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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天还没亮,阿木便已经收拾妥当,从灶房里拿出一个馍馍,坐到堂屋的椅子上,一边就着水啃着馍馍,一边冲着李婆子房门喊道,
“李婶李婶,你醒了没啊?我要走啦,你在家好好的啊,等我回来给你讲府城的事啊。你要是闲了,出门找隔壁的钱家婆婆说说话,钱家婆婆开始腌菜了,你可以去帮帮忙。”
“你要是有急事,就到衙门找小五,我跟小五打过招呼了,不急的事你还是等我回来吧,小五办事也不怎么牢靠,还是一小屁孩儿呢。”
“前儿我抓回来的鱼你记得吃啊,吃不完的放水缸里养着,但得看好了啊,别让猫叼了,吃完等我回来再去捞,别给我留,记得啊!”
“缸里米还多着呢,你每日记得煮饭煮粥,别光吃箩菔,那吃了会生病的,菜倒是不多了,回头我跟朱哥说声,让他再送点过来。”
她在堂屋里事无巨细的吩咐着,东屋一片寂静,无人回应。
待她灌了一肚子水,吃完了馒头,才站起身,回屋提了包袱,想了想,又回屋换上了阿远娘做的新鞋,这才出门。
听到院门关上的声音,屋子里的李婆子终于开了门,自己走到灶间,盯着锅里温着的馍馍,又看了米缸里满满的米,静静地呆坐着,半晌没动。
阿木出了门,直奔衙门。到了衙门,张鲁几人已经到了,正坐在厅内跟师爷说话,瘦猴缩着肩膀蹲在一旁。
见阿木进来,张鲁立刻站起身,“师爷,那我们就先走了。”
阿木还想跟师爷说两句,见张鲁已经起身告辞了,只好也冲师爷摆摆手,“师爷师爷,我走啦,你别欺负小五啊,你年纪大了,就让让他啊。”
师爷的眼睛顿时瞪圆了,自打吴家兄弟的事后,衙门里的人都对她多了些纵容和宠溺,她便带着小五上蹿下跳,现下竟还管到他头上了。
他手点了半天,无奈一声,“算了算了,小老儿不跟你一般计较,你在外一定要听张典史的吩咐,切不可私自行动!”
“知道了知道了,岁数大了,越发啰嗦了。”阿木自己交代完就了事,早奔出去了,还不忘回一句嘴。
头回听人说自己岁数大,师爷虽嘴上说不计较,回房后却也多照了两回镜子,又骂了几句才甘心。
衙门里清苦,只有一辆马车供县令大人出门用,他们出门办差只能靠走。这次去府城,师爷特意在账上支了钱让他们租辆车。
几人出了衙门,便直奔行脚店,那行脚店载人拉货租车都行,来往周边的县城。
听要租车,朱玉面上带了喜,就是瘦猴都明显松快了些。
阿木瞧他二人面色,便偷偷问了朱玉,朱玉知道她这是第一次出山,便细细跟她说起来。
从乌县到府城只有两条路,一条是过黑水河上的笮桥,再翻过两座山,到安平县,再由安平县坐车到府城,这是最近的路,但最快一趟也要四五天的路程。
另外一条则是沿黑水河一路向下,到顺和县,再从顺和过江去府城,这一路虽不用翻山越岭,但路程要远的多,光靠两条腿走,怕是没半个月到不了。
县里百姓偶有出门,多是走那笮桥。那笮桥只是两根藤草包裹着竹篾做成,一上一下,上扶下踏,人走在上面,前后为峭壁悬崖,脚下是深渊万丈,堪堪容一人而过,人称一人桥。
县令和略富贵的人家出门,则是或驾马或乘车,走顺和,虽远了些,但牲畜的腿脚怎么也比人两条腿快,这么一绕,却也只要三四天即可。
几人来到行脚店,他们到的早,铺子刚开门,一见是张鲁他们,还以为有事要问话。
待张鲁说明来意,铺子老板面带喜色,道,“张爷如果不急,可等一会儿,今日李大老爷租了咱们的车送东西到府城,张爷要是不嫌弃,可搭一程,有张爷在,我们走的也放心些。您回来的时候再提前告诉我们一声,我们到时再安排车去接您。”
张鲁笑着道,“鲁老板太客气了,你走了这么多年的顺和道,比我们还熟悉,今儿个是我们沾了你的光。”说着留着瘦猴在外候着,带着朱玉阿木,跟着鲁老板进了铺子里。
阿木瞧着知道他们是不用掏钱租车了,连回来的路程也解决了,以为是这铺子老板有心卖好,心里有些得意,又有些心酸,正满心思地纠结着,朱玉敲了敲她脑袋,“又乱想了吧?”
“朱玉,你说是不是因为我们是衙门里的人,所以老板才让我们搭车?”
朱玉点点头又摇摇头,”是也不是。”
阿木顿时瞪大眼睛,“怎么不是?”
“他们确实因为我们是衙门里人,卖了几分面子,可你想想,如果就只这一个原因,那你去买话本子,张爷去买卤肉,小五去买瓜子怎么都没给他们面子,少要几个钱呐?”
“那又为何?”
“他说是为了替李大老爷送东西去的,咱们县穷,可再穷,也有矮子里的将军,那李大老爷就是那将军。”
“李大老爷?就是开酒楼的那个李大老爷?”
阿木上次看过师爷的账本,知道乌县最大的富户便是开酒楼的李家,这些日子在城里闲逛,也曾在他家酒楼外转了几圈。
“就是他家,他家据说有个在京里做官的亲戚。他女儿几年前嫁了府城里的一大户人家,每年都要送好些东西过去,前些日子听说他那女儿怀了身孕,所以这东西送的更勤快了。他日日送这么些东西,想想都知道这路上肯定有人会盯,所以啊,说是让咱们搭车,其实也是多咱们几人,遇上了事,好照应而已。你且等着,这一趟,咱们不光不用掏钱,嘿,还能得些茶水费呢。”
阿木听着朱玉说的肯定,知道这茶水费是朱玉常说的衙门的规矩,也不多话。
几人在铺子里喝着茶闲聊着,一会来了个小伙计,鲁老板出去了一趟,回来就冲着张鲁抬手作揖,
“刚才是那李大老爷家里来人,说他们还有些东西没收拾好,要多耽搁一会儿,还请张爷多多包涵。”说完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袋子塞到张鲁手里,“这是李大老爷特意为您三位准备的,还望三位多多看顾一二。”
张鲁也不客气,顺手就将那钱袋子就揣到自己的怀里。
见张鲁收下,那鲁老板笑的更开心了,“有张爷在,我们也就放心了。不瞒您说,每次替李大老爷送东西,咱们都提心吊胆的,虽说他送的都是些吃用的,可就这些,也打眼的很,咱们毕竟不是镖局,着实吃力的很啊,有了您几位,我这趟可就省心多了。”
张鲁知他这人实在,可没想到这么快就说了出来,倒是笑了,“既如此,鲁老板为何不让他家自己派人去送?毕竟你们也小本生意,货丢了,损失也不小,别是你舍不得这个大主顾,舍不得银子吧?”
那鲁老板哎呦一声,“张爷真是冤枉我了!我一早就跟李大老爷说了,可他不同意啊,非得让我去,还说东西丢了也不用我赔,你说,我还能说什么。”
这下连阿木都觉得怪了,这李大老爷不缺钱不缺人,却宁愿失了财物,也不愿自己派人,真是怪事。
那鲁老板唉叹一声,“可怜天下父母心啊,张爷不是外人,咱们县的事您都知道,可这李家的事,您可能不是太清楚了。”
因李家听说了张鲁搭车去府城,还打算再送些东西过来,鲁老板哪还不知道那李家的心思,原是他起的头,现在就更想把他们几人拉上船,于是便将他知道的事倒个干净。
“那李老爷就这么一个闺女,自小也娇宠万分,大伙儿都知道她是嫁到了府城,可这么些年,那闺女从未回过一次娘家,李大老爷也从没跟人提过他家女婿,你们可知为何?”
张鲁和朱玉早就听了些风声,只是李家人口风紧,有那碎嘴前去打听的,都被那李家婆子骂了出来,所以,一时大家都不敢再去打听了,现在这鲁老板竟像个知情的,不免都有些好奇。
“他女儿不是嫁进去,而是给人做了小!”鲁老板声音压低了说。
张鲁和朱玉都果然如此的表情,只阿木一人有点摸不着头脑。
乌县穷,外头的人家一般不愿意将自己闺女嫁进来,本地的男人只能个个将主意打到城里城外的姑娘身上,所以,乌县虽光棍不少,嫁不出的闺女却不多,出挑点儿的更是抢手。
做妾在百姓心里,那就跟卖闺女没什么俩样,不是万不得已,没人愿意自家闺女走这一条路。所以李家闺女给人做了妾,不要说这两人,怕是全城都要惊掉了大牙。
鲁老板继续低声说道,“具体怎么一回事没人知道,但确是给一个姓刘的当官的做了小,听说,那人家的规矩大,他那正头娘子也凶的很,不让李老爷上门见闺女,也不放她闺女出门,说是他们家没有姓李的亲戚,再来了人攀亲,一概打出去。”
“这李大老爷气的大病了一场,冷了两三年,可还是抵不过心疼闺女,到处托人打听他闺女在府里的日子。打听来的消息倒是不少,说他闺女须得日夜不停地在那正头娘子跟前干活做事,吃穿也都是些正房剩下的用下的,因着吃的不好,又得干活,竟是瘦的跟原来判若两人。”
“李大老爷没办法,只得想法子送东西给他闺女,但自己却再也不上门了。好在他送的东西,听说那府里人也不太看得上,多数还是能落到他闺女手里的。”
“两个月前,他闺女有了身子,李大老爷就着急了,这不,又想法子送东西了,两个月这都已经是第三趟了。我瞧着那吃的穿的用的什么都有,竟像是这李家养着自己闺女和肚里孩子一般。可怜见的!”
张鲁听了默不作声,倒是朱玉问了一句,“那这回儿送东西,李家去人吗?”
鲁老板看了朱玉一眼,摇了摇头,老实说,“不去,回回都是我去送的。”
几人明白了,怪不得鲁老板知道的这么清楚,不过他这一副问什么答什么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