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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河打马跑了一程,心想:“父亲千里传书,让我回来参加端阳献贺。为何大典在即,就让我回返江州?”掏出信封,只见空白封皮,想道:“父亲一向心细谨慎,为何连封皮也不写?莫非·····”又想道:“我从来出入家中,都是大门口出入,二哥为何这次特意引我从后门走?”
越想越不对劲,干脆扯了封皮,把信拿出来,只见里面潦草的几个大字:“河儿犯禁,全凭吾友周全”。当下皱眉,思忖道:“我素来遵守师训,从不违法犯科,哪来犯禁?唯独忘了还洛公主的贴身之物,为祸不浅。如果此事事发,家父令我逃走,想要跟二哥承担了去,岂不陷我于不孝不义?”
当下拨转马头,风驰电掣般跑了回来,门官问道:“五公子去了哪里?为何不见出去,只见回来?”
羊河说:“我从后门出去,故而你们不知。来,先替我拢了马,我有事要见父亲。”
门官亲自拢了马,说道:“五公子尽管去便是。”
羊河直奔正堂,羊侃与羊耽正对着一粒香囊唉声叹气。见了羊河,羊耽先开口说:“五弟,让你去江州,你为何回来了?”
羊河把那封信往桌子上一放,跪地说:“父亲在上,河儿不孝,令父亲担心。河儿回来,独自承担,前去自首,万死不敢让父亲因不肖孩儿受责。”
羊侃把他扶起来,说道:“你先坐下,听为父慢慢讲来。洛公主刚才带了十几名内苑侍卫,前来拿你,亏得你二哥机警,先让你避了避风头。那洛公主令人问了一回,见你不在,也就离开了。想来此事只有她知道,吾皇也还蒙在鼓里。为父认为,她也不想让人知道,自己曾经被人绑架之事,留下这只新做的龙衣锦做成的香囊,似是栽赃,又像是警告。吾儿口风严点儿,端阳献贺之时,好歹寻着她那婢女,再三请罪讨饶,赌个咒儿,必不大肆宣扬此事,求她收了龙衣锦回去,或许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羊河垂头丧气,说道:“要早知如此麻烦,那夜就该让她被匪徒掳掠了去,我又何必自找麻烦。”
羊侃说:“河儿,此言差矣。孔曰成仁,孟曰取义,你师父教你的你都忘了?此事错不在你,你不必自责。”
羊耽也劝了一回,说道:“端午献贺,宫内查夹带必严。不妨拜会下徐太医,请教下他如何夹带香囊入内,如法炮制,或可令五弟带行囊入内,好歹还了那公主。”
说话间,门官前来禀告:“老爷,徐太医前来叩府。”
羊侃说:“快快有请。”
徐太医入内,一揖到地,只是请罪。羊侃连忙扶起来,说道:“徐大人请起,请先用茶,有事慢慢说来。”
徐太医入座,说道:“并非晚辈畏死,献锦囊时被逼问,不得已供出五公子。那洛公主的婢女好生厉害,献出一计:着人将晚辈挂在城头,贴出告示,若寻不着取香囊之人,克期问斩。晚辈想,羊公子乃大义之人,若被如此摆布,肯定会自投罗网。所以,不得已苦求洛公主,愿供出那夜的恩人,但请莫要为难,才免了此守株待兔之局。晚辈下值后,赶紧来禀告,羊司马可先做安排。”
羊侃三人面面相觑,说道:“老夫所猜不错。此事果然只有洛公主知道,实不相瞒,洛公主带领十几名侍卫,已经来过,幸亏河儿不在家中,老夫搪塞公主,说去江州求学去了,方才躲过一劫。她又留下这一香囊,乃僭越之物,适才正在苦恼。”
徐太医说:“晚辈去诊脉之时,再加苦求,求她收了这物事回去。”
羊侃说:“徐大人为了犬子的事,已经出力颇多,切莫再牵扯进来。俗话说,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是我这犬子作下,就让他自己去求。这粒香囊,即便烧了,死无对证,却又显得不顾公主面皮。那洛公主素得吾皇喜爱,寻隙搬弄几句,就是灭顶之灾。犬子虽然闯祸,但好歹也算她的救命恩人,等端阳献贺之时,就劳徐太医想办法居中沟通,让我这犬子与公主见上一面,即便不得恩赏,折了这久假不归之错,应该足够了。”
徐太医说:“这洛公主自幼过目不忘、博览群书,深明春秋之义,五公子前去请罪,必不会过于为难。但端阳献贺,宫内把守必严,五公子要见公主,难于登天。晚辈愚见,既然洛公主寻五公子不见,倒不如先不让她寻着五公子,免得公主责怪羊司马失信。待大典之事过后,晚辈愿借宫中行走之便,探下洛公主的口风,好歹让羊公子寻个机会,见她一面,把香囊取了回去。”
羊侃说:“我家十几口人命,悉数拜托徐大人周全。”
徐太医说:“岂敢,岂敢。晚辈这就回去准备。”
羊侃说:“河儿,已过酉时,替为父招待徐大人。”
徐太医致谢告辞,羊河陪着徐太医来到一处馆子,要了一坛好酒,对酌起来。
酒过半酣,徐太医说:“羊兄,恕小弟多嘴,那洛公主正值豆蔻年纪,急忙寻找你,恐怕并非为了杀人灭口。试想,如果她要掩埋被绑架的事,只需向吾皇禀告,出游之时,香囊被羊兄抢了去,再添油加醋些轻薄之事。吾皇为了皇家体面,又怎会轻饶了你们羊家?那洛公主买通左右,上下其手,做个伪证,又不是难事,羊家就算浑身是嘴,即便到了建康府,也说不清楚。”
羊河说:“那她今日聚众前来,留下龙衣锦,又是何意?”
徐太医说:“小弟猜测,她只不过是为了逼你自己出来见她。”
羊河说:“此话怎讲?”
徐太医说:“羊兄那晚救了她,又拒绝留名索报,她或许想到了公子会躲着她,就把僭越之物留下,故意恐吓羊司马。如今,羊司马家里有龙衣锦,万一被告发,罪过不小;激得羊司马苦恼,不得已让你想办法当面去请罪,来消了这场无妄之灾。”
羊河饮下一杯酒,说道:“我路见不平,反而引出这等烦恼。这洛公主,平日养在宫里,不稼不穑、锦衣玉食也就罢了,何必再为难我那沙场喋血、九死一生才换来功名富贵的父亲。”
徐太医也喝了一杯,说道:“羊兄果真不知?”
羊河说:“小弟愚昧,请徐兄明示。”
徐太医说:“实不相瞒。那日献香囊之时,那婢女曾问及羊兄年甲品貌,今日想来,若非洛公主授意,她敢如此胡言造次?依小弟愚见,那洛公主恐怕要结识羊兄。”
羊河哑然失笑,说道:“徐兄说笑了,小弟虽然十年寒窗,日习文、夜修武,但是尚未取得功名,她又岂会折节下交我这白丁?”
徐太医摇了摇头,说道:“羊兄磊落。不如小弟把话说明白一些,那洛公主情窦初开,把恩情与爱慕混淆,想要给自己寻个驸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