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将军冢

猫二零四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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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去…

    这是个什么爹?

    阿浮把他不吃的那半块牡丹酥,悄悄勾到自己这边,“你爹说你是扫把星?你爹没毛病吧?”

    百战百胜的广谦候韩冀,大易第一猛将,都说他长了一张凶神恶煞的脸,小孩子只要看他一眼就会哭上三天噩梦不断。

    这种人应该是扫把星的克星才对。

    怎么会怕扫把星?

    “你爹…是不是跟你娘关系不太好?”

    阿浮把半块牡丹酥塞进嘴里,打听起八卦。

    小男孩顿时觉得她有点神,“你怎么算出来的?”

    这还用算吗?

    要么不是亲爹,要么不是亲老婆。

    不然世上哪有父亲不喜欢儿子的,还是这种正妻嫡子,身份尊贵的。

    “我有天眼,一开就看见了。”阿浮抹抹嘴,开始放炮。

    “那你能看看我爹为什么不喜欢我吗?”

    “那你知道你爹为什么不喜欢你娘吗?”

    这个问题很好地套出来一条有用的信息:“他们说我爹心里只有过世的那位夫人。”

    问题的症结果然在不是亲老婆上面。

    “哎,那就是上一代的恩怨了,咱们这些做小辈的改变不了什么。可咱们能改变自己,你既然是你爹的亲骨肉,平时就多撒撒娇主动亲近亲近他,少耍小孩子脾气,天下没有不爱儿子的爹。”

    阿浮想了想,又添了一句,“重要的是,也劝劝你娘,别动不动就杀人,越是这样你爹越不喜欢她。你让她没事多笑笑,唱唱歌跳跳舞什么的,你爹喜欢她了,自然就喜欢你了。”

    “可我爹说我是扫把星,还让府里人都离我远点。我觉得他就算喜欢我娘,也不会喜欢我。”

    小男孩抠着指甲,头埋得更深。

    “哎~爹娘说的话哪能当真!”阿浮拍拍他的肩膀,聊表安慰,“这世上哪个爹不骂两句儿子?莫说是爹,就是娘,气急了还骂两句小兔崽子呢!那你还是兔子生的吗?”

    小男孩被她逗笑,一双清澈的眼睛看着她,闪着几分明亮的光,“我知道你想安慰我,谢谢你。”

    “做人呢,绝大多数不幸来源于想太多。”阿浮叹了口气,“人活在这世上就是个偶然,不要把自己想的太重要。什么建功立业、保家卫国、为祖宗争光什么的,都是长辈忽悠你的套话。你要是站在山顶俯视苍生,人跟花草树木蛇鼠蚊蝇没什么区别,时辰到了,都是浩瀚天际中的一把灰。所以管他烂命好命,你既已托生在侯府当了富贵少爷,就好好享受这滔天的富贵,该吃吃该喝喝,莫要临死前还惦记着有什么山珍海味没吃够,让我们这些穷人笑话你!”

    阿浮站起来,看着对面花几上的那盘果子,两眼放光。

    上品雪梨,比肉都贵。

    她抓起一只迫不及待咬上一口,问道:“能吃吧?”

    小男孩一噎,嘴张了半晌,小声嘀咕着:“你不都吃了么...”

    “这梨还真不错!”阿浮干脆又往胸口塞了两只,“看在梨的份儿上,我再送你两句话醒世名言。”

    小男孩抬起眼,期待地等着她的话。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小男孩嘴唇翕动两下刚想说什么,房门忽然打开,李清水走了进来。

    “阿浮。”

    “老头?!你没事了?那女的有没有把你怎么样?没欺负你吧?”

    一见李清水,阿浮就跟诈尸回魂一般,电量瞬间充到百分百。她绕着李清水摸了一圈,确定师父一根汗毛没少,又问了一嘴,“也没占你便宜?”

    “休要胡言!这里是侯府。”李清水嘴上训斥,眉眼却弯得温柔,“师父无事,可以回去了。”

    阿浮欢天喜地拉着李清水的手走了,临出门时还举着手里的半只梨子朝小男孩说了句“拜拜”。

    那双明亮的大眼睛,流露出几分不舍,但阿浮对这个鬼地方没有一丝留恋,若不是流浪多年见过不少枉死之人,想起刚才那个被一刀捅死的丫鬟,今天晚上回去一定睡不着。

    “老头,你跟那位侯夫人说什么了?”李清水毫发无损地从神经病手下脱身,这事一定还有下文。

    “我们晚几日再去芜山。”

    “为什么?”阿浮没想到等来的是这句话,“那个疯女人不让你走?还是你答应她什么事了?”

    李清水做事很少避讳她,也不骗她,只是在事情没有把握之前,会选择沉默。

    “侯府风水有问题,有些事为师也想不明白,等过几日看过韩家祖坟再说。”

    看来要在晋城多玩两天了。

    “那他们给多少钱?”阿浮对侯府的报价还挺期待。

    李清水一派从容的低头望着她,“还未论价。”

    阿浮:“……”

    她就知道,只要勾起李清水的钻研精神,吃喝拉撒都要往后排。

    阿浮狠狠地剁了他一脚。

    李清水脚下一绊,险些摔倒,一对上小徒弟气鼓鼓的脸,却本能地笑了起来,“后日再去时,一定跟侯夫人要些酬金。”

    幸亏自己有先见之明,摸着袋子里的点心,阿浮觉得明天至少不会饿肚子,气就消了一半。

    他们的行李都在浮云观,虽然姜飞把他俩卖了,可也得回去。

    一跨进大门,就见观里热闹非凡。

    一众道士就跟过年一样,吃吃喝喝有说有笑。姜飞举着瓶酒,正喝得高兴,一眼瞥见李清水师徒进了门,酒瓶子当场落了地。

    说笑的众人也一度石化,阿浮怀疑他们觉得自己是只鬼。

    “你们…怎么回来了?”姜飞惊得不轻,甚至近前两步细细打量着李清水。

    这人心眼多脸皮厚,转瞬间就明白过来,这俩道士怕是真正的高手,不仅没被喜怒无常的侯夫人弄死,反倒全须全尾的回来了。

    姜飞当即赔上笑脸,“李道长您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要跟我们这些混饭吃的可怜人计较。侯府我们得罪不起,抓进去说错一句话就要杀头。这些年晋城有点水平的同行,全被那疯妇以妖言惑众的名头杀光了。可她又不停地找人去给她那个倒霉儿子算命。”

    “您想啊,世上能有几个参破天机的德高人,干咱们这行的,哪个不是没爹没娘为了生计混口饭吃!可那侯夫人仗着自己是国主的侄女,四处抓人进府,非要逼咱们给他儿子逆天改命!咱们要是有那个本事早就讨个媳妇过好日子去了,还用在这挨饿受冻?”

    姜飞说到动情之处,还挤出了两滴眼泪,“我自小流浪街头,是被浮云观的老观主捡了回来才有口饭吃,活得像个人样。老观主几年前被侯夫人抓去,不知说些什么话得罪了她,抬出来的时候已经不成人样,没几天就断了气。李道长,咱们都是些平头百姓,哪能跟侯府作对?这不昨天侯府又来要人,您是芜山派的高人,小的们自然就举荐了您,您仙风道骨,大人有大量,权当救咱们一命,就别跟咱们计较了!”

    姜飞一张嘴说的唾沫星子横飞,阿浮咬着牙连白眼都懒得翻,拽着李清水的衣袖就去了柴房。

    姜飞两只青豆眼骨碌一转,即刻跟上去喊道:“李道长去客房睡吧,前几日来挂单的尧城道士走了,您去客房睡吧!”

    阿浮转头朝他一个“呸”,客房的灯就没亮过,哪来的尧城道士?

    -

    大概是平时吃惯了糙粮,今天猛地塞了一肚子细粮点心有些消化不良。

    阿浮半夜被肚子闹醒,起床的时候却发现李清水的铺上空空荡荡。

    老头去哪了?

    她急忙翻身下地,披着衣裳就往门口走,却发现李清水哪里都没去,就站在柴房门口,举着头,静静看向天空。

    阿浮唤他:“老头?”

    李清水沉思的状态被打断,回神后淡淡一笑向她伸出了手,“阿浮。”

    “你看什么呢?”阿浮拉过手,钻到他的道袍下避风。

    李清水看起来单薄却很高,十岁的阿浮站在身旁也就比他腰高一些。当然,阿浮觉得自己这身高除了基因限制之外,营养不良也是个大问题。

    “五黄煞已经飞出中宫了。”李清水似乎有些无奈。

    “那不就成廉贞星了?”这个阿浮明白,五黄煞是风水中的大煞,只要犯五黄,年份都不济。若是五黄飞出中宫,那更是大忌,必有祸国殃民的大事发生。

    可惜紫微斗数她不精通,只能明白个大概。

    李清水向往常一样,解释道:“未来十年,不是改朝换代,便是国主易人。”

    阿浮觉得这不是个什么大事,“晋城挺太平的呀,也没听说要打仗啊?再说还有十年呢,现在操心也没有用。”

    李清水拿袖子盖住她的后颈,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回屋的时候,跟她说了两句莫名其妙的话,“日后选夫婿的时候,要记住三点。”

    阿浮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我才十岁啊!你傻了么老头?”

    李清水摸着她的头,继续道:“一要身体康健,二要心地善良,三要远离朝堂。”

    前两条很好理解,“远离朝堂是什么意思?”

    李清水目光怜爱又有几分担忧,“怕你跟他吃苦头。”

    “切~”阿浮觉得他这纯粹是杞人忧天,“还能有比吃不上饭更苦的日子吗?”

    喝了一肚子秋风,屎意全无,阿浮索性钻回被窝继续睡觉。

    她把那两只梨摸出来,分了一只放在李清水枕头上,另一只则搂在怀里,拉上被子蒙脸睡去。

    翌日一早,晋城闹了个大新闻。

    姜飞拿了个帖子跑过来给李清水看,“李道长,广谦侯府要重修祖坟啦!听说他们还重金聘请了当世堪舆名家!白露寺那边都在传,南卢、布卝、千松甸几大门派的掌门都要来晋城!今天早上侯府还给晋城所有的道观下帖子,说是请修道之人一同前往研讨,茶水费一百两呢!”

    相比姜飞的两眼冒光,李清水平静很多,毕竟昨日侯夫人跟他提过这件事情。

    “你去不去啊姜道长?”姜飞对这件事挺上心,一是人多势众,而且是韩冀请人,他就不信那个疯夫人能越过侯爷,把大易的风水先生全弄死;二是一百两不是个小数目,这笔钱到手后,能安稳过个冬。何况前头一群名家高人在那杵着,修祖坟这种事,根本范不着他费心。

    搞不好还能见见世面,精进一下道法,何乐而不为。

    李清水礼貌笑笑,“会去。”

    一听有伴儿,姜飞更是乐开了花,“那咱们可说好了,到时结伴同行!”

    昨夜一脑门子问号怕李清水生气没敢提,今天见他态度友善,姜飞迫不及待的问了起来:“话说道长昨日是如何应对那个疯妇的?咱们多少同行都折在她手上,真话假话她都听不进去,稍不满意不是打就是杀,专门跟咱们算命的有仇一样。而且那个小侯爷的八字确实不好,近他身的人都挺倒霉,传说摸他一下非死即伤。您到底是怎么跟他们说的?”

    李清水依旧淡淡的笑着,说敷衍吧,看他的眼神又觉得挺尊重对方,可就是话里没有半分重点,“我也只是闲话家常,实话实说而已。”

    好个清高的臭道士,定是藏着独门道法不愿外传!

    姜飞见他垂眼做沉思状,撇撇嘴扫兴走了。

    阿浮倒是听了个明白,“昨天侯夫人也请你去看祖坟了?”

    李清水颔首:“是我主动提出来的。韩家祖上三代皆是守边大将,战功卓绝,杀伐戾气深重,必然影响后代,子嗣凋零。但韩冀这一代,韩家气数并未全尽,只这么一个嫡子,不该如此命造。许是祖坟风水不好,对小侯爷有些影响。”

    阿浮撇撇嘴,“人家又没给你钱,你这么上心干什么?”

    “韩家乃国之栋梁,倾覆太早影响国运,徒增百姓苦难。何况命造与骨相差距如此之大的人,我还是第一次见。”

    这是导师遇见了感兴趣的课题,不带不行。

    “那什么时候去?”

    “明日酉时。”

    -

    韩家历代英烈葬在城西的将军冢。自从韩宋党争开始,两家祖坟都由重兵把守,等闲人不得靠近。

    特别是韩家,格外重视祭祀文化。

    姜飞说为了更好的平息祖宗们的煞气,韩家把将军冢迁了两次,藏在山沟沟里,外人不能随便进不说,一般人也找不着。

    李清水和小道士打扮的阿浮上了侯府的马车,被一群士兵蒙了眼,不知方向的坐着。

    姜飞跟他们同坐一辆车,一路上叭叭个没完,阿浮特别想喊个侍卫进来把他的嘴给堵上。

    “我跟你们说,这韩家的祖坟迁了两次,据说第二次迁坟是因为被宋党刨坏了穹顶,老祖宗给韩冀托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