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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河也是吃了一惊,说道:“孩儿无状,这就去厨下烧了这香囊,以绝后患。”
羊侃制止说:“不可。内苑女子,遗失贴身之物,必不肯善罢甘休。吾儿且想,贴身之物流落在外,但凡有些风言风语,女子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必然要想办法找了回去。吾儿带伤而归,或许有人看在眼里,如果循着这条线索追查下来,找到府上,索要香囊不得,你说烧了,谁人会信你?”
羊河说:“孩儿无状,多管闲事,如今带了个烫手山芋回来,连累父亲劳神,实在无地自容。”
羊侃说:“吾儿不必自责,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本就是分所当为之事。这件事情或许还有转圜,为父出征寿阳之时,军中有一徐军医,听命于帐下五年,医术造诣匪浅。他有一个独子,深得徐军医家学真传,日夜指望出人头地、有所出息,去年请托我为他谋个差事儿,也好将来光宗耀祖。我受人之托,上表为吾皇荐贤,吾皇看我薄面上,安置在太医院内担任六品医官,单凭这点情分,请他于内苑打听那婢女芸儿,找到芸儿,自然能找到她的主人,偷偷把香囊还了回去,不但免除了她的后顾之忧,吾儿也可安然身退。”
羊河拜道:“全凭吾父周全。”
羊侃安抚了几句,婢女出来传话:“夫人请羊五公子一起吃早饭。”羊侃点了下头,说道:“吾儿刚刚回来,先吃早饭,我派人打听下太医院轮值,等到徐太医下值之后,再去请托。”
羊河便去拜见母亲,三人一起吃了早饭,打探消息的人早已回来,说道:“徐太医今日值日,酉时下值。”羊侃说:“吾儿,与你母亲叙叙话,稍作休息,下午我带你去徐太医家拜会。”
羊河心内焦虑,一日心神不宁,好不容易熬到酉时,羊侃令人备了些礼物,带着羊河取路朝徐太医家而去。
到了平安巷内一间小小宅院前,徐太医背着个枣红药箱,刚刚回来,见了羊侃,拱手行礼说:“晚辈徐绥,见过羊司马。羊司马拨冗,光临寒舍,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羊河看那徐太医时,年不过二八之岁,却又一副儒雅气质,也亏得羊侃面子大,要不然太医院又怎会让这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入内当差?虽然只是个六品医官,但若没有情面,多少名医圣手毕生踏不得内苑一步。
羊侃说:“徐太医掌悬内苑安康,冒昧打扰,实在唐突。但我这犬子,作下一事,全仰仗徐太医医者仁心,援手搭救。”
徐太医拱手道:“羊公子好。请二位入内说话。”
转身开了锁,请二人入内,进入小小的客厅,徐太医去灶下打了火,烧了水,冲上茶,说道:“寒舍逼仄,让二位屈就,还请海涵。”
羊侃说:“哪里,哪里,是我与犬子唐突。”
徐太医倒上茶水,说道:“家父每每提及羊司马忠君体国,又有拔擢引荐之恩,但有用得着晚辈处,尽管开口。”
羊侃见他开门见山,谈吐不凡,颇有君子之风。也不隐瞒,把羊河作下之事,和盘托出,拱手说:“全凭徐太医探得芸儿,免了犬子闯下的塌天之祸。”
言毕扯了羊河就拜,徐太医连忙搀住,说道:“羊司马,莫要折煞晚辈。此事义不容辞,羊司马安心等待,晚辈于太医院内人缘尚可,打听一个婢女,又不犯禁,但有消息,必然亲在去府上禀报。”
羊侃再次致谢,羊河就去门外招呼了声童仆,只见各色食盒,并一坛好酒,络绎搬上客厅,倒显得徐太医家的桌子狭小了许多。
徐太医谢道:“破费,破费。”就去厨下寻了几只碗,扯去泥头,满满斟上,说道:“难得羊司马赏光,今日尽情一醉。这一碗,先谢羊司马提携之恩。”言毕一饮而尽。
羊侃心情大好,赞道:“痛快!吾儿,也坐下一起吃几杯。”
羊河闻得酒香,早已按捺不住,听得父亲开口,连忙坐下,说道:“容我敬徐太医一碗,聊表谢意。”徐太医说:“不敢,不敢,羊公子客气了。”
酒过三巡,羊侃取出两锭金子,说道:“老夫知道,宫内打探消息,免不了人事儿。那些掌事太监,哪个不是贪财的?赤金二十两,徐太医尽管支用,若有不够,但请开口。”
徐太医也不推辞,说道:“贪财,贪财。”就去袖子里藏了,三人又吃了一回酒,童仆搬上饭,羊侃领着羊河,一揖告辞。
父子二人走在街道上,童仆远远跟着。羊河说:“这徐太医,端的是个豪气人物,不但谈吐儒雅,也毫不做作,可称君子。”
羊司马说:“太医院何等紧要之处?若非人品医术俱佳,即便亲王保举,都不一定能够入内任职;此人身具大才,历经吏部、内务府严考,查得其祖上三代,俱是悬壶济世之人,再加上他的父亲任职医官二十余年,任劳任怨,家世清白,又经太医院主官试以岐黄之术,方得采录。此人假以时日,必然前途无量。”
羊河说:“孩儿有心结交,还请父亲周全。”
羊侃拂髯大笑,说道:“吾儿长进了,若得结交,日后或入仕途,相互帮扶,受益匪浅。为父岂会推辞?”
那羊侃宦海沉浮,从一州牧,爬到大司马高位,虽说战功无数,但也是根知进退、深谙为官之道的老油条。但羊河却没那么多心思,只想着意气相投,倾心结交而已。
徐太医受了黄金,已有定见。第二日值夜,到了三更,唤过一名小太监,说道:“徐某有事求见洪公公,劳烦公公给传个话。”言毕取出一只锦囊,说道:“但请将此物送给洪公公,说太医院徐绥有事相求。”
又从袖子里掏出十两银子,说道:“聊表谢意,公公莫嫌轻薄。”
值夜的小太监,本就是最不得喜爱的,见了这十两白银,眼里冒火,抓了银子,说道:“徐太医客气。就算拼着受洪公公起床气,挨一顿打,也要做这一回。”
小太监揣了物事,径入储秀宫,对守夜太监说:“太医院有要紧事,要见洪公公。”守夜太监吓得魂飞魄散,原来那太医院不但侍奉主子,更为他们看病,若有得罪,太医随便在药汤多加点分量,登时死的神不知鬼不觉,结个“病重不治”的医案,又没人关心他们的死活,拖出去埋了便是。况且太医院找上门来,若是治病需要,误了主子病情,在医案中稍微搬弄几句,登时就是灭门之祸。
当下岂敢怠慢?摇醒主事太监,那洪公公作为储秀宫的大主管,酒醉睡得正舒坦,听得“太医院”,吓得酒都醒了,说道:“治病也用不着咱们储秀宫,恐怕来者不善。是不是有对头买了太医,要谋了咱家的主管位子?”连忙穿戴整齐,身子躬得像个虾米,出门相见。
见是个值日的小太监,稍微松了口气,也挺直了腰板,说道:“你是谁的徒弟?来扰我安睡?”
小太监说:“太医院徐太医请我送一样东西给洪公公,奴才不敢不从,扰了公公睡眠,甘受责罚。”
洪公公说:“打狗还需看主人哩!打了你,跟徐太医的梁子不就结下了?罢了,这顿打免了吧。”接了锦囊,打开一角,已见金光透出来,就屏退众人,搬出天平一称,足足十两赤金,喜得嘴都合不上。
要知道自从梁武帝信奉佛法后,自不惑之年就开始节欲,二十年以来,几乎没有再选过秀女,储秀宫沦为招纳宫女之地,但那些卖身入宫为婢女的,与卖身做太监没什么区别,都是些穷苦人家,硬是把一个财源滚滚之地变成了清水衙门。
锦囊内有一张纸条,洪公公看了,吆喝道:“小王八们,都给咱家起来,该干活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