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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见她这般凶神恶煞的吃着鸡,提着筷子愣了一瞬,“阿浮姑娘…”
李小浮正在复盘自己的核心业务,颇有些恼,“别阿浮姑娘、阿浮姑娘的叫,显得你不认识我一样。你叫我阿浮就行。”
“哦,”平安有些不好意思,“那阿浮姑娘,我们明天要继续找挖这个五绝阵么?”
李小浮冲他翻了一个白眼,扯开嘴送他一个假笑:“是的,平安公子。”
“平安公子”四个字叫得矫揉造作,他这才明白过来自己叫顺了嘴,并没有改掉那个称呼,“不好意思,阿浮姑娘,我…”
李小浮把嘴角扯的更大一些,尖着嗓子如唱戏一般,“没关系的,平安公子!平安公子您吃完了吗?平安公子要是吃完了咱们是不是可以走了?本仙姑亲自送平安公子回客栈就寝?”
面对这张阴阳怪气的脸,平安晃了一下神,脸颊上闪过一抹淡红。
他又忍不住抬头,想再看一眼李小浮那种搞笑的表情。
因为从未有人敢跟他说俏皮话,他做了十七年扫把星,人人都厌弃他,仿佛多看一眼出门就会踩到到狗屎。
他见过的表情,除了厌恶和躲闪,其他的不多。
李小浮收起这张玩笑脸,眼神逐渐温柔起来。
这人娇羞的模样有点挺似曾相识。
青涩的少年,躲闪的目光。
就像一只躲在草丛,怕她又想亲近她的小猫。
“好了,不跟你闹了。”李小浮将八卦袋背到身后,认真道:“吃完找个大夫给你看看胳膊。”
拖油瓶这胳膊吊了有几天了,这两日忙着赶路和挖盆,他挂胳膊的带子已经有些歪了。
伤筋动骨可不是小事情,还是找个大夫看看为妙。
眼看未来几天的主要工作就是刨地,总不能带着个残疾人搞体力劳动。
“不用了,阿浮姑娘,我胳膊不疼。”平安笑的腼腆,但心里很是感激。
他在穆城流浪了两个月,市井中那些尔虞我诈、见人下菜碟的事情看得太多,李小浮虽然面冷,待他已经算很好了。
“你有钱么?”李小浮睨他一眼。
“这...”他走的时候凉姑送了他十两银子,可她说过这送他的私房钱,只能给李小浮买瓜子吃,不能让她知道。
他只好抿起嘴,“没有。”
“那你就记住一句话,没有钱,没有发言权。”
附近没打烊的医馆只有一家,坐堂大夫满头银发,面相仁善。
拆绷带的时候动作小心又仔细,说话也是温声细语,让人莫名心安。
“小公子这胳膊伤了三日有余吧?”
老郎中将平安胳膊上的护板拆下来,李小浮当场就笑喷了,“这怎么成方的了?”
拖油瓶的胳膊分明就是一个长方体,李小浮不知怎么地就想起了变形金刚,忍不住又扭过头去笑了一阵。
“夹得久了就会这样,所以最好每隔几日松松板子重新固定一下。”老郎中亦是和善地笑笑,“不碍事,再过几日消肿就好了,注意一下百日内不要拎重物。”
平安惯是一副听话模样,看诊的时候不言不语,只是看李小浮止不住咯咯笑着有点微微面红。
老郎中又捏了捏他大臂,略一思索道:“上臂也断过?”
“嗯,前年断过。”他见李小浮抱起胳膊看他,便解释道:“我自小倒霉,时常摔坏胳膊磕断腿,所以我娘才给我起名叫平安。”
“这名倒是挺实用。”李小浮心里默念了一遍“平安”这两个字,多少有点明白当娘的良苦用心。
每叫一遍名字,便是一次祝福。
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街上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李小浮透过窗子向外望去。
斜对面的那座宅院就是白日见过的姜府,此时正有一队士兵骑马而来,打头的一落地就把大门拍得山响。
“工部急报!姜典史速速开门!”
大门很快开了条缝,领头的不由分说,一脚踢开大门大摇大摆地冲了进去。
“哎呦,晋城来的就是横啊!”李小浮咂了咂嘴,看拖油瓶垂眸咬唇一副受气包的模样,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安慰道:“没说你。”
大门很快又一次打开,只见一个中年男子被刚才那一队人环着,浩浩荡荡往东去了。
“中间那人可是姜茂?”李小浮觉得这人的年纪和衣着颇有点官样,忙向一旁的老郎中问道。
“是姜典史,哎。”老郎中叹着:“看来这东夹河又要发水了。”
“郎中为何这样说?”
“每次工部的人一来,东夹河就要发大水。”老郎中很快给平安重新上好夹板,很是无奈道:“我老了,不愿离开霍城。你们这些小年轻的要是有出路,还是早早离开的好。东夹河已经不是一条河了,它就是头恶兽,迟早要把霍城变成沼泽。”
李小浮付完诊费,站在街心看着姜府的门楼来了主意,“你先回客栈去,我要去趟姜家。”
拖油瓶听她这么一说,就想起上次李小浮爬楼偷看杜月桥的事,“姜府外墙这么高,你怎么爬?再说这不是穆城,你万一被人当贼抓起来,可如何是好?”
“我什么时候说要爬墙了!”李小浮简直要被他气笑,“我要从大门光明正大走进去。”
平安一时愣住,不明白她说的从大门走进去是怎么个操作方法。“你怎么进去?你认识姜茂?”
作为一个职业命理师,李小浮颇为自信,“这世上还没有不想认识我的人。你这胳膊刚绑好,先回客栈养着去。我探探情况一会儿就走。”
李小浮惯是一副自信的模样,笑起来也有几分得道高人的架势,可惜眼前这只拖油瓶已经没有三天前她捡到时那么好打发。
“我不回去!你说过的,咱们俩从此以后就是一条船上的人。姜茂若真是杀人碎尸的凶手,这人必定手段阴狠歹毒!我堂堂一个七尺男儿,怎能让你一个姑娘家独自去冒险,我还是跟你一起进去。”
平安不等她回话,竟然径直上前去敲响了姜府大门。
他迎难而上的勇敢作风,简直要把李小浮惊出高血压,但这只瓶子显然有勇无谋,在敲开大门后便缩回了李小浮身后。
面对开门大爷的夺命三连问“你们找谁、哪儿来的、要干什么”,则主动甩锅给了李小浮。
李小浮丢给这位猪队友一记眼刀,日后一定要把思想教育工作抓起来。
好在她提前打了点腹稿,若要换成要命的场合,可不带这么给对手送人头的。
李小浮清了清嗓子,笑得颇有深意,“敢问府中可有小儿久病不愈?我乃外州方士,路过这里看到府中大门有双星到会之像。只可惜今年世运行七,乃金克木,七运星劈向门楼上这座木梯,损丁缺财,恐有隔年再丧人的危险。”
李小浮把这“再”字说的尤为深重,平安和那开门的老叟皆是一脸惊讶地看着她。
拖油瓶非常自觉地往李小浮身后挪了挪,把头微微垂下,尽量让仙姑伟大的身影遮住自己没见过世面的脸。
老叟则是撂下一句“你且等等”,收起惊异的表情,急忙往里面跑去。
平安这才小声问道:“阿浮姑…阿浮,你是怎么看出来他家中有患病小儿的?”
李小浮勾了勾嘴角,“当然是从姜深的八字里看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