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自惭不及鸳鸯侣 犹得双双近钓矶

半柳斜阳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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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拜会的人不论年龄大小,官位高低,均要以一首诗作为拜帖,由玄机评判,才高者方可与之相见。在众多的来访者中,有一位相公,姓李名郢号端公,幼时曾与玄机居住在同一条小巷,二人有过几面之缘。其时玄机年龄尚小,又是男女有别,只听得父亲说过这位公子的形容举止、脾气秉性与她颇为相似。后来端公入朝为官,而玄机去了下郢就学,因此二人不曾有过深交。

    至玄机来了咸宜观,端公得知这位盛名远播的女冠子就是从前相识的幼薇,忆起从小的情意,常常来山中探望。二人惺惺相惜,多有诗文往来。玄机欣赏他的才华人品,对他情愫暗生。

    这一日本是他二人按照惯例相约品鉴诗词的日子,幼薇早早起来,在池塘边枯坐了半日,直到中午时分才收到端公的口信儿,说他今日去赴友人的邀约垂钓去了,故而不能前来,还望幼薇不要责怪他云云。

    玄机看着池塘里的荷花和成双成对的鸳鸯,想起自己形单影只,又起了哀怨之意。她有心刺探这位端公一番,看他是否也将自己视

    作了知己。便写了一首诗回复道:

    无限荷香染暑衣,阮郎何处弄船归。

    自惭不及鸳鸯侣,犹得双双近钓矶。

    这首诗简单明了,意思直白,诗的前两句将李郢比作阮肇,还亲切地称他为“郎”。而为何将他比作阮肇呢?这里头还有个典故的。传说中阮肇与刘晨曾到天台山采药,因迷路遇到两位仙女,仙女怜惜,

    留他们在山中住了半年,等他们回家时,凡间已经过了7年之久。玄机在这里提到阮肇,是担心李郢被夏日的荷香熏染,醉得回不了家了。后两句中她又羡慕池中的鸳鸯,因为它们可以自由地接近李郢的钓竿,而她自己却连陪伴他的机会也没有。

    谁知这端公傍晚时分铩羽而归,看到这首诗时差点惊掉了下巴。他与玄机往来应和是真,可他从未存了半点要她还俗,纳了她的意思。他家中妻妾成群,为了玄机引得后院起火,家宅不宁尚且事小,怕就怕此事若为言官所知,一本奏折递上去,他就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啊。

    忙修书一封同玄机解释道:“我与你自小相识,将你视作姊妹,断不敢有逾矩之心。若因我的言行不当而令你起了误会,那都是我的不是,万望你原谅则个。你我二人自此今后就丢开手,切勿再谈此事了。”

    玄机心愿落空,大受打击,闭门谢客了十几日,急得门外那些相公们恨不得拆了这山门。可他们到底是文明之士,虽说是一日来三回,到底也不曾用强。

    可有一位粗人,耐不住性子,也想尝尝世人口中这位“绝色仙子”的滋味是不是真的比他老婆的香。贼心一起,便如同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着他似的,趁着夜色,众位相公们都散了,便翻了外墙进到里头。可他不知这一排房屋中哪个是玄机的居所,猴急猴急地摸进了绿翘的屋子。

    “啧啧,小美人,你好香呀,果真比我那黄脸婆强十倍。今夜就让爷好好疼疼你。”

    绿翘也是见过世面的,这样一个无财无貌的粗人她哪里肯从,大喊大叫地惊醒了众人,大伙儿一齐将他捆绑起来。

    玄机气得大骂:“好你个狂徒,色胆包天了,竟敢来这等仙人清修之地撒野,也不拉泡尿照照你那德行,看看你配不配!”

    这野人被骂得狠了,不住唾道:“呸,小贱人,你在里装什么贞洁烈女,谁不知你黑天白夜的做了些什么。只看着这院中的花草树木很是茂密,但若论起你睡过的男人,恐怕是比它们还多些呢!怎么旁人睡得,我却睡不得?莫不是你怕我体力不好,不能满足你?你试试,爷的体力,保管比那些小白脸还强些呢!”

    玄机被他说得羞愤不已,因着她的从小的遭遇,最恨别人说她是个“娼妇”,况且她虽同几位公子相谈甚欢,但自认不同于那些娼妓伶人之流,断不像世人传言的那样,“欲求三清长生之道,而未能忘解珮荐枕之欢。”盛怒之下命绿翘同旁人一起将他缚着丢了出去。因顾忌着她与绿翘的名声,故而并未报官。

    这人吃了瘪,心中不服,连夜去寻了他在县主夫人府中当差的表兄,将此事告知。他表兄素日听过县主对玄机的愤恨之语,想着若能投其所好,让主子出了气,自己也算大功一件。第二日天一亮就将此事告知了县主。

    县主听闻幼薇已改名为玄机,还在咸宜观混的风生水起,顿时气得七窍生烟,可待她听完原委,又喜上眉梢了。她原本就对从前幼薇使计夺了她衣裳的事耿耿于怀,后来又在马球赛上输给李亿,令她在众人面前丢尽了脸,只恨不能将她制伏。这下终于逮到了机会治她,怎么会轻易放过呢?

    “风水轮流转,今日你既犯到我手上,就休怪我心狠无情了。咱们就新仇旧恨一起算!”她略一沉吟,志在必得地喊来小厮嘱咐道:“你去京兆府报官,就说鱼玄机在咸宜观中日夜笙歌,引得读书人将孔孟之道全丢在脑后,争相与她狎妓,实在有伤风化。如今任这京兆府尹的乃是‘活阎王’温璋,素来执法严苛,没缝的蛋他还要防着苍蝇去叮呢,何况这么个伤风败俗的女人。他得了此信儿必定不会轻易放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