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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北之地苦寒, 寒意侵肌入骨。…
从来没有人去核算过这片大地上究竟生活了多少人, 只是从别人口里探听到大概得人数, 或数十人, 或数百人。
那么广袤浩瀚的一片大地只生活了这么点人? 说的人一口咬死, 就只有这么多人。因为他们在极力回避一个问题, 北原之人皆强悍无解。如果人数可比中原, 那这世界还有没有天理? 还有没有王法?
“爷爷, 我想休息一下! ”一个小孩赤身裸体, 手里拎着一把斧子。这斧子应该是他爷爷自己用的吧, 宽大的斧面, 接近一人高的斧柄, 握在这个只有四五岁的孩子手里, 真正的“大材小用”了。
坐在树桩上的老头笑着答应了,“可以, 你可以休息一袋烟的功夫。”
孩子一听, 乐坏了, 扔下斧子就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了。他清楚的记着, 爷爷坐在门框上抽烟时, 一袋烟可以抽一下午的。
老头子将烟锅在树桩上磕了磕, 将里面的烟灰磕干净, 然后将吊在烟杆上的烟袋绕了几圈缠在烟杆上。他将烟杆在裤腰带上别好, 从侧衣兜里摸出一根皱巴巴的烟卷, 划了根火柴点上。
看到这里, 小孩哭丧着脸在雪地上打起滚来, 一边打滚一边踢打着积雪, 雪花沸沸扬扬,像是又下了一场小雪。
老头子的皱脸上扬起一丝笑意, 小声嘀咕着,“嘿嘿, 老头子我骗人的时候你爸还没你大呢! ”
小孩眼巴巴的看着那火光闪动, 烟气飘飘,白灰掉落。他很沮丧, 这已经是老头子第一千一百次骗自己了, 每次都用不同的方法缩减自己的休息时间。现在他都不愿意跟别的小朋友去玩了, 人家天天换着不同得游戏玩, 他想加入进去, 但是人家不愿意带他玩, 因为他好多游戏他都不会。一点一点教他, 他又学的太慢了, 让大家都没有时间玩。在北原, 能痛痛快快地玩的日子很少, 能高高兴兴的玩一天的日子更少, 没有人愿意为他耽搁一点时间。
小孩沮丧的抱起巨斧, 有一下没一下的劈向面前的木桩。一斧下去, 木桩应声而裂, 近乎粉碎的裂成一条一条的, 如果细看, 那些小木条竟然是沿着纹理自然开裂。
这时候老头子才露出欣慰的笑意, 然后赶紧把手中的烟卷灭掉, 小心的收进衣兜。一边受一边说:“嘿, 为了你这小兔崽子, 我可是把传家宝都拿出来了。你要是还没有点成就, 怎么对得起我这根祖传的烟。”说着他又摸出烟卷, 放在鼻翼下深深嗅了嗅。他的眼神在这时候迷茫了, 手伸了出去, 似乎是想挽留什么。
良久, 他叹了口气, 伸手一招, 那把斧子便飞到了他的手里。在斧子入手上肩的那一瞬间,似乎有一股朦胧的气环绕着老头子。“走, 回家! ”
夜黑的很快, 他们走到村口的时候, 天已经完全黑了。零零散散分布着的帐篷里传出一些火光, 看着就感觉温暖。
老头子帮小孩紧了紧衣领, 干枯的大手摸了摸小孩的头发,“今晚你想吃什么呀? ”
小孩歪着脑袋, 一脸的小心翼翼,“我们可以吃雪狼肉么?”他知道雪狼的强大, 现在村里最好的猎人也没有单独猎杀过这样的杀手。不过听说很久以前有个人杀过一群雪狼, 那个冬天全村上空都弥漫着一股肉香。他经常听那些叔叔说起,当时那些叔叔也和他现在差不多大, 因为年纪小, 他们总能从长辈那里多要一块肉吃, 那种滋味他们现在还是忘不掉。
“雪狼呀! 这可不好弄, 这些小崽子太精明了, 可能得过几天才能吃到, 我得准备准备。”老头子搓了搓手, 又摸出了烟杆, 开始往烟锅里填烟丝。
“真的嘛? 爷爷你说的是真的嘛? 我可以吃到雪狼肉? ”小孩的语气充满了惊喜, 随后又有些失落。“算了, 我不想吃了。葛三叔那么优秀的猎手都被雪狼咬断了腿, 我们还是抓雪兔吧, 它们好抓一些。”
老头子一愣, 自言自语到:“雪狼已经这么强大了么? 还是说北原的热血与悍勇已经被彻底冻僵了?”而后, 他摸了摸斧面, 大拇指轻轻的拂过胸口, 似乎做了某种决定。他牵着小孩的手, 回到了自己家的帐篷。帐篷的外观已经很破了, 但是没有孔洞, 细看之下竟然是某种动物的毛皮。
老头子把火生了起来, 挂在三脚架上的铁锅又开始被烟火缭绕。锅里还有些糊状的东西, 随着温度升高, 散发出一种肉类特有的香味。小孩凑近火堆, 烤着双手, 闻着锅里飘出的香味, 一脸的幸福。
老头子把铺在地上的毡片揭起来一角, 用烟杆戳了两下, 似乎是测试了一下硬度。他好像感觉还可以, 就直接用手开始挖。
几分钟后, 一个大坑出现了, 坑里有几个油纸包, 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装着什么。小孩好奇的看着, 似乎发现了新天地, 这么小的一个帐篷里竟然还有他没见过的东西。他也揭起一角毡片,用灰铲也开始挖。
老头子气急而笑, 伸手在小孩头上敲了一下,“傻小子, 那里还有其他东西, 老头子我也就这点家当了。”小孩揉着脑袋, 开始看老头子拆油纸包。
油纸包打开了, 里面是一套兽皮铠甲, 零零散散一大堆, 估计全部穿起来能把一个人裹得严严实实, 除了眼睛应该不会露出什么来。在翻动的时候, 还有金属交击的声音, 想来这套铠甲有着不错的防护力。
除了铠甲以外, 还有一把刀。刀不长, 能有一尺多点, 有着一个最适合发力劈砍的弧度, 刀身上还有一道近一指宽的放血槽。刀身差不多有四指宽, 刀背很厚, 刀刃除了刀尖以外都没开锋。这怎么看都是一把没有打造完成半成品呀!可是刀身上隐隐布满暗红色的印迹, 凑近了闻的时候, 有淡淡的血腥味, 这种破刀也能见血? 杀猪的屠夫都不见的喜欢用吧!
老头子抚摸着这些东西, 眼神迷茫但嘴角上扬, 轻声呢喃到:“委屈你们了, 出去放风咯! ”
“你吃完就先睡觉吧, 明天记得练功, 我回来以后会去问的, 村里谁家的柴堆没垛好, 看我怎么收拾你。”老头子指着锅里的肉糜, 故作凶态,说完, 抱着那堆东西走了。
夜里的北原安静下来了, 只有风声和偶尔传来的树枝折断的声音。今晚有个例外, 还有一个脚步踏碎积雪的声音, 黑暗里走出来一个形似雪狼的人形生物。…
巨大的雪狼头斜搭在这个生物的肩膀上, 嘴张着, 得有三寸长的獠牙外露着, 风吃过的时候两只竖耳还会动几下。不过一般情况下獠牙会扣在靠上一些的位置, 因为那里是人的脖子, 脖子里的血管流淌着温热的血液, 这是这些夜行杀手的最爱。
走近了, 终于可以看清楚了, 那是一个全身披着雪狼毛皮铠甲的老头子。那个雪狼头是他铠甲上的一个装饰品, 这是一个独自猎杀过雪狼的勇士呀。
老头的步伐很快, 并且在逐渐的变快, 快到在雪地上几乎不留下脚印了。风雪越来越大。
老头终于停下来了, 他的面前是一座大山,大山高远且深邃。他记得当年来的时候, 月光撒在山上, 像是一座银山, 当时作为新人的他还感叹了一句,“要是把这座银山搬回去, 估计我家世世代代都不愁吃穿啦! ”他没有爬山, 也没有进山, 他知道他要等的很快就可以见到, 这是宿命之间的羁绊。他身上有血腥味, 它们身上有累累血债。他拔出了刀, 用雪在涂抹过刀身。一点寒芒自刀尖迸发, 精光四射。然后他对着面前的空气挥砍了几次, 划破空气时发出“铮铮”的声音。他嘴角一扯, 放声大笑。
他止住笑声时, 刀已经握好。对着面前的雪地大喊到:“别藏了, 我知道你来了, 就像你能闻到我的味道一样, 我也能感觉到你的气息。几十年了, 你我之间该有个了断了。”
雪地上隆起一个大包, 大包上起了一个小包。小包往前一弹, 雪屑纷飞, 竟然是一颗雪狼头。雪狼直起身子, 抖落了掩护用的雪花, 这是一头老迈不堪的雪狼。
这雪狼看着老迈, 但有一股霸气始终环绕着它, 它的左耳折掉了一半, 脊背上有一条长达一尺的疤痕, 其他地方也布满了或大或小的疤痕。它应该是一头百战王者。
“是该结束了, 再过几年我也要死了, 你来的还是时候, 我还能跟你打一场。”老狼竟然开口说话了。
“你这样可对不住你威猛的称号了, 那天以后你是不是改名叫豁耳狼王了?”老头子手里的刀握得很紧, 但嘴上还是没有留情。“小巴图变成了老巴图, 我改个名字又有什么的。重要的是今天以后, 我俩应该只有一个能走这片雪地。”豁耳没有过多纠缠, 说完后腿一蹦,用力一蹬, 向着老巴图的面门直扑而来。“嘿, 使诈!”
老巴图一手握刀把, 一手贴刀身, 然后平推了出去。双脚一前一后站定, 做出了力士推门的架势。看到这一幕, 老狼眼里浮起一丝笑意。
两人快要真正接触的时候, 老狼双爪一探,一缩, 抵着刀背腾空而起, 一下子扑到了老巴图身后。老巴图也是见惯了风浪的人, 当下做出了反应。身子没有转动, 但刀已经甩向了身后, 及时防止了老狼在背后发难。老狼心有戚戚, 幸亏在雪地上打了个滚, 不然又要挨一刀了。这个老东西, 几十年了反应还是这么好。老巴图暗自吸了口气, 平复了下心情。这畜生没了当初的力量, 但狡猾程度却日渐增长。二者第一击点到为止, 谁也没有占到什么便宜, 相互开始打量对方。“巴图, 咱俩几十年的老对手了, 相互了解的比谁都清楚, 这个冬天没有以往那么难熬, 你怎么还想着来山上? ”老狼面带疑惑, 不禁问道。
北原的冬天很长, 长时间的低温和风雪会夺取大部分北原人的生命。很多北原人一辈子都没有去过村子以外的地方, 走的远了要么遇到觅食的野兽被吃掉, 要么在风雪中迷失冻死。更可怕的是严冬来临时家里没有储备粮食, 那肯定是要被活活饿死的。再热情好客的北原人在严冬时节都会拒绝给任何人食物, 除了家人, 哪怕是每天见面, 相亲相爱的左邻右舍都不行。
“孩子长大了, 有了些想法, 想吃口雪狼肉,所以我就想找你麻烦了。”老巴图给出的理由很简单, 让老狼一时间有点转不过弯来。
老狼迟疑了一下, 试探道:“孩子? 是你从那个山洞里抱出来的那个孩子?”老巴图没说话, 只是点了点头。
老狼顿时怒了, 咆哮道:“老东西, 你是不是疯了? 老糊涂了是不是, 在那个洞里我们死了多少人你不知道么? 还是那些鲜血你都洗干净了?这孩子交给我, 必须杀了他。”老巴图不为所动, 调整了一下握刀的姿势,刀锋指向老狼。老狼一脸不解, 这还是我认识的巴图么?
“你真的是疯了, 你等着吧, 今晚我就带人血屠了你那个村子。”说完老狼头也不回的冲回了山林。
老巴图摇了摇头, 默默地收起了刀。自言自语到:“雪狼肉没咯, 你说吃雪兔肉那我就多抓几只给你嘛!”说完他转身向来的方向走去, 风雪又起。
他听到了一声狼嚎, 从身后的山上传来。不是集合的号角, 而是哀悼的葬歌。
“啥情况?”老巴图闻声就想要质询一下老狼头。
可是老狼头已经游龙入海,百鸟归林,不再回应老巴图的问题。
风雪簌簌而落,狂风怒号,此起彼伏的狼嚎苍凉悠远。
老巴图摇摇头,迈着缓慢的步子带着孩子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