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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胡县令的同意,师爷松了一口气,他就怕他家大人安于此地,不愿冒丁点儿险。今儿是戳了他痛脚,才逼得他同意。他本想再暗中观察那阿木几日,现下可不能耽搁,得赶紧定了此事方为上策。
可送走了胡县令,师爷又有点踌躇,他竭力留着阿木,除了跟胡县令说的缘由外,更重要的却是他想留着阿木赌个富贵。
那阿木一身打扮看似粗鄙寻常,说话也毫无顾忌,行事更是出人意料,可偏偏行走坐卧却处处规矩,签字画押写的那几个字更是大气开阔,想她必不是什么小门小户出身,再加上她口中的老仆识文断字武艺不凡,普通大户人家哪里能驱使得了这样的仆从,只不知她到底是个什么身份,莫不是得罪了什么人,为了躲仇家,才跑到这深山老林里,一待就是十几年。
本朝立国几十年,前头血雨腥风地杀了不少前臣旧族,就是跟着太祖一起打天下的功臣也倒了不少。如果是个犯官之后,只需弄清她的身份,将她告发了,他家大人轻轻松松就是一个举报之功。若是哪家忠臣良将遗血,更是大善,以这等知遇爱护之功,只要攀住了,大人儿子的前程都有了!现下就是不知她到底是个什么来历,会不会因此给他家大人惹了麻烦。
小五来时,师爷正左右拿不定主意,听了小五的话,顾不得其他,立刻起身同小五向外走去。
见了阿木,师爷松了一口气,没跑就好!
“阿木姑娘,我已听说了,不知接下来你做何打算?”
“我要去找瘦猴。”
“你可认识瘦猴?去何处去寻他?你出门可有户籍路引?身上可有盘缠干粮?找着了瘦猴,他万一不认账,你可有证据表明那玉环原为你所有?如果他已然卖与他人,你又该如何赎回?”
听着师爷一个个问题砸下来,阿木木然地张嘴,是啊,她不认识人,又没银子,更没有证据,她该如何寻回玉环?阿木毕竟年纪不算大,又是头遭下山,一时没了法子,只自己不肯认输,便气鼓鼓的瞪着师爷,转指着田鼠回道,“我带他!他一定认识瘦猴!”
还不等她把话说完,田鼠连忙摆手,“别别别,姑奶奶,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小儿,我不能走啊。您大人大量,绕了我吧。”
师爷伸手示意阿木坐下,见她还站着,也不计较,自顾儿地坐了下来,拿起阿木面前的茶碗,给她倒了一杯茶,接着道,“阿木姑娘,你可知,这世道不是有武艺傍身便可解决一切问题。如你这般一没户籍,二没路引,别说进府城,就是安平县,你都进不去。再者,出门在外,你身无分文,莫不打算靠抢劫饱腹遮身?”
“我才不会抢劫!”虽知师爷并不是真这么想,可阿木还是立刻开口反驳。
“我等皆知阿木姑娘不是那种人,可如你昨日那般行径,同那抢劫有何不同。也就是咱们大人心善,不与你一般计较,如果换了其他地方,你早被关入大牢了。”师爷厉声说道。
这话说的,连张鲁都有些不忍,小五正打算替阿木辨两句,被朱玉一把捂住嘴巴,拉到身后。
阿木也知昨日自己行事不妥,虽说不知者不罪,可到底是犯了错。
她紧抿着嘴,硬是强抬着头瞪着师爷。
“我等皆知阿木姑娘初初下山,不知这山下规矩,胡大人不计较,小老儿不计较。”师爷用手绕了一圈,“张典史他们也不计较,可你若还是如此莽撞懵懂,去了别处,惹了祸事,小老儿却不能保证是否还会有人如此宽容大量,不与你一般计较,到时,阿木姑娘武艺再高强,怕也不会轻易脱身了。”
这话说完,不说张鲁朱玉,就连小五都使劲点头。
阿木听了这话,早已不觉委屈,师爷说的半点没错。她只知书中说那江湖人恩仇快意,却不曾讲这普通人活的却处处小心,处处得守着规矩不说,还得交粮纳税,从傜服役,就没个自在人。好在她不是那不懂事的,知道师爷说这话是为了她好,她用衣袖拂了下面,抬手弯腰,给师爷行了大礼,“多谢师爷提点!”
田鼠在一旁看的咂舌,这姑奶奶昨儿还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想想既兴奋,又心惊。
师爷起身扶起阿木,“阿木姑娘请起,我等看阿木姑娘孤苦无依,好心提点,阿木姑娘如觉得小老儿说的有理,便听上一听。”
阿木连忙道,“师爷客气,师爷爷爷请讲。”
这一声爷爷,叫的在场的人都笑了起来,阿木有点莫名。
张鲁忍住笑,开口道,“阿木姑娘,师爷年不过四十,你还是唤师爷吧。”
师爷面皮一红,老脸有点挂不住,他少年老成,少时便常做大人模样,等到成家立业,却突逢变故,父母妻儿一遭身首异处,只留他一人孑然独活,二十来岁一夜白头,心死如行尸。到如今,虽三十七八,却硬生生把自己熬成了五六十的模样。
阿木不可置信地盯着师爷看,直看的师爷面上微僵,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的胡须,又觉不妥,连忙放下手,“罢了罢了,小老儿。”
还不等他说完,阿木凑到师爷跟前,小声道,“师爷,你莫不被精怪吸了元气?”
这话一出,连师爷也哭笑不得,“你这孩子,哪里听来的这些个乱七八糟的东西。小老儿,在下只是年岁渐长,多了些白发而已,哪里有那么多古怪东西。”
不等阿木说话,他赶紧把话题转到阿木身上,道,“你若觉得在下说的有理,那便暂且留下听消息,待那瘦猴回来,再做打算。”
屋里气氛被刚才一打岔,轻快了不少,阿木也跟着众人坐了下来。
师爷抬眼瞟了眼阿木,接着又道,“阿木姑娘,你下山来不知有何打算?”
阿木还盯着师爷的头发面皮看,见他问这事,有点不好意思,“我一人本无牵挂,只为寻那白衣公子,拜他为师,同他一起锄强扶弱,扬善惩奸。”
众人听了,一头雾水,不知她所说白衣公子是何人。
小五开口问她,“你说的白衣公子是何人?”
阿木瞪大眼,”你们竟不知白衣公子?书中说他乃是天下第一侠士,一身剑术出神入化,为人更是义薄云天,江湖中人无不拜服,他行侠仗义,处处帮扶弱小,百姓对他更是敬仰,你们竟然不知?”
众人皆摇头,师爷道,“乌县闭塞,消息不通,从未曾听闻,可是近几年出现的人物?”
那田鼠倒有些不确定,小声问,“你说的可是凌霄公子慕容瑾?”
“正是!正是!”阿木高兴了,总算有人知道白衣公子了,看向田鼠的眼光没了之前的嫌弃,一脸同道中人的欣喜。
众人看向田鼠,田鼠有些不好意思,看了眼阿木,不好意思地说道,“那个,嘿!我是听孔秀才说的,那,那是个话本子里头的人。”说完,自己先乐了起来。
众人一时愣住,随后哄笑不已,师爷一时也忍俊不禁,这姑娘,唉,是怎么长大的!
小五早已笑的爬不起来,朱玉使劲揉了揉腮帮,摸了摸阿木的头,“你可知话本子里头的故事都是骗人的?这世上压根儿就没什么白衣公子。”
“怎么会,书中清清楚楚写了他姓甚名谁,再说,他也知道,你们问他。”阿木一手指着田鼠,一手胡乱拨开朱玉乱揉的手。
“阿木姑娘,那真是故事,我们都是当故事,打发时间听听的,您可不能当了真。”田鼠虽说自个儿也挺崇拜那慕容瑾,可他不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忽悠阿木。
阿木一脸求救地看向师爷,只因师爷没像其他人一样笑的那样不给面子。
师爷抬了抬手,示意大伙儿静一静,“那你可知他是哪朝哪代何方人氏?”
阿木想也不想,急急答道,“天玺二年浙西东坪镇人,师从鬼手范。”
田鼠在一旁点头,“没错,没错。”
师爷眼风扫了田鼠一眼,田鼠立刻闭了嘴。
“浙西东坪确有此地,可阿木,从前朝至今,从未有过天玺年号。”
阿木一时呆愣住,“真没有?你们没记错?”说完,转头一个一个看去,见众人皆摇头,心里一片冰凉。
半晌,师爷才道,“书本为明志,虽人不可考,可故事必有可取之处,险恶如江湖,可也有白衣公子之流,为百姓苍生力争公义。阿木姑娘崇拜白衣公子,想必也是侠骨热肠之人,何必在意其人真实与否?”
“真的没有?”阿木还是不相信,可怜巴巴地看着师爷。
“兴许有的,只是写书之人不方便说真名实姓,才编了话,让你们不要追着找那白衣公子呢。”朱玉瞧她那样儿实在可怜,抢在师爷前头安慰道。
“真的?”阿木立刻活了过来。
田鼠也一脸希冀地看着朱玉。
“恩,一定这样,”朱玉顶着师爷不赞同的目光,转过头答道。
师爷不忍再继续听他们胡说,咳了一声,开口道,“阿木姑娘既想锄强扶弱,扬善惩奸,何不在乌县,做我乌县的衙役。”
这话一出,人人皆惊。
师爷扫了一圈,站了起来,对众人道,“此事还是回了县衙再商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