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襄王醉作《采莲赋》

一帘雪夜霜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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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羊河虽未听清,但也是乖觉的,猜个八九不离十,想道:“若是被这几名宫女缠住,难道还能揍她们一顿?传出去必然被人耻笑,说我殴打妇孺,没准还被父亲打断腿。罢了,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于是赶紧一桨荡去,才走了十几步,那只船已经近在眼前,心想:“糟了,遇见了使船的行家了。若被追上,恐怕难缠。”计议已定,把船头一拨,向着莲花丛躲去。

    入了莲丛,枝蔓勾连,划桨费力,那两名宫女毕竟是女子,比不过羊河一身勇力,只是追不上;羊河舒了一口气,但也不敢出去,因为一旦出去,湖面之上,注定会被追上。

    洛公主见状着急大喊,“快,快追上他!”眼泪都流了出来,宫女们不敢怠慢,紧紧跟着,累的香汗淋漓,却又追不上。

    羊河见了,心想:“再划一会儿,等她们脱力了,我自然可以脱身。”于是故意放慢速度,玩性大发,把船摇得跟水蛇也似,若即若离,只隔着后船一只船头,故意挑逗。

    洛公主急的大哭,喊道:“把并蒂莲还我,明明我先看到的!”

    羊河说:“你这丫头,你先看到算什么?看起来我比你年长,这个朗朗乾坤都是我先看到的,难道就是我的吗?”

    洛公主被抢白的无地自容,回头说:“你们再加把力,回头各赏一个月月钱。”两名婢女听了赏钱,更不惜力气,可还是追不上。

    这时,岸边一阵喧嚷,梁武帝与百官拥簇至水亭,要开祈福之仪,远远听见湖心传来厮喊声,纷纷停了脚步,看见如此追逐形状,都不由的愣在了原地。

    梁武帝看了一会儿,觉得有趣,说道:“萧绎吾儿,你素来文采卓然,可否为我作一赋助兴?”襄王领旨,趁着酒意,不假思索,朗声成赋——

    赋曰:

    “紫茎兮文波,红莲兮芰荷。绿房兮翠盖,素实兮黄螺。

    于是妖童媛女,荡舟心许,鷁首徐回,兼传羽杯。櫂将移而藻挂,船欲动而萍开。尔其纤腰束素,迁延顾步。夏始春余,叶嫩花初。恐沾裳而浅笑,畏倾船而敛裾,故以水溅兰桡,芦侵罗袸。菊泽未反,梧台迥见,荇湿沾衫,菱长绕钏。泛柏舟而容与,歌采莲于江渚。

    歌曰:‘碧玉小家女,来嫁汝南王。莲花乱脸色,荷叶杂衣香。因持荐君子,愿袭芙蓉裳。’”

    原来那襄王聪敏,见少年于内苑之中,操桨稳健,身手矫捷,知是武将之子;又见三名侍女,操舟之际,却分神翼护舟中少女,肯定也是非富即贵。恰好遇着梁武帝兴高,所以做了此赋,想要添些喜庆,讨好父亲。赋中提到的汝南王,本是汉时勇武帝胄,七国之乱时建功甚高,以此作为比拟,隐喻此少年日后必成栋梁之才。

    梁武帝抚掌大笑,说道:“妖童媛女,荡舟心许,鷁首徐回,兼传羽杯!端的好赋。萧绎吾儿,那位女子就是洛公主,你要轻许于人吗?”

    襄王大惊,拜地请罪道:“父皇恕罪,绎儿僭越。上次入宫贺喜之时,公主尚在襁褓,后累次拜阙,未曾踏入后宫半步,实在不知公主长成如斯。”

    梁武帝说:“不知者不罪,吾儿且起。但不知那俊俏儿郎,是谁家子弟?”

    百官面面相觑,互相摇头说:“没见过,不认识······”

    羊侃醉眼朦胧,老神在在,也没仔细看,更不在意,嘴里还唠叨着:“反了,反了!盗用御船,太不像话,太不像话了啊·····”陈蒨却挤过来,扯了把羊侃,附耳说:“羊司马,此人下官认识,中午吃饭时与他同席,座牌上写着羊河,原本一脸麻子,如今却又白净,恐怕是化妆入宫,图谋不轨之辈······”

    陈蒨倒也颇知分寸,恐怕有歹徒潜入,对梁武帝不利;又怕错认了,搅了大典,因而获罪。所以偷偷来告诉朝廷中人望最重的羊侃——也亏得他双目如炬,一起吃饭的十几个人,倒也都没把这个俊俏少年跟那个大麻子认作一个人。

    羊侃好似听了个晴天霹雳,连忙擦了擦醉眼,使劲儿看了看,不是羊河是谁?心知僭用御舟,已是忤逆之罪,一身酒意全部化作汗水,顿时全消;更吓得肝胆俱裂,瘫软跪地,不住叩头说:“老臣死罪,教子无方。不但盗用御舟,更忤逆公主,老臣罪该万死!”

    梁武帝听了,说道:“虎父无犬子,果真如是!羊司马,你先起来。老魏,找几个人,把他们唤上岸。”

    魏公公躬身道:“遵旨!”使了个眼色,早有一名太监带着几名侍卫,解了莲舟,飞也似的划了过去。

    羊河正玩儿的起劲,忽然见一只船驶来,船头一名中官,喊道:“公主、羊公子,吾皇让咱家来传口谕,上岸候旨。”

    羊河眼前一黑,酒也醒了:“完了,完了,她原来是公主······”洛公主让人转了舟,趾高气扬的“哼”了一声,说道:“等到了岸,有你好看!”羊河暗暗叫苦,只得拨转船头,跟在最后面。又想:“盗采御湖之物,也是重罪。”偷偷把那朵并蒂莲揉碎了,悄悄撒在湖里,要来个死无对证。

    船一靠岸,洛公主先撒娇说:“皇祖父,这个奴才忤逆淽儿,还抢了淽儿的花,您可要替淽儿出气。”

    羊河垂头丧气的走上岸,说道:“你先骂人,为何······”

    “放肆,还不跪下!”羊侃怒喝道,“随我向公主请罪。”然后两人跪在岸边,羊侃说:“公主千岁在上,老夫教子无方,请公主千岁责罚。”百官也吓得大气不敢出。

    洛公主说:“皇祖父,淽儿见过羊司马,是个颇知礼数的老先生,就免了他的罪,只罚这个奴才就行。”

    梁武帝说:“羊司马,公主让你起来,你就起来吧。”

    羊司马无奈,说道:“老臣遵旨。”单单剩下一个羊河,跪倒在地,众人替他捏一把汗。

    魏公公搬了个座位,梁武帝入座,那架势好像在审犯人;洛公主站在身后,还不忘做个鬼脸。

    梁武帝问道:“你是何人?为何冲撞公主?”

    羊河说:“回吾皇,草民羊河,乃羊侃第五子;因吾皇赐宴,多喝了几杯酒,入湖畔醒酒,见湖心莲花正好,不合僭取了御舟,前去赏玩,所以冲撞了公主,请吾皇降罪。”

    梁武帝说:“年少不羁,又有何罪?淽儿,就这,值得你大呼小叫吗?”

    洛公主听说他就是羊家五公子,也就是那晚救了自己的人。又看了他俊俏模样,脸上早已绯红,但还是说道:“皇祖父,他还抢了淽儿的并蒂莲,您要帮淽儿要回来。”

    梁武帝说:“羊公子,湖中莲花,本就是萧家之物,你未经主人允许,就自作主张采了,跟偷盗有区别吗?拿出来物归原主,是否合情合理?”

    羊河叩头,汗流浃背,都怪自己自作聪明,却又没处分辨。只得说道:“吾皇恕罪,刚才被公主追急了,只顾操舟,那花儿不小心揉碎了,散落在湖中,已经无法复原。”

    梁武帝说:“盗人物品,又毁賍灭迹,你可知罪?”

    羊河叩头说:“草民知罪。”

    梁武帝回头说:“淽儿,这人已经认罪,你看怎么罚?”

    偷偷在梁武帝耳边说了几句话,梁武帝摇了摇头,说道:“你这丫头,也不害臊,皇祖父本有此意,如今就依了你,罚他作驸马。”

    众官一片凌乱,这羊家偷偷养的儿子真是好福气,盗了皇宫之物,还被罚作驸马,简直闻所未闻!

    洛公主也羞得不行,扯着梁武帝说:“祖父,您羞死淽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