明白它刚刚变大的道理,这副模样......这‘山海妖志’里还需有人完善。”苏誉叹了口气,取下了包袱,从里面拿出了一只长长的卷轴,并缓缓在手中展开。

    那卷轴外边两侧用竹片夹住,内里用的是帛纸,卷首和卷尾都显现出了一点微黄,看来是有些年头了。

    “这书是我在云梦郡南柯山上一座地宫里找到的。你应该奇怪为什么我一个平头百姓,普通捉妖师,却有入微境三重的修为,其实也是在那地宫里的奇遇。”见颜栋坡眼中好奇之色,苏誉便把那卷书展开给他看,“书中记载了上古时期到大丘三百九十年间所有妖魔鬼怪神物的名字,出没之地,风习,弱点;分为天、地、玄、黄、日、月、星七个部分,天地玄黄四卷中诸魔的弱点并没有被写此书的先人记载完毕,包括狍鸮,这一切只能由后人来记载了。”

    颜栋坡接过那卷书,只见上面朱砂的笔迹模模糊糊,一会画着各种各样长相奇特的动物,一会画着从未见过的草本,一会儿又介绍起诸国风貌。他右手最近的一角上面写着“奇肱国”三个大字。他只是简单看了一眼,便不由得啧啧称奇。自己在尚庸院中阅遍天下书籍,其中除了道佛儒巫等诸家之言以外,也曾读过一些志怪妖书,却对这样记载详尽的妖怪之书是从未见闻过。

    突然,他意识到了什么,抬起头紧紧盯着苏誉,“苏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希望这卷书,你能替我保管,直到给真正能够使用它的人。”苏誉的面庞一半隐没在黑暗中,一半露在微光,看不真切表情,“长话短说,我这包袱里的东西,也请燕兄帮忙保管。”

    “你到底想到了什么方法?”颜栋坡猜到了七分,但依然不敢说出来。

    “我们在他肚子里是否呆了有近三个钟头?”

    “差不多。”

    “我们出议事厅的时候,院里的晷对的是丑时,卯时就快到了。如我所说,假如狍鸮只能在夜里这么强大,那在卯时天亮后它或许会变回白天的样子,在那之前,我们所有人只可能被消化掉。但如果大家能够逃出去,在白天杀它,必然会比晚上容易许多。”

    颜栋坡点点头,想要他把话说下去,但又有些不想让他说下去。

    “这畜生的胃很硬,用兵器根本没法伤到他分毫,你的武功已经对他不起作用了。现在唯一能够伤到他的。”苏誉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只有在下身体里流淌的阳血了。至阳之血,是先天能够伤到这些怪物的东西,必须特殊体质的人才会有。书中记载,饕餮,有口而无魄门,狍鸮与饕餮同族,必然也没有排泄之法。它一口气吃了这么多,无法消化,若用在下的阳血一伤,肯定是吃不消的,所有人方才有救。”

    “那苏先生只要像之前略取一点至阳之血不就足矣?”颜栋坡连忙说道。

    “哈哈哈。”苏誉笑了起来,“燕兄想想看,蝼蛄焉能与人争斗乎?这么大的身体,一点阳血岂能伤它。燕兄那招,叫什么来着,让这怪物掉了半个脑袋的招数?”

    “破.....破格指法。”

    “对,就是这个,一会我尽力踱到高处,燕兄只对苏誉用这一招,到时候在下身上这血所散之处,定然叫它痛不欲生。”还未等颜栋坡仔细反应话里的含义,苏誉又一拍他的肩膀,“事不宜迟,卯时将到,抓紧时间。剩下的,就交给燕兄你了。”

    “这仅仅是推测罢了,若结果和我们想的不一样......”

    “这是唯一的生机,就算失败了,我们也别无他法。苏某愿意去证实这唯一的机会,好过没有机会。”

    他说这话时,满带笑意。颜栋坡心中凛如冬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又想劝他有别的办法,却绞尽脑汁不知道怎么样才好,烦闷之下用微弱的精气运出一道春秋笔法,喝声过后,却发现在这无边的黑暗之中掀不起一丝波澜。

    走在前面的苏誉回头望了他一眼,接着径直向人群中走去。

    “诸位,各位安静。”苏誉摆了摆手,“我们已经想出了办法,各位先稍等片刻,不要离开此地,准备好行李和其他重要之物,一会儿便能出去了。”

    一片雀跃欢呼,无人注意到颜栋坡面色的沉重。

    “走吧,燕兄。”苏誉稳定了人心,便唤颜栋坡道。不想里正无论如何都要跟着二人,二人也只好带上了里正。

    大约离人群走了不到一里之远,苏誉把手中的包袱和那柄铜剑尽数交到颜栋坡手上。

    “这里墙看着可以攀爬,也没有那黄黄绿绿的酸水,就是这里吧,燕先生。”

    “好。”颜栋坡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运作起精气,汇到指尖,对着苏誉上下两丹田就要点去,只是将点到之时,手却颤个不停,迟迟不肯点下去。

    “这是在做什么。”里正看着二人,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不同于颜的犹豫,眼神中一刹那充满敬意,“我明白了,苏先生,请受在下一拜。”

    “莫要浪费时间,燕兄。”

    颜栋坡的指力还是点了下去。

    苏誉顺势攀上了那怪物的胃壁,两手抓着像山石一样突出的脉络,往上不断地攀爬,身上三玄一黄四颗灵墟的光越来越亮,照得颜栋坡看不清他的样子。下面里正咚咚咚一直磕着,不知道磕完多少个响头,苏誉终于爬到了墙的顶端,里正也停了下来。

    “好了,你们让开一点。”苏誉的声音回荡在偌大的黑色洞府之中,不绝于耳。

    “燕兄,开始吧。”

    “等一下,”颜栋坡目不转睛地盯着头顶那个发光的身躯,“在下不是有意隐瞒,在下不姓燕,姓颜,是丘王室中人。”

    “颜兄不必说了,”苏誉笑道,“我猜到了。最后问问,降妖除魔,我这种死法不算丢脸吧?”

    “不算。”里正的声音沙哑又有些哽咽。

    盯着地面上的二人,苏誉闭上了眼睛。

    “轰。”

    一声爆响。

    颜栋坡也闭上了眼睛。

    头顶那缕光芒眨眼间便消失了,一股激烈的震动让狍鸮腹中的众人几乎摔了个踉跄。

    震动过后,有什么东西在空中如雨点一般突然撒了下来,在四周形成了一道雾,那雾在密闭的空间里四处飘散,轻得像是羽毛一般,缓缓飘荡在黑暗中的每一个角落。

    一个妇人襁褓中的孩子伸出手去摸那飘来的东西,放进嘴里,发现那东西咸咸的,还带着一股腥味,立刻哇哇大哭起来。

    “娘,这些墙怎么流泪了。”那妇人旁边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看了一眼头顶,忍不住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