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6 章

澹台扶风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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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踩在孟秋的尾巴上,日头少了夏日火热,日渐温柔。滤过霜色水绉纱的厚度,和煦的阳光自在的洒进延福宫东阁的书房中,愈加柔和。严丝合缝的御窑青砖反射着柔软的光线,照亮视野。便在这温和的光度里,你绝难忽视窗头的俊美少年。

    黄花梨卷草藤心罗汉床上,眉清目秀的少年左手支头,右手捧书,斜身侧倚,只随意的躺着,宁静安详中却自有一份慵懒的气息。少年身穿一袭大红交领蟒袍,其上金绣坐蟒张牙舞爪,极尽威武。许是受少年柔顺的面部线条和闲适身姿的感染,原该威严庄重的蟒袍穿在他的身上,英武不减,却是没了它原有的肃穆。便是这金漆龙柱,明黄帐幔,极尽天家气象的皇家书房,也因为这少年的存在而多了分清气,少了份威仪沉重。

    若是有熟悉大华官服制度的人在此,必然会心生讶异。这服色,分明是宫中内侍总管的!这般俊逸难得的少年郎,竟是个太监吗!惊讶遗憾之后,免不得又该是一份奇异涌上心头。在这天子寝宫的书房内,谁人敢如此逍遥?这小小年纪便高居总管之位的太监如此没规矩,是不想活了吗!

    显见得这“少年内侍”是不觉自己放肆的。他轻合书本,漫不经心的一抬眼,看得日头时,清澈的琥珀色眼睛中蕴出了一丝笑意,扬头微偏的过程中,嘴角已添了缕不无戏谑的弧度,随后是他唇齿开合间飘出的散漫声音,“皇姑陛下,到时间了,你该休息了。”

    听得君逸羽的声音,龙案后提笔沉吟的君天熙从面前的奏本上移了眼来,眉头还是惯性的皱着,“等等,待朕批完这一份··”

    见得君天熙又要埋首书案,君逸羽假意“咳咳”两声召回了她的注意力,“君无戏言,说好劳逸结我才让你工作的,你···”

    “朕知道了!”不等君逸羽的长篇大论说完,君天熙略显无奈的一瞪眼,果真依言放开了朱笔。

    君逸羽见了满意的点头,表情大有“这还差不多”的意思。

    “反正你还在装病钓鱼,这些奏折批了也不能全数发出去,这么着急干嘛。工作嘛,劳逸结合,照顾好自己才是正理。再说了,你的身体还需要休息呢。对了,药还是要继续喝的,”说话间,君逸羽略调整了自己在罗汉床上的姿态,掩了眼中的坏笑,又打开手中的书本惬意的看了起来。

    君逸羽说到“药”时,君天熙自是没有听漏他言语中的笑意。眼见得房内没用旁人,她暗恨的咬咬牙,心内又有些羞恼。身为一国之君,这么大的人了,竟然怕喝药,这事儿说出去必然让人笑掉大牙。可恶的是竟然让他发现了,还天天拿这事儿取笑我!

    君天熙起身踱到了窗前,扫了一眼罗汉床上君逸羽随意的姿态,眼闪过一丝笑意,“看的什么书?”

    “嗯?”看到走到近前的君天熙,君逸羽坐起身来,扬了扬手中书本道:“《大华河工记要》。”

    “嗯?”君天熙听罢挑眉,“怎么看起了这个?”

    君逸羽撇嘴,“前儿个说到嘉仓、太仓、转运使司的事儿,漕运河工的事儿我不了解,便看看呗。左右我无事,要慕晴给我找来的。”

    君天熙点头,“看得怎么样?”

    “看着还不错啊。”君逸羽见君天熙似乎有些谈话的兴致,想着要她休息,闲聊闲聊倒也挺好,索性搁下了《大华河工记要》起身踱到了窗前。

    看到毫无顾忌的走到自己身侧,与自己并肩而立的少年,君天熙的眼中微不可查的生出了一抹柔色,言语却是一向的简单,“说说看。”

    “说说看啊,我只是身为大华子民,看了本书,了解一下我大华朝的漕运水利,有什么好说的呢。”君逸羽说完,颇为无赖的耸了耸肩。

    “你··!”

    看得君天熙的气结神色,君逸羽不再逗弄。

    君天熙明黄绣龙的帝王常服在阳光下愈加耀目,看着她肩头那条威风凛凛的五爪金龙,君逸羽微微有些出神,心内弥漫出了一丝名做心疼的情绪。移眼窗外,他悠悠开口,“我刚刚读到了济渠、通渠和阳渠的营造,文德皇后真乃不世奇女子!”

    “嗯”君天熙淡淡一应,只露出颇有兴味的神色,并不出言打断。

    “太祖之后,我大华建国仅仅十二年,岌岌可危,若非文德皇后主持朝政,后果真是难以想象。那般境地,能保住基业不失便堪称英主,文德皇后却能在那般内忧外患之下极有文治之功,旁的不说,只这运河一项便堪称雄才。水系相通,南北相连,玉安兴盛多赖运河,关中粮道多赖运河,再有一条,君王天下在握也多赖运河!”

    迎上君逸羽此刻灿若星辰的眼眸,君天熙暗暗点头。先妣文德皇后她一向是极敬佩的。君逸羽说得没错,文德皇后无疑是极有远见的人,只运河一项,沟通了大华的政治中心关中、商贸产粮的重地江南和北疆军镇便是无上功德。身为这个偌大国家的帝王,她很清楚,位处偏西的京都玉安,是运河给了她牢牢掌控这个广袤天下的有力筹码。

    想到隋亡故事,君逸羽不无感慨,“如此浩大的工程,动用的民力劳役数以千万计,文德皇后能考量民力国力逐步推行,不使百姓生怨。如此政绩,非奇才不可得啊!”他可记得分明,隋朝劳民伤财引发了统治危机,最终灭亡,其中运河的“功劳”不小!

    “皇姑陛下,这世间,我最听不得的便是‘巾帼不让须眉’这种话。”

    君逸羽话题的突然转变让君天熙微微皱眉,刚刚盛赞文德皇后的人,现在就要转口说出瞧不起女子的话了吗?

    “谁说女子不如男?哼!巾帼从不让须眉!”

    君天熙释然,是这个意思啊!我就说呢,他怎么可能如此浅薄!“你这话倒是难得。”

    君逸羽摇头轻笑,“说起来,文德皇后是西武国的公主吧,真遗憾西武没让文德皇后做国主,不然如今的西武国怕是换了个模样了。啧啧,我若是西武国君,地下有知,怕是要为错失了这样的继承人恨不能再死一次了。”

    听得君逸羽自比死人,君天熙忍不住轻斥,“休得胡言!”

    君逸羽挠头,“哪有胡说?本来就是嘛!”旋即他略微正了些颜色,“所以说,还是皇爷爷有远见。皇姑陛下,你是开天辟地有史以来的第一个女皇,便让那些看不起女子的短视世人看清楚吧,你会是一个好皇帝,会是名垂青史的伟大帝王!”

    君天熙一时怔然,她原还奇怪君逸羽怎么突然转了性子说了这么多关于文德皇后关于朝政的事儿,此时才算是明了。这算是··鼓励我吗?

    “怎么不说话了?”

    君天熙回神,偏头窗外,“朕知道了。”

    看了君天熙的反应,君逸羽也跟着投眼窗外,心内却着实有些尴尬,他本是见得君天熙的龙袍,想着她一个弱女子肩挑天下,还时刻身处明枪暗箭中,而生出了些心疼,这才借着文德皇后说出了那些话。难道说错话了?

    君逸羽“咳咳”两声想缓解冷场,道:“你知道我最佩服太祖爷哪一点吗?”

    君逸羽奇特的问题果真吸引了些君天熙的注意力,“哪一点?”驱胡复汉?建立大华?扫荡漠南?文治?武功?······

    君逸羽的回答大出君天熙的推测,只见他“哈哈”两声笑道:“我最佩服太祖爷娶到了文德皇后!”

    看着面前笑得灿烂的少年,脑中是青史记载的太祖和文德皇后的事迹,君天熙突兀开口,“朕从不想做皇帝。”遇见你,我更是后悔做了皇帝!

    这般飞跃的话题变动让君逸羽一讶,旋即点头道:“嗯,我看到了,做皇帝很辛苦。”

    看着君逸羽的清澈眼眸中投射出了自己的倒影,君天熙终于问出了刚刚纠结良久也难以决心问出口的问题。“你说要朕做一个好皇帝,做皇帝很辛苦,那··你会陪着朕吗?”便如太祖和文德。

    君天熙慎重的问出如此问题,让君逸羽心中升腾起了一缕无法言喻的怪异,对着君天熙的如炬双眸,他无暇深究,只打了个哈哈道:“你看你,那天还想方设法的赶我走,今天又说这种话,言语反复,可不是君王该有的。”

    “我··”

    “我开玩笑的,你放心吧,只要有我在,那些人别想再用药害你。”

    君逸羽如斯承诺,君天熙再难开口。

    “对了!差点忘说了!”君逸羽一拍额头,疾步走到罗汉床边拿起了《大华河工记要》,“哗哗”几声书页翻动,“书上提及漕运,说洛城以西向玉安来的水路有三门峡险阻,只能由水运转陆运,如此漕粮供给量大大减少了,每年只百万石左右。玉安作为帝都,人口本就与日俱增,尤其皇爷爷承天大治以来,京城更是人丁兴旺,如此运量,以后怕是难免不足。加之关中多灾,若是遇到了关中产粮不足的大灾之年,漕粮怕是会难以为继。何不在三门峡修渠?如此,便是洛城小船运粮入京,漕粮运量也能翻一倍。”

    君天熙点头,看着君逸羽专注的陈说水利要害,她的心内却是有些发闷。可恶,我竟然问出了那种话!可恶,你到底知不知道我的心意!

    “哗哗”又是书本翻动的声音,“皇姑陛下,还有这,···若是水位跌落,船只无法通行。还有这,···黄、渭水段逆水行舟,若是涨水季节,只能留待水落后···”

    作者有话要说:看了这一章,谁还说君逸羽木头···咳咳,君少爷表示,人家只是没有感情经历,这方面不敏感嘛。。

    昨天查阅了很多资料,扶风这才反应过来,以现实层面来论,在;曹运的设计上自己出了**ug,暂时无暇更改,请看官们先勉强看着吧。最后一段给猫猫,为了庆祝你平安返回,我是打算给你抢出来一章的,可惜昨晚断电后有了灵感,可笔记本没电了。好困,我补觉去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