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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保康门何府大堂
时夜,灯火通明。
新任兵部尚书“九天观音”何朝宗在内堂苦闷自饮,满桌的食物、佳肴一个没动。
何朝宗夫人醴金荔见何朝宗心情苦闷,有些醉意,劝解道:“老爷,外面下雨了,别再喝了。”
何朝宗醉眼朦胧,笑笑道:“下雨了,好,我还得喝,冉缗走了,裴一统走了,他们都走了,去,再温一壶,你没看出来,我今天很高兴!”
“看出来,特别高兴,高兴得满嘴胡话!”
“你说这话,我怎么听着有点刺耳。老伴、老伴,老来才伴,他俩都不管了,圣上从明州调我回兵部主持大局,我是心有余、力不足。制瓷、流通、贡奉我是轻车熟路,不在话下,让我去兵部,我能干什么,我担心的是朝廷那一帮馋嘴的人,又要兴风作浪;时局稳定时,他们一边‘捞’点好处,一边‘洗洗白菜’,这都没啥大不了的!我担心每当危难来临时,搏命的事就要找人背黑锅,冉老头现在就是一个棺材板,裴一统也在购买自己的棺材板!我的棺材板只是等着有人来盖上!”
“你,大晚上,这么说这么多不吉祥的话来!”
这时,何朝宗女儿何晶进来,低声进了客厅,对老妇人使个眼色,低声对何朝宗说道:“爹爹,前厅有人拜见您”。
“不见,谁都不见!”何朝宗眼都没抬,嘟囔道。
何晶拉了拉何朝宗,笑道:“你的干女儿,你也不见!”
何朝宗抬起了头,问道:“干女儿,那个?让她进来,看看我眼前的丑态!”
何晶闻听,慢慢打开门,门开处,来了一位细长身材,满身貂皮、穿着白靴的大姑娘,背后挎着一把弯刀。
何朝宗一看,认出这女子,是他的弟子完颜红棉。
“爹爹,女儿完颜红棉给您行礼了!”完颜红棉进屋跪下,给何朝宗磕了三个头。
何朝宗想站起来,却站不起来。
何朝宗笑道:“不错,我们的红棉成了大姑娘了,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红棉过来,让爹爹好好看看!”
何朝宗拉着完颜红棉的手,让她坐在椅子上,上上下下看了一番,一股脑儿问道:“闺女,你父母可好?你这些时去哪了,也不给您娘亲来个信,何晶可是天天盼你来啊;今天来了,我就不让你走了,多在家里待些时日!和你娘亲聊聊天,说说话,多好!!”
完颜红锦见干爹已有醉意,说道:“多谢爹爹挂念,我父母都很好。这些年,我一直在哥哥完颜阿骨打部里听职;今夜,我从来流水前线远来打搅干爹您,就是有事请您帮忙。十天前,阿骨打哥哥率领女真子弟已经攻下出河店,辽兵狼狈逃窜;阿哥派我来,期望阿爹能说服大宋朝廷,从南出兵打击大辽,或者虚张声势,阿骨打哥哥还能减轻点压力----”
何朝宗听说完颜阿骨打已经打败了辽兵,进入出河店,酒劲一下子惊醒了,何朝宗叹了口气,又拿起酒杯说道:“出河店?好,不错,阿骨打有出息了!来,为阿骨打顺利拿下出河店,干一个。”
何朝宗不等完颜红锦回应,自己已喝干了,倒在桌子上。
何晶从旁边拿来一副碗筷,一套酒杯。
完颜红锦拿起杯,斟满说道:“阿爹,您别装了,说句痛快话,能?还是不能!虽然你是新的兵部尚书,但有权力呼吁朝廷带领宋军到前线去打辽军,让朝廷得考虑考虑大宋的前途;你们年年缴纳岁币,大辽无时不刻过来骚扰,何年是个头;大宋那么多热血男儿,就不能打上一仗,大宋的燕云十六州也不想要了?”
何朝宗抬起头,叹道:“红棉,这不是像你想想的那么简单!宋辽澶渊之盟是有约定的,我们可以卖给他们书籍、瓷器、茶叶、漆器,他们卖给我们羊肉、食盐、马匹,还有朝廷需要的奢饰品海东青,你来我往,两国贸易和睦了百十年了,主流是和平的,打仗,那是朝廷头等的谋略,不经朝廷允许,大宋一兵一卒也不会去前线!”
“好,何师父,不说军事,就算是商业竞争吧:他黑云锦耶律清是大辽官窑吧,七天前已经天天降价,黄河以北很多盘口在降价,高句丽、平清盛盘口也在降,对付谁,不就是对付定州、邢州白瓷系么,不仅羞臊金元至,也羞臊大宋应奉司,他打金元至就是打大宋,听说北侠刚从熙宁号得救,就被丐帮庄泽平秘密关起来了!!”
何朝宗道:“北侠定曲阳被丐帮关押起来了,是真的?”
“听说是真的!北侠是自愿被丐帮扣押的,为了营救大辽郡主萧观音!”。
何朝宗又叹口气道:“为了一个女子自关牢笼,这北侠是什么心思,原来陛下怒斥定璋权是有理由的,啊,世事难料。这样,曾布和贺冠梁有说辞了,白瓷盘怕是被逼上了绝路!”
完颜红锦有些着急,说道:“阿爹,别再说瓷盘了,你就眼睁睁看着大辽兵锋攻打阿骨打,你们无动于衷?”
“完颜红棉,你刚才讲的话太好了,一针见血,把我羞臊的我真想一头撞墙!咱俩虽说是隔着一辈人,你说的话比我说的有骨气,或许有一天,朝廷肯定有人出头,会南北夹击大辽,但不是现在。但有些话我还是不得不说出来,记着,目前,宋辽是打是和,权利都在朝廷手里攥着,我是兵部尚书不错,没有宋庭的虎符,一兵一卒都动不了。这不,曾布把贺冠梁弄来掌管官窑了,如果金元至单打独斗去和黑云锦对着干,大辽军兵随便找个借口把定州金元至一围,别说白瓷,什么都没有了;朝廷尚于义而不尚于工,不会因为瓷盘丢些钱去打仗,只会隐忍,也就是‘韬光养晦’,对应奉司而言,一笑走过。”
完颜红锦道:“干爹,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现在南北夹击辽兵,对那一方都是事半功倍,失去这次机会,大宋将失去千载难逢的机遇,……”
何朝宗叹道:“大宋朝王安石变法以来,党争不断,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年轻的哲宗陛下,正在扭转朝局,大宋的形势一定好起来,为了燕云十六州,大宋和大辽肯定有冲突,那个强大,那个才有话语权!”
完颜红锦拿起酒杯,朝着何朝宗拱了拱手,一饮而尽。
完颜红锦站起来说道:“干爹,我敢肯定地说,没有大宋,阿骨打首领这次一定以正义的战斗打赢辽兵的!”
何朝宗站起身,说道:“红棉,记着,阿骨打是阿骨打,你是你,大宋是大宋,大辽是大辽,我也是走一步看三步的主,只是朝廷的旨意没下,谁也不敢动,谁也承担不起祸乱军心的罪名?”
完颜红锦泪水满脸,说了一声道:“干爹,您保重,闺女告辞!”完颜红棉步履蹒跚着出了门。
何晶道:“妹子!”
完颜红棉也不答话,奔出了何府。
来到驿站,完颜红棉的结义哥哥马寅川扶住完颜红锦的手臂问:“说的怎么样?妹子,何大人有意愿没?”
完颜红锦哽咽着道:“嘴巴闭的严实,大宋朝廷这是怎么了,难道只会求和、缴岁币,太让人看不道希望!”
“红棉,我只给你说一句话,哲宗陛下身体虚弱,朝廷正在处理熙宁号沉船事故!”
马寅川说什么,完颜红棉也没听清,气哼哼地进了驿站。”
完颜红锦道:“我真傻,明知道大宋不会向北派来一兵一卒,我还是要来,我太年轻了!”
马寅川释然道:“何师父喝醉了,说的是心里话,他是官人,逢场作戏是他的本色,现在黑云锦闹,西海公使也在闹,朝廷和大辽一起闹,天下不久就要乱套?”
完颜红锦冷笑一声:“哼!大辽和大宋和平这么多年,都是榷场贸易在支撑,岁币壮大了大辽,大辽处处欺压着我们女真人;大宋千载难逢的翻盘机会摆在面前,大宋却不思进取,一味求和,太令我失望了!”
马寅川笑了:“红棉,我说句话你别不愿意听!!”
完颜红锦冷静了一些:“噢?说,没事。”
马寅川道:“我可说了?”
“什么话呀!”
马寅川笑着说道:“大宋是个文明之邦,丰衣足食久矣,奢侈、攀比、安逸之风已经把意志消磨掉了,当官的和他们的子孙,那个不是享着特权所带来的荣华富贵,鬼才愿意打仗呢,从上到下,主和派占了朝廷大员的三分之二,在他们的思想里,钱能买到一切,包括和平!”
完颜红锦道:“噢?是这回事!”
马寅川闻听来了精神:“你想呀,宋辽之间大宋靠岁币赔款获得了一百多年的和平,其实,大宋向大辽的贸易,每年挣的钱早已多出了岁币,岁币不仅是国与国之间的交通工具,更是两邦和睦的纽带,宋夏货币战如出一辙。战争是政治的继续,岁币是战争的工具,邦与邦之间,合合打打,挣点利益,我估计大辽灭不了大宋,单靠阿骨打目前的力量也灭不了大辽,所以大宋朝廷雷声大雨点小,抗辽,喊喊口号震天响!打仗,肯定不愿意!”
完颜红锦怒色全无,认为马寅川说得有理:“嗯,是这样。这不,明日,宫九如被委任为钦差,估计又要和大辽贸易了!”
马寅川眼珠乱转,说道:“红棉,咱得赶紧走,你是女真人,我是西夏人,这事要让辽人知道了,那帮大臣又该给何师傅戴帽子,趁机寻衅,我们还是机密一点好啊!何师父,一个新任兵部尚书,官不过三品,又有何用!”
突然,完颜红锦道:“要不,我们去找北侠?”。
马寅川不解地问道:“北侠定曲阳?”
“对,北侠为了一个女人,去了汝南清凉寺!”
马寅川迷茫地说道:“汝南宝丰清凉寺官窑?本身就在风口浪尖,丐帮为何在那‘等着’北侠?”
“去汝南的还有皇宫内侍,都是厉害的角色,估计是为了熙宁号沉船之事吧!”
“大内内侍?”
“对,大宋中书令内侍有五个比较厉害的角色:老大‘艾赦’左宗湘,老二‘立斩’秦迎震,老三‘申饬’王祯仪,老四‘隔离’高欣欣,老五‘天网’尹畅恒。”
“都去汝南?”完颜红棉问道。
马寅川小声说道:“皇宫传来消息,去汝南三个,左宗湘、高欣欣、尹畅恒!”
“此去汝南,不知是敌是友,假如他们能帮助咱,说服陛下,南北夹击,可能会大败辽兵,大宋和大金是有共同敌人的!”
马寅川笑了笑道:“红棉,这只是你个人的理想吧,中书令那五人只听命于皇上的!”
“他们可是大辽黑云锦的仇人!”
“去汝南,我估计汝南将是一场大战!”完颜红棉说着,那眼睛燃起了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