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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河归心似箭,策马疾驰,免不得日行夜宿,饥餐渴饮,终于来到建康城外,却才四更,城门未开;又觉喉中焦渴,寻着一个茶摊,摸出两文铜钱,先喝杯茶润润嗓子。
忽然,一队黑衣人拥簇着一辆马车,大喇喇的从官道驶过,而在马车路过一瞬,一只香囊从车窗内扔出,滚落在羊河脚边。
羊河想:“城门未开,这队黑衣人必然不是从城内出来,定从林子中转出。这粒香囊,从车内投出,又是何意?”
百无聊赖,羊河捡起香囊,羊河嗅了嗅,暗赞道:“上好的龙涎,车内之人,非富即贵。”
打开香囊,里面一片布条,上面是一个嫣红的血手印。
羊河心想:“是了,这伙匪徒乘夜掳掠了富家小姐,潜出城头,同伙把马车藏在林子里接应,正要逃走。”
当下顾不得喝茶,以布蒙面,翻身上马,沿着车辙追去。
那马毕竟拉了车架,怎能赶上羊河一人一骑快?只不过二十里,早已追上,羊河把马横拨,堵住道路,拱手道:“各位兄台,请留步。”
黑衣人护住车架,几名骑手拥簇上来,说道:“兄台尊姓大名?官道人人可走,请兄台让路。”
羊河说:“看各位也是英雄豪杰,那就打开天窗说话,请问马车之内,掳掠了谁家小姐?”
黑衣人面面相觑,说道:“收银买命,是兄弟们的营生;兄台如此出头,是要断了我等活路了。”
羊河说:“买家许下多少银两,我照价给付,不敢让兄弟们挨饿。”
一名骑手上前,拱手道:“谢过兄台慷慨。但若坏了信誉,我等在建康周遭,注定再也接不到买卖。兄台如果要逞强,休怪我等冒犯。”
羊河初出茅庐,正是踌躇满志,拔出刀来,说道:“领教各位高招。”
骑手们也拔出刀来,摆个阵势,一齐挥刀砍来。
羊河躲避了几刀,说道:“冒犯了!”言毕刀法倏出,织成一幅刀影迷梦,笼罩住几位黑衣人的身影。
忽而大喝一声“妙笔生花·注生判死·破!”生花梦诀现世,梦华碎裂一瞬,刀光闪过,众人纷纷坠马,皆是断骨去肉、伤而不死之伤。
羊河收刀回鞘,拱手道:“承让了。这马车我可以带走了吗?”
言犹在耳,只闻一阵人喊马嘶,转瞬间十数骑卷尘而来,围住倒落一地的黑衣人,领头一人跪地道:“让小姐受惊,属下该死。”
“没事了,别跪着了,快给我解开。”一位女子从车窗内探出头来,心有余悸的说。
首领唤道:“芸儿,快扶小姐下来。”
一名宫装女子就跑上马车,把小姐扶下来,哭泣着说:“小婢罪该万死,让小姐受惊。”
首领用刀砍断绳索,跪地道:“小姐先避一避,容属下先剿灭了冒犯小姐的匪徒。”
那名女子舒了一口气,说道:“王将军不要误会,这位蒙面人,是救我的恩人,这些黑衣贼人,都是他打倒在地的。”
首领就带着手下呼啦啦的跪在地上,拱手说:“谢过兄台,救下了我们十几人的贱命。”
羊河不明就里,在马背上拱手道:“路见不平而已,各位请起。”
首领起身,下令道:“这些匪徒,一个不留!”
一名匪徒挣扎着起身,说道:“此事我是主谋,按律但问魁首,甘受剐刑,但这些从犯,罪不至死,望王将军通融。”
首领说:“你也知作下此事,罪同谋逆?罢了,我今日给你们个痛快,也好过擒捉回去,被千刀万剐吧。”
黑衣首领说:“韩兄弟,不要求他们了。我们收银买命,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一同上路,来世再聚。”
羊河涉世不深,心存悲悯,想道:“这些人,都是因为自己才落到这个田地吧。师傅教诲过:得饶人处且饶人。或许他们只是穷的活不下去,才做此盗贼之事。”
于是拱手说:“王将军,可听在下一言。”
首领也拱手说:“恩人但请开口。”
羊河说:“可否看在在下薄面,放他们去了?”
首领吃了一惊,说道:“你可知他们劫持的人,够他们死一百次?一刀了结,本来就是我大发善心了。”
羊河说:“可以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这些人,都是可怜人······”忽然身后传来风声,羊河赶忙侧身一躲,仍然被刀尖在手臂上划了道血口,回身望去,那名韩姓匪徒,拖着受伤的腿,一刀砍过,早已支撑不住,仆倒在地上,手中的刀上,还在滴着血。
首领说:“你为他们求情,他们反倒要杀你,足见是怙恶不悛之辈,恩人还要讨保吗?”
羊河撕下一块衣襟,简单的包扎了下伤口,问道:“韩兄,为何对我出手?”
那名匪徒说:“我自知难逃一死,无怨无尤。但这些人,都是我的长辈尊兄,却因你而死;临死之前,我要替他们报仇。”
首领笑着说:“小小年纪,倒也重义气。罢了,先给你个痛快,免得你见了他们先死后伤心。”
羊河说:“且慢。放了他们去罢,他们坏了买卖,不会再出现在建康周围,也不会再寻各位麻烦。”
首领说:“虽然你救了我们的性命,但此事恕难从命。”
羊河说:“我可以替他们作保,若各位担心他们日后寻仇,我天涯海角,一定会取了他们的脑袋。”
韩姓匪徒说:“不劳尊兄作保。我可以留下赴死,若他们能活命,我替他们立誓,必不寻仇。”
首领仰天大笑,说道:“他说的,你也信?”
羊河说:“我信,因为他这种人,必不会食言。”
首领说:“建康城内,天子脚下,断不可放了这等狂徒。恩人若不闪开,在下得罪了。”
眼看剑拔弩张,那位小姐突然说:“王将军,我让你放了这群人,你听不听?”
首领愕然的说:“属下岂敢不听?可是······”
小姐说:“为了几个歹人,你就要拔刀对上恩人吗?”
首领低头说:“属下不敢。”
小姐说:“你不想听我的,我就不再多说了。”
首领叹了一口气,说道:“算你们运气好。你们立誓,以后不再于建康方圆一百里内生事,就赶紧滚吧。”
或许有人不怕死,但没有人不想活着。
匪徒们纷纷指天为誓,挣扎着爬上马车,韩姓匪徒捱着痛,跃上马,说道:“谢过兄台求情,吾名韩老大,此恩来日必报。”
羊河说:“抓紧走吧,这门营生,不干也罢。”
匪徒打马一鞭,快速离开了。
王将军拱手道:“敢问恩人尊姓大名,容我等重谢。”
羊河看了看日影,约摸五更,不愿多留,说道:“萍水相逢,聚散随缘,何必多礼。”
言毕打马一鞭,消失在了晨霭中,那名小姐挥手要去拦,却又放下了手。
“小姐,我们也回去吧。”芸儿说,“小婢侍候您上马。”
如醉如痴的小姐,恋恋不舍的收回了目光,翻身上马,带着一群人缓缓而行。
羊河回到府中,门官早已禀告羊侃,羊侃亲自出来迎接,问道:“吾儿为何带伤而回?”
羊河让童仆拢了马,把路上遇见的事情说了一遍。
羊侃眼神游离不定,说道:“香囊何在?借为父一观。”
羊河才想起,走的急了,忘了还香囊,就从怀里掏出来,递给羊侃。
羊侃细细看了一番,大惊失色道:“这种锦缎,民间擅自织造,就已经是灭族之罪了。”
羊河说:“敢问父亲,这锦缎有何特殊之处?”
羊侃说:“这种锦缎,称为‘龙衣锦’,单凭名字,僭用者论同谋逆。你救下的,到底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