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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夹河比李小浮预想的要大。
这条人工修造的河,其实跟她所在那个时代的大运河有几分相像,只是眼下这个时代水利工程的整体水平不太高,这东夹河看起来就像一条野河。
也可能是被大水冲得没了河样。
总之河两岸的房屋一概损毁,这么宽的河,前后几十里连个驳船的码头都没有,显十分荒凉。
她从树上跳下来,对使出吃奶的劲儿也没爬上去的拖油瓶说:“走吧,去前面看看。”
平安跟上她,忙问道:“你可看到什么异象?我刚听两个经过的人说,过几天还要下大雨。进了腊月东夹河还要再发一次水。”
“腊月?发不了。”李小浮抬头望了望天,“下雨倒是有可能,大水肯定没戏。”
“这是为何?是刚才那卦卜算的?”
李小浮懒得跟他解释,“算是吧。”
其实,大易国所在的这片名叫星洲的大陆,整体偏东北,霍城虽然在穆城的西南,严格算来却不是南方。
这里四季相对分明,有点偏亚热带季风气候,眼下已是秋末冬初,冬天少雨不说,搞不好还能结冰,腊月里发得哪门子水。
“哦。”平安有些悻悻,但还是选择相信李小浮的话,“阿浮姑娘你真是厉害!”
李小浮背起手沿着主街向东走,空空荡荡的街市活像淡季的旅游景点,商家连客人都懒得招呼。
身后突然响起马蹄声,一阵疾风刮过后,只见两匹马快速停在前方一处府邸前,后面那个人下马时怀里抱着一个方箱子。
他还未进门,便先跪在大门外哭了起来。
李小浮一愣,远远瞥见那宅子的门楼上有个姜字,便猜出来这盒子里没准是昨夜他们挖出来的那个人头。
还真是有缘啊。
大门忽然打开,里面走出来位头发雪白的老者,不知说了些什么,片刻后拂袖而回,关死了大门,任那个抱着箱子的年轻人怎么央求,都不再开门。
同行的那位安慰他一番后也离开了姜府,此时,大门前只剩他一人跪地哭泣。
片刻后,他将那箱子重新绑上马背,自己则牵起马头,拐进了后巷。
李小浮忍不住向前追了两步,见牵马人穿过街心,一路向东而去。
“要不咱们跟上去看看?”平安把头探到她耳后,“我觉得那箱子里是姜户曹的人头。”
李小浮头一次觉得拖油瓶说了句合她心意的话。
这一人一马径直走出了城门,在东门外的一间破屋前停了下来。
一追就是半个中午,李小浮肚子空了,脚腕子也酸了,刚想近前看看那人打算做什么,突然发现好像少了点什么。
拖油瓶呢?
李小浮赶紧回头去找,只见他坐在城门里头一个包子铺中,还不要脸地向她招招手。
真是干啥啥不行,吃饭他第一。
桌上已经点了两屉包子,拖油瓶又主动跑到灶上盛了碗醋。
李小浮瞥了他一眼道:“晋城人?吃个包子都要蘸醋?”
平安手下一顿,给李小浮也倒了一碟,“我听说吃点醋身体好。”
这话倒是不错,科学证明吃醋健脾开胃促进消化。
只是这人一声不吭就跑了又是什么毛病?
“要吃饭你也说一声啊?我还以为你丢了!”
平安却附耳小声说道:“阿浮姑娘,你仔细听旁边那桌人说些什么。”
说完他便埋头专心吃包子,李小浮将头侧了侧,听起了墙角。
“要我说啊,就是国都那些人动的手,没准是国师找人动的手呢!这么多年了,姜户曹从没断了毁掉东夹河的念头,你说不除掉他,国师哪能放心。”
“哎,可惜了!这么聪明的一个人却不通人情世故。这要是换成他弟弟姜典史,定会给你来一招曲线救国,哄着你把这河炸了。”
“人家打小就是神童,傲呗!哪能跟咱们凡人讲道理。”
李小浮偷偷向右看了一眼,见这桌三人皆穿着衙役服,应该是衙门中人。
“不管怎么说,姜户曹也是为了咱们霍城,眼下连他也被人杀了,咱们霍城算是真完了!这东夹河再过两年就该改名叫霍河了。”
“为什么叫霍河?”
“整个霍城就成一条河了呗!”
众人苦笑一番后,继续聊着:“也不知道咱们还能熬几年,马上就要人冬了,要是再生水患,死的人更多。”
“要我说,赶紧找姜典史使点银子,把咱们弄出去,我听说上个月他就把大林子给弄到泽城去了。”
“你说的到轻巧,大林子家里不差钱,咱们这些祖上种地的,现在全靠一人俸禄养全家,哪还有多余的银子孝敬姜典史。”
三人皆是一声叹息,又说了些邻里家常,就收了东西上值去了。
这一通墙角听得李小浮心中有了个大概,也对姜深的人生更加唏嘘。
“吃完咱们去那个破屋子看看。”
李小浮抓起一只包子整个塞进嘴里,转头就见拖油瓶正用筷子夹着小口小口地吃着。
她愣了一愣,又将整只包子从嘴里吐了出来,之后也煞有其事地拿起筷子,夹着它小口小口咬了起来。
包子吃完,俩人沿着刚才追过的路来到城外。
那间破屋前已经没了马,小院门虽紧闭,却被李小浮一脚就踹烂了。
李小浮:……
这也忒不结实了!
院子又小又破,看起来十分寒酸。
主屋也就只有一间,搁在这东夹河北岸,看起来不像是正常农户家,倒像是防汛时的应急小屋。
李小浮轻轻推开虚掩着的门,映入眼帘的竟然是一个牌位!
先师姜公修远之灵位。
姜修远?
不知道是不是姜深的字。
屋里除了一张床,再也没有其他摆设。
李小浮左看右看没得意思,便想转身出屋,没料到一回头猛地对上一双漆黑狠厉的眸子,吓了她一跳。
方才那位牵马之人正站在门前,冷声斥道:“你们是何人?闯进此处有何图谋?”
李小浮眼珠子骨碌一转,瞎话张嘴就来,“我师父与姜公是莫逆之交,听说霍城水患严重,特让我来看看姜公安康与否。”
黑衣人依旧冷着一双眼:“你们从何处而来?”
李小浮犹豫了一下,道:“我们是从芜山来的。”
她这句话倒是没有说谎,李清水是芜山派天清真人的嫡传弟子,是当年芜山掌门李清风的师弟。只是七年前将军冢一劫,那些人寻李清水的下落不着,便将整个芜山派屠了。
如今芜山上的清莲宫早就荒了,李清风、李清水都下落不明。若是在晋城,李小浮断是不敢提自己是芜山派的,可在姜深这里,若说自己是芜山派传人,反倒能让对方觉得自己跟他是一个阵营。
她赌对了,黑衣人听到这句话,眼里的冰一下就化了。
他抬手抹去眼角的泪,幽怨地说:“你们怎么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