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博昌城中揽军心(五千大章,投票、收藏、推荐好友!)

南楼逍遥客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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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过一宿的休整,破浪都众人都恢复了体力,大部分士卒受的只是轻伤,此刻已行动如常,亦能再次投入战斗,伤势最重的牛存节也可勉强骑马行军。王师范心中忧思稍去、踏实不少。

    暮春时节,花谢花飞,有人感叹时光荏苒,有人惋惜芳华易衰。

    才名驰声走誉的诗人王师范,亦是长夜辗转、忧以伤兵、忧思满怀,熬过漫漫长夜,已是形容枯悴,忧心如醉。

    待步出营帐,眼帘映入满营生气,破浪勇士健步如飞、枪阵如渊,不留半丝颓废。

    此景如妆淡眼影,春风抖擞去忧思!

    点卯后并没有解散队伍,惆怅尽去的王师范挺直脊背,如笔的双腿扎根立于众人之前,略带憔悴却满溢振奋激情,勃发而出的真挚目光,从眼前每一个破浪勇士经过战火洗礼的脸庞逐一扫过,更是在牛存节那依然挺立的身躯、坚毅的脸庞上,多停留了一秒!

    一秒看尽人生路,难忘忠贞成永恒!

    众人和牛存节都感受到了他们王县尉此刻的无比真诚与激动,因为他们自己此时内心也已被胜利的喜悦填满,高昂的斗志融入挺拔如松涛的身躯,双目炽热地回望着他们的统帅,期盼着再次吹响冲锋的号角!

    终于,停顿的秒针又滴答走过,王师范满含着欣慰、洋溢着激动的声音响起:“昨日遇袭,众兄弟临危不惧,奋勇搏杀,虽身处前后夹击之中,却毫不动摇,奉行军令,终破顽敌!本县尉赏罚分明,逢此胜局,定不负有功将士!”

    语稍停顿,沉声郑重道:“牛存节!”

    随着话音落下,牛存节忍着伤痛,跨出一步,高声回应:“在!”

    王师范拔出扎根的双腿,走上前去,迎面颂战功,“此战,你不惜重伤,以血肉之躯替我挡下致命刀剑。忠勇护主,当为首功,特擢升为亲兵什长!”

    牛存节躬身施礼,疼得额头虚汗直冒,仍坚定回应:“谢县尉擢拔!”

    “刘鄩!”牛存节退入队列后,王师范再次沉声道。

    “末将在!”刘鄩应声出列。

    “此战,你临危受命,统三队人马,力克当面之敌,底定胜局,当为次功!待本县尉他日高升之时再行擢拔之事,今赏骏马一匹以酬此功!”

    刘鄩亦躬身行礼应道:“谢县尉赏!”

    随后,王师范接着宣布,“王猛,王铁,王灵,各率本部人马奋勇杀敌,当为末功,特擢升王猛为骑兵队长,王铁为步兵队长,王灵为骑兵副队长!”

    三人齐声应道:“谢县尉擢拔!”

    最后,王师范望向普通士卒那满含渴望的眼神,提高音量,爽快道:“全都兄弟加饷一月!”

    众人脸上顿时露出心满意足之态,山呼海啸般回应着:“谢县尉赏!”一浪高过一浪,传得五里外的人们似乎都能听清。

    封赏之后,众人吃过早饭就拔营出发。

    午时左右,终于赶到博昌城下,王师范吩咐王猛上前叫门,只见王猛纵马而去,不自觉间带上几分杀气,不是故意而为,而是经过生死搏杀后,烙印在他气质里的无形势能,大喝道:“新任博昌县尉王师范到任,快快开门!”

    城头只有两三个执勤士卒,闻言忙答道:“王县尉稍等,我等先去禀告张县令。”话音刚落,其中一人转身报信去了。

    这博昌县令张敬先,此刻正在府中踱步,皱着眉头,口中轻声嘟囔着,“这已过去一日,怎么还没回来,连个报信之人也没有,难道出了意外,这不应该啊?”

    正在这时,城头执勤士卒进来禀报道:“启禀县令,新任王县尉到了,正在城外叫门。”

    张敬先闻言,激灵灵地打了一个冷颤,额头冒出几滴冷汗,颤声道:“哪个王县尉?”

    士卒觉得有些好笑,心中暗想:“还能是哪个王县尉啊,县令这是怎么了?”口中却恭谨答道:“正是新任博昌县尉,王师范王县尉。”

    张敬先连连后退几步,顿感无力,心中焦急一片,“看来这是失败了,只是怎么没人回来报信呢,这些兵鲁子办事就是不靠谱!嗯,得赶快派人给兄长报信!”

    于是,自己转身快步走入书房,提笔如飞、书信一封,唤来亲信家仆,命其去益都县张霸先府邸送信,临行前语带严厉嘱咐道:“你从东门出城,绕开王师范那群人,速速将此信交于家兄,路上不得耽搁!”

    家仆领命,匆匆出门而去,张敬先稳了稳情绪,走出书房,对报信士卒说:“走吧,跟本县令去见见这王县尉。”

    半盏茶的功夫转瞬即至,王师范见城门大开,一个长相与张霸先有几分相似的中年文官,迈着方步从容走出城来,心中确定,“看来此人就是博昌县令张敬先。”

    于是,翻身下马,向前急走几步。待二人相近,虽然心中厌恶,面上却是不显,依然按照规矩施礼道:“下官新任博昌县尉王师范,见过张县令,此番劳您大驾,万望恕罪。”

    张敬先满面含笑,眼光不住地打量着王师范,又扫视众人。见军阵严整,虽只有二百人,却气势森然,心中不免惊道:“看来这王敬武也是下了血本,竟然派出如此精锐的护卫,这就难怪会失败了!”

    面色却如常,语带温和假意亲近,“不妨事的,王县尉远路而来,以后也要同居一城共事,本县令理当前来迎接。想来路上定是劳苦,先请到城中军营暂歇,晚上再与一众同僚,在鄙府为王县尉接风洗尘,届时可要赏光啊!”

    王师范应诺称是,在那个报信士卒引领下,直奔城中军营而去。

    没过多久,穿过几条街道,就来到了位于城西的军营。

    只见校场上遍生野草,三五个石锁散落一处,兵器架子空空如也,落满了灰尘,很明显,必然很久没人打理了。

    向后望去,是两排年久失修的营房。一排有十五间,足可容纳三百人。此时节按城池的大小、位置的重要性,普通县城多备有兵三五百人,这博昌县城位于淄青两州中间腹地,只备有三百兵实属正常。

    虽然心中有了盘算,王师范还是出语问道:“我博昌县兵实有多少人?”

    那带路士卒见新人县尉发问,丝毫不敢怠慢,赶忙小心回道:“禀王县尉,实有三百一十人。”

    王师范忽然心有所想,发现一处蹊跷,“我方才入城时,见城南只有两三人执勤,此刻营中又寂静无人,难道县兵都去其他三面城门执勤了?”语气中带有几分主将威严,好似逼问。

    那士卒如受重压,不敢有丝毫隐瞒,声音中略有颤抖,“禀县尉,其他城门也如城南,只有两三人执勤,加在一起也就十人。其他三百人,昨日被张县令唤去,还发了赏钱,听说是为张县令做些私事。直到现在尚未归营,具体怎么回事,我们这剩下的十人都不知情。”

    王师范和刘鄩对视一眼,又追问一句,“那三百人中可有上过战场的?”

    “这倒不清楚,那三百人是八日前才来到营中的,说是要裁撤老弱,原来的县兵只剩下我们这十人。”士卒如实回道。

    “营中可有铁甲?”再次追问。

    “没有,只有皮甲十余副,还被那三百人抢走。不过,他们中有几个队长、都头身份的,倒是穿着铁甲,那是他们自带的。”

    问至此处,王师范已经心中恍然,随即严令道:“王铁,你带二十名重步兵和二十名跳荡兵,去接手四面城门守卫,”又一指王铁,向那引路士卒介绍道,“这是本县尉麾下王队长,你速带他去四门交接防务,交接后你带原县兵回营见我。”那人点头应是。

    等到王铁他们出营后,王师范继续命令道:“王猛,你带骑兵队警戒营门,没有我的命令,不能放一人入营!”王猛领命而去。

    “牛存节,余下十名重步兵归你指挥,为本县尉亲兵,随侍左右!”

    牛存节欣然领命,那十名重步兵因升为县尉亲兵也是喜形于色,而且经过昨日一战,对新任上司牛什长也是服气的。

    王师范看向其余众人,下达了最后一道命令:“辎重兵清理校场,弓弩队整理营房,限时半个时辰!”

    随后,叫上刘鄩,兄弟二人找了一处空地聊了起来,牛存节带着亲兵于十步外警戒。

    见王师范支开众人,刘鄩心中会意,直说道:“经刚才一番盘问,事情就清楚了,完全印证了我们之前的分析,就是张霸先提前派出心腹来伏击我们的,而且张敬先也是知情的,那今晚这接风宴,县尉还是推辞不去为好。”

    王师范知兄长关怀之意,思虑后举重若轻道:“这接风宴还是要去的,军中的粮饷和接济牛家村所需,都绕不过张敬先,我此去正好催要。

    想来张家兄弟对父亲还是有几分顾忌的,估计不敢明面上动手。

    为以防万一,我带阿猛和存节赴宴,阿兄坐镇营中,随时支援。”

    刘鄩点头道:“也好,有阿猛和存节两员猛将在侧,应能护县尉周全。我再派阿灵哨探传递信息,随时准备支援,想这小小博昌城,定也困不住我们兄弟!”语气自信中不失干云豪气。

    兄弟二人聊得很投入,不觉间半个时辰已过,正好有一执勤的骑兵来报,“禀县尉,原县兵十人于营外求见。”

    “好,把他们带过来吧。”王师范随意说道。

    待十人进入营中之后,大吃一惊,“这还是我们原来的军营吗?校场上杂生的野草不见了,也更平整了,石锁整齐的排列在兵器架之下,营房虽仍老旧,但透过敞开的窗户,依稀能看见叠得整齐的被褥和擦拭干净的桌凳......”

    王师范见他们惊疑不定,笑道:“刚才本县尉命人打扫了一番,毕竟这里以后就是我们的家了,干净些兄弟们住着也舒心。”

    十人唯唯诺诺点头称是。其中一人,年纪稍长,估计是这伙的什长,见新任王县尉颇为随和,就仗着胆子说道:“县尉说的是,这军营就是咱的家,有谁想家如狗窝啊!

    只是县里常年不拨饷银,给口吃的,也就饿不死人而已,弟兄们还要执勤站岗,哪里还有力气收拾呢?”

    说着偷瞄一眼,看王师范并不生气,神态中还有几分鼓励之意,心中打定注意,犹如抱着必死之心,接着说道:“八日前,来了三百人,张县令以淘汰老弱之名把原来营中三百兄弟赶走,丝毫不念旧情!

    积年欠饷也是分文不发,现在连口粮也没了,已经有不少人都饿死了!

    请县尉开活命之恩,莫要赶走我等!”

    语毕,十人就跪在王师范面前,极尽哀求,不忍细看!

    闻言,王师范眼中寒芒一闪而过,冷对肉食者的漠视,然一朵因儒者仁心而生发的怜爱之花,暗香摇曳,引动思绪,一时感同身受,俯身一一扶起十人!

    看着十人瘦骨嶙峋,不禁心痛,于是语带维护,“谁说要赶你们走了?

    从今以后,你们就是我王师范的兄弟!

    有钱同花,有肉同吃!

    谁敢欺负我兄弟,那得看看我手中的刀,答不答应!

    得问问咱破浪都的弟兄们,答不答应!”

    十人再次跪下,不是之前的卑微乞求,而是触动心灵深处脆弱后的感动,眼泪夺眶而出,泣不成声,口不能言!

    王师范明眸之中也有晶莹闪烁,再次用力地逐一扶起十人,亦一并撑起十人心中的天,温言犹如太阳,竭尽全力释放着光热,驱赶着这方天地间的寒意!

    转头吩咐道:“存节,传我之命,派人去多买猪羊,再买些酒来,今日下午本县尉要与众兄弟畅饮一番!对了,再取来十贯钱。”牛存节马上派一名亲兵去传令。

    王师范又安慰十人道:“多年欠饷,想来兄弟们家中定是度日如年,娘子们也难为无米之炊。

    我此次赴任仓促,军中银饷不多,先给众兄弟每人一贯,稍解家中之困。至于欠饷,我定会为兄弟们做主,找张县令讨要!”

    十人闻言又欲下跪,王师范忙上前阻止。

    那个年长貌似什长之人啪的一声,郑重抱拳道:“王县尉高义,我等兄弟从此唯县尉马首是瞻,绝无二话!”其余九人齐声附和,“愿与什长一同追随县尉!”

    后来一番交谈,众人熟络起来。原来这什长名唤“李献”,年二十有四,早年也是上过战场的,只因没有人脉,不得重用。

    又得罪了上官,故被打发到这博昌县,做了县兵什长。平日为人颇为仗义,没少帮助大家,兄弟们都很服气,天长日久下来就成了这伙兄弟的主心骨。

    很快,出去采买的兄弟回来了,看着车上那头还在熟睡的大肥猪和两只不知所措“咩咩”叫着的小肥羊,那十名县兵眼光发直,口水不觉流出!

    再看向那半米高的一大坛酒,破浪都的弟兄们也乐开了花,王师范和刘鄩打趣说着:“看来兄弟们是又馋酒了,连日行军,大战两场,也该让大家放松一下了。”

    刘鄩也笑了,不忘提醒了一句:“县尉莫要忘了,今晚还要赴宴,当少喝为宜。”

    “嗯,阿兄放心!我这酒量你还不知道吗?五分醉就够撂倒这帮小兔崽子的了,呵呵!”语带老气,爽朗笑道。

    李献看着那一大坛酒,不觉想到之前被赶走的那三百名兄弟,心中隐隐一痛!又见王师范心情很好,试探着又似自言自语道:“若是以前那帮兄弟也能遇到县尉,赶上这场好酒,该有多好啊!”

    王师范听见了李献的嘟囔之声,心下了然,爽快道:“老李,你去把兄弟们都找回来吧!我说过,有肉同吃,有酒同喝,怎么能少了他们呢!”

    李献想到那些忍饥挨饿多年的兄弟们也能吃上一口肉,喝上一口酒,顿时兴奋回道:“属下得令!”拉上其余九人,分头就去找人了。

    半个时辰后,猪肉煮好刚从锅中捞出来,就见李献带着一百来人回来了,来到王师范近前施礼禀告,难掩失落,“县尉,属下只带回一百兄弟,其他兄弟或已饿死,或离开博昌县,到他处谋生了,哎!”语气中带着无尽的伤感和无奈。

    王师范似安慰李献,也是说给众人听,“我们破浪都的大门,永远为这些兄弟敞开!

    相信会有重聚的那天!

    只要有我王师范在,定不会再让一个兄弟饿死、掉队!”

    众人用力点着头,凝视王师范的目光中坚定执着,那是无声的信任!

    看来,李献肯定是将之前的事告诉大家了,王师范不忍众人陷入哀伤,忙岔开了此令人伤心的话题,轻快高声道:“从今日起,你等就是我王师范的兄弟,是破浪都的一员,当痛饮三碗以庆之!来,上酒!”

    这一句“上酒”,恰如一阵清风,扫去了众人心中的阴霾,剩下的就是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平生难得畅快之时!

    一场痛饮,是这百人对过去的告别,也是破浪都加入新鲜血液、掀起新的篇章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