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李代桃僵戡乱贼

一帘雪夜霜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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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数日之后,侯景被陈霸先、王生大败于横岭,狼狈逃去。

    陈霸先与王生奋剩勇疾进,侯景打马直奔建康,急令开城。城头乱箭射下,守将卢晖略叱道:“侯景,你贪溺美色,逼走额副将,以致今日如此,还有何面目令众人效死?我与建康军民,皆降王师也!”

    原来,卢晖略在城头上瞭望,见二十万大军溃败于横岭,自己手下兵不过三万,建康城大,城内汉人极多,恐起民变,建康自然是守不住。踌躇甚久,即派部将角昂儿率一万兵马,去内苑保护萧氏皇族,令人于城中张贴安民告示,大肆宣扬自己已弃暗投明,预留生路。

    台城之内,但凡穿着甲士的,都是侯景的羯人亲信。卢晖略为了讨好萧氏,令从属见甲士便格杀勿论,甲士入皇宫未及半个时辰,卢兵已入宫,淳于兴守在东门,见不是头,率一千甲士夺路而逃,卢晖略也不追赶,只是严令部下肃清宫内甲士。

    麾下兵士为求活命,争入内苑立勤王之功,罗广千人之队,岂能抵挡?猝不及防间,角昂儿先一刀砍了罗广首级,余众大溃。角昂儿麾兵入宫,但凡见宫中有着宫妆者,令十人一队围护,故而内苑深处,蒙难甚浅。

    侯景见大势已去,投建康官道东路而走,陈霸先、王生追至,卢晖略已肃清内苑,遣千人守宫门,带麾下部将,不带兵刃,身着单衣,大开城门,拜于道路两侧,伏地称降。王生道:“陈兄可入建康安民,容弟追剿侯贼。”陈霸先然之,王生引兵自去。

    陈霸先入台城,见宫中血流成河,外苑宫人杂役,死者无算;急入内宫,见各宫之前,皆有卢兵守卫,心下稍安。角昂儿前来相见,陈霸先令其撤走兵士,以自己的兵卒充任守卫之职。再遣陈蒨封府库、剿灭侯景城中党羽,出军粮救济城内饥民,建康由此稍定。

    王生紧追侯景而去,羊鹍、谬车儿接着侯景,见王生大军来的凶猛,先胆怯了三分,又不知破二十万胡卒者,对方兵马几何;遥望尘土大起,俱各胆寒,独孤约道:“与某八千兵马,誓死断后;二位将军护丞相至寿阳,再做良图。”

    羊鹍、谬车儿然之,拥簇侯景去了,独孤约纠集败兵,勉强冲杀,不过半个时辰,兵卒逃散、从者渐殁,王生怜其勇,欲招降之,独孤约整冠北拜,以刀剖腹而死。

    王生令人收葬独孤约,陈霸先自建康城内造饭毕,遣人送饭。王生就地歇马,饱餐一顿,再奋众追侯景而去。

    而凤阳宫内,及至卢晖略派人清剿甲士,乌格泰早已带人进入内苑半个时辰,甲士横行宫中,无论男女老弱,遇之则杀。乌泰格自领二百甲士,径投凤阳宫中。

    洛公主听见宫中四处杀人哀嚎之声,知末日终至,遂唤芸儿梳妆,换上新衣,坐于堂前正面。对芸儿说:“你跟了我,没过几天好日子,反而备受凄苦,如今又被我连累致死,我是欠你的。来世,你为主,我做婢,再偿还你这世的苦吧。”

    芸儿流泪道:“如果不是公主绝食相救,芸儿早就死于城头之上。以前,每日听公主讲些田园耕读的愿望,今世虽然不能如愿,但陪公主一起死在这里,芸儿此生无憾了。”

    洛公主说:“来世,我们再作姐妹吧。”

    芸儿流泪,凛然而立,慨然等死。

    洛公主拭去芸儿的泪水,缓缓说:“傻丫头,自侯景住入这宫里,在这内苑之中,你早就是我唯一的亲人了。如果有来生,我宁愿去一个每日都能自由自在的地方,做一个普通人。你别哭了,免得让胡人看见了笑话我们胆怯。”

    门外脚步声渐近,宫门有十名甲士,受侯景之命保护并禁锢公主,乌泰格先令甲士围住公主寝宫,带五十名甲士趋前,取出侯景手令,十甲士俯首从命,也拔出弯刀,与乌泰格同入宫中来杀公主。见公主盛装华服,芸儿怒目圆睁,咬牙切齿,面无惧色。

    乌泰格道:“好一个狐媚子,怪不得逼走额齐纳,致大军溃败。今日,我要送你与你祖父和父亲团聚。”言毕,示意甲士动手。

    两名甲士举刀砍下,忽然一名甲士窜出人群,后发先至,唰唰两刀,迅如惊雷,两名甲士已然倒下。

    乌泰格大惊,道:“你是何人?为何违抗丞相命令?”

    甲士道:“你们守住宫门,不要令任何一个进来,这里我自己就可以了。”

    九名甲士本就站在门口,闻言后关闭宫门,在内上闩。

    乌泰格并五十名甲士拔出腰刀,严阵以待。

    那名甲士卸下重甲头盔,露出面容。

    乌泰格瞠目结舌道:“羊河,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日,羊河踹营搬兵,未及透阵部下即消折殆尽,然仗着手中一杆长刀,硬是从近千人合围之中,竟杀条血路,直奔南海,单这份能耐,足以令人胆寒。

    羊河冷冷的说:“遗言说完了,可以去死了。”

    甲士一拥而上,只闻金铁交击之声,羊河腰刀挥舞,如风吹柳絮,如浪打初荷;似舞,似蝶,似梦。

    梦醒时,甲士倒地。

    乌泰格咬牙拔出腰刀,已感受到后背的冰冷。

    一刀砍去,羊河不闪不避,那刀却悬在头顶一寸,乌泰格只觉小腹一热,那刀已刺穿身躯,透脊而出。

    他想凭着意志把这刀砍下去,同归于尽,但背脊已被刺断,登时若瘫痪之状,肢体再也不听使唤。濒死的弥留,大脑愈发清晰;而不受控制的手,愈发令人绝望和恐惧。

    刀落,人亡,仆地。

    羊河回身看向洛公主,柔声道:“淽儿,没事了,我带你走。”

    洛公主扑在怀里,大声痛哭,羊河轻轻抚摸着她的背,温言安抚,忽然洛公主一把推开羊河,掩面奔入内室,芸儿赶紧追上。

    不久,芸儿出来,道:“公主已嫁侯景,不会再嫁。愿将军爱惜公主名节,莫再无礼,否则,公主宁死以全节。”

    羊河默然无语,持刀大开宫门,仰天长啸,围宫甲士赶来,羊河拔刀怒砍,顷刻断首数人,余众惊骇,却又悍勇,死战不退。

    宫内,另一名甲士走来,从怀里掏出药瓶和帛束,道:“芸儿,该涂舒痕胶了······”

    芸儿回身,面露愕然,忽然流下泪来,脸上却挂起笑意,软声道:“你也来啦?”

    甲士拭去芸儿的泪水,柔声道:“傻瓜,我说过要带你离开这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