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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任命了队长、副队长、什长,当天下午王师范就将这二十来人招至自己营帐之中,耐心细致地做起了思想工作。
因为其深知,军心即将心,一军统帅不可能对每一个士兵都了如指掌,却可将手下将领之心笼络住,以此掌握全军。虽然军职最高的王师范也不过都头,只是基层军官,但麻雀虽小,道理却是相同的。
在与众人交心之后,王师范重申了昨天定下的“约法三章”,言明有功则赏,有过则罚,军法之下无私情。
同时,告诉众人,虽然安节度已经准了自己的假,可以晚十日赴任,但自己有早些赴任的想法,遂决定整军三日、不可懈怠。三日后全都奔赴博昌县,并把此次赴任当作一次战时机动行军,检验整军效果。
这算是王师范主持的第一次“军事会议”,从此,他充满传奇色彩的军事生涯开始了。
紧锣密鼓的整军于散会之后马上就展开了,全都又一次体会到了他们县尉的雷厉风行。
虽然已经将整军任务布置下去了,但王师范仍与众兄弟吃苦流汗在一起,吃同样的饭,睡同样的行军床,没有丝毫将军之子的养尊处优,反而如同农家子弟般吃苦耐劳,真切的让这群大多来自贫苦之家的士卒,感到他们的县尉就是他们中的一员,就是他们的兄弟,从内心深处认可了他们的县尉。
每日上午训练各种军阵,虽然大多都是老兵,早已在棍棒下形成了肉体记忆,各种军阵都能列出,但他们的县尉提出了更高的要求,要求众人必须在规定时间内列阵完毕,这还不算什么,还要求能随时快速变阵。
每次变阵都是随机喊出的,众人毫无心理准备,从最开始的不适应,反应不过来,渐渐的能灵活变阵,这其间自是少不了棍棒和体罚。
每日下午进行战技训练,王师范亲自带领骑兵队在军营十里范围内反复奔驰。
时而轻重骑兵合为一股,其间或不停挥舞手中刀枪,砍向、刺向假象中的敌人,或连续快速张弓搭箭,射向奔跑中的兔子,或天空中的飞鸟。
时而分开,着铁甲的重骑兵排列成密集阵型反复冲锋,着皮甲的轻骑兵合散不定,练习游击之法。
王师范还特意给轻骑兵增加了哨探科目,五人一组,二伙轻骑兵分为四组,在营地四周五里、十里、十五里、二十里范围内游弋哨探,相互之间不时派人传递情报。
强军没有诀窍,只有在长时间、高强度的训练下磨炼意志,在即将坚持不下去时一次又一次突破自己的极限,在崩溃之中学会坚强、忍耐,因为胜利永远属于坚持到最后的一方,黎明总是在最黑暗时刻的下一秒出现。
步兵队在王铁的带领下,重步兵一枪接着一枪,反复练习着刺杀,他们不须其他招式,只要用尽全力、整齐刺出手中的长枪,就足以让人胆寒。
跳荡兵则不同,除了练习圆盾格挡,横刀砍杀,还要精练武艺,注重灵活,他们是撕裂敌人阵线的匕首。
刘鄩带领着弓弩队训练,看似好练,实则门道颇多。全队必须依口令而放箭弩,有时刚搭上箭弩,放箭口令就响起,众人开始时射的整齐不一,且由于匆忙大多没有准头。
有时箭弩已经搭上十数个呼吸,士兵的手都有些酸麻,也无放箭弩的口令,或坚持不住失手放出,或口令响起时没有反应过来,匆忙而射,刘鄩没有下令就不准私自乱放,违令者必严罚。
如此严苛,皆因弓弩兵最讲究团队性,只有齐射才有威力。亦讲究灵活性,如大唐军中规定“当接敌至一百五十步时,弩手开始发射,至六十步时,弓手开始发射,至二十步时,弓弩手放下弓弩,拿起随身携带的格斗兵器,与步兵队一起向敌阵发起突击。”
敌人冲锋的速度不同,发射的准备时间自是不同的,如遇突袭,免不了要紧急集合、快速放箭弩。
而且为了增加实战性,刘鄩特意让人分别在六十步和一百五十步外,将靶子放倒,再随机拉起。距离是固定的,但拉起的靶子位置却不固定,这就需要随机应变,毕竟战场上敌人不会站着不动让你射的。
同时,为了提高步兵和弓弩兵的抗压能力,王师范带着骑兵队如战时般由小跑、缓慢提速、到全力冲刺,冲向两队正面,而对两队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不准后退一步!
王师范每次都是带队冲到距离两队只有数步远时,才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擦阵而过,这不仅给两队带来如泰山崩于前的压力,还对骑兵们的骑术有了更高的要求。
这一番高强度训练折腾下来,每天傍晚结束训练之时,这群全军体能最好的牲口也着实吃不消。为了给众人补充营养,除了骑兵射中的野味,王师范还自掏腰包,每日再买来一头猪。
此时节,军中除了战后或特殊原因犒赏,底层士卒是很难吃到肉的,见到天天有肉吃,众人也就没有了抱怨,反而坚定了继续训练和追随之心,毕竟“跟着咱王县尉混,有肉吃!”
这也成了日后破浪老兵跟新兵说的最多的一句话,久而久之,成了破浪都的传统。
三天时间转眼间就过去了,在一番密集训练下,“破浪都”有了一点儿强军的影子,但毕竟真正的强军不是出于训练场,而是来自战场,只有在血与火的锻造下,才能王者归来。
王师范心中深知此中道理,然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初步成军,还是很满意的。
当日训练提前结束了,王师范让兄弟们好好休息一下,好有充足的体力应对明日的长途行军。
随后,和刘鄩、王猛王灵四人回到益都城中的王府,与父母共进一次晚餐以示道别之意,毕竟马上就要离家赴任,下次回来不知会是什么时候了!“出必告,发必面”不只是后世清朝以后才有的,它是儒家文化的一部分,早已融入中华民族的血脉之中,好儒的王师范必然身体力行。
古人乡土之情如树根向下生长,深深植入灵魂,不止是“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这般越走近故乡,内心就越发恐慌,更有“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这般对家乡亲人的思念,真是故土难离啊!
郭大娘子一见到王师范,就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宝贝儿子。
离家短短三日,人黑了,也更壮实了,疼惜之情溢于言表,“我儿受苦了。”不禁泪水上涌。
感受到母亲的舐犊之情,王师范忙安慰道:“让母亲担忧了,军中虽说不能与家中相比,然却别有一番风味,数日下来,孩儿也习惯了,请母亲放心。”
母亲最是心软,总是心疼儿子的,尤其是想到儿子即将远去博昌县赴任,再也控制不住,泪水如断线珍珠般滑落。
王敬武知夫人心意,上前扶住郭大娘子,劝慰道,“娘子莫要伤心,孩子总会成大,也会有属于自己的一方天地,我们作父母的应该祝福他才是。
况且博昌县也不远,快马一日便到,书信往来很便利,若是娘子想极了,我派人把这小子抓回来便是。”语终略带诙谐。
郭大娘子不禁破涕为笑,佯装嗔怪,“抓什么啊,那是我宝贝儿子,可不是阿猫阿狗。”
“好、好,不抓就是了,咱们今晚吃个团圆饭,饭后就让这小兔崽子滚蛋就是。”王敬武见夫人心情好些,又打趣道。
“还是先吃饭吧,大郎他们这三日没少吃苦,须得好好补补才是。”郭大娘子边说着话,边从背后拧向王敬武的腰间,王敬武顿时哭笑不得,忙附和道,“娘子说的是极,吃饭要紧。”
虽说军中这三日也都吃到肉了,但毕竟不能和家中相比,一闻到满桌的肉香,王师范四人口中生津,不觉吧嗒一下嘴唇。
郭大娘子看到孩子们这是馋了,忙说道,“快些吃吧,莫要拘礼。”
四人如蒙大赦,甩开腮帮子,狼吞虎咽起来。王敬武夫妇不时给孩子们加肉添菜,自己却只是看着,不忍下筷。
待四人吃得沟满壕平,于饮茶之时,王师范说出自己的决定,“父亲,孩儿准备明日就去博昌县赴任。”
“明日?不是已经跟安节度告假十日了吗,这才过了五日,为何如此之急?”王敬武疑惑道。
“孩儿原本也是想准备的充分些再去赴任,后来觉得没上过战场,只在军营之中再怎么练也难说准备充分。
就定下三日之期,待整军初成,就提前赴任,将这次赴任变成一次战时行军演练。
可以适当绕些路,训练不同地形哨探、行军、扎营、列阵等法,此其一也。”王师范解释道。
王敬武频频点头,“确是这个道理,那其二呢?”听儿子的话头,后面还有其他考虑,遂问道。
“其二,我想这段时间张家父子和孙礼之定会在博昌县给我制造些麻烦,虽不知具体详情,然提前赴任,出其不意,转圜余地更多,总是好些。”王师范说出心中顾虑。
“好!日后你遇事能如此思虑,往深处多想一层,为父就真的放心了,”王敬武顿觉老怀大慰,又询问道,“还需为父做些什么,尽管说来。”
“别的倒是没什么,只是近日练兵,体会到军粮的重要,为防到博昌县后被刁难,请父亲派我一队辅兵,多备些粮草,另再多备些军资以应急。”
“嗯,那博昌县令张敬先,是张霸先的堂弟,向来依附于张霸先,却有在粮草之上刁难的可能,应当多备些。另外,如遇粮草不足,提前三日报于我,自会接应。”王敬武嘱咐道。
“是,多谢父亲。”王师范应道。
“还有,遇事多与你义兄商议,阿鄩向来善谋。”王敬武又嘱咐了一句。
刘鄩忙说道,“父亲放心,我定会尽心辅佐大郎。”王师范搂着刘鄩肩膀,兄弟二人会心一笑。
王敬武看向一直静静坐着的王猛和王灵,再次叮嘱着,“阿猛和阿灵也是自家人,紧要之事尽可托付他们,平时亦要多加照顾,你们兄弟同心方能其利断金。”
“是,父亲、伯父。”三人同声应道。
一番叮嘱之后,一家人就散了,王师范四人回了东跨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