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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浮心头略过一丝讶异,但很快她就明白过来。
孟菀已然猜到自己是权谋争斗的受害者,她既想知道害自己的是谁,又对这个答案不会太惊讶。
但,是人就有好奇之心,平白无故让人坑了三次,不提刀登门砍回去,已算是修仙般的涵养了。
这时候还能坐下来好好思虑对策、选择不惊动对手后发制人,不愧是大易第一镇国大将军孟庭的女儿。
李小浮认真想了想,回她道:“风水堪舆向来是南卢一派擅长,但肥遗的用法并不在正统道术里。小时候我听师父讲过,肥遗源自九华山,它是那里特有的镇山神兽。”
“九华山?”孟菀目光飘散似乎回忆起什么往事,她倏地掀起睫毛,仿佛抓住了什么一般,微微一笑,“我知道了,多谢仙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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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的长乐馆,各路花客伴着吹拉弹唱、杂耍赶趁的喧闹声,正拈花采笑,乐而忘返。
三杯秋露白下肚之后,更是鬼哭狼嚎,醉得连怀里是姑娘是狗都分不清。
平安被吵闹声扰醒,他忍着头痛,迷迷糊糊睁开双眼,却骇然发现床前坐着一道黑色人影,差点吓尿了裤子。
“谁?嘶...”情急之下他那条吊着的胳膊又折了一下,顿时疼得他龇牙咧嘴。
“醒啦?”李小浮被他的叫声唤回了魂。
“啊?是师...阿浮姑娘?你怎么在这儿?”他努力撑起上半身,在昏暗的光里找寻李小浮的影子。
“你这儿安静,我坐着想点事儿。”放眼整个长乐馆,在这个时间段就只有他这间小客房不会有人进来。
其他的莫说是房间,就是房顶、后厨,杂物间,都是乌央乌央的酒男醉女。
何况她只要坐在这里,连凉姑都不敢来。
“哦,我忘了点灯了。”李小浮琢磨了一下午孟菀的绝地大反杀计划,盘算来盘算去的很是费时间,此时才惊觉天已黑到这般地步。
“阿浮姑娘,你不用担心我,我没事。”床上的小郎君笑得羞涩,若是换做白天,李小浮一定能看到他脸上那一抹绯红。
“没事就好。”她边说边将灯点上,“今天这事儿谢谢了。”
这位小郎君羞赧地垂下头,嘴角弯的可爱,“阿浮姑娘不必这般客气。”
平安兀自颔首,却迟迟没听到对方的下文,一抬眼却发现,李小浮压本就没往他这边儿撂眼。
“阿浮姑娘?”
“啊?”
李小浮回神看过来,“怎么了?”
平安:“...”
“你不是有话要跟我说?”不管是从天亮坐到天黑还是直接天黑才坐过来,李小浮都是在他未醒时待在这里,理应是心中对他有所牵挂。
有时候自作多情这种东西不分男女,男的犯起病来更不好治。
“你真的不用担心我。”平安活动了下被子下的双腿,坚定道:“我腿没事儿,咱们去哪儿都行,我绝对不会耽误你的!”
李小浮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咱们?你是你,我是我,什么时候成咱们了?”
平安不知道自己又说错了哪句话。
“不过你既然救了我一回,我这个人呢,也不是不知道知恩图报四个字怎么写。报一下八字,本仙姑免费给你看看。”
李小浮记得他说过自己败家克母,活不过十八岁,但世上千千万万无常命,活不过八岁的都一大把,在她的眼里,他这种程度不怎么值得另眼相看。
床上的小郎君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不知在纠结些什么,半晌之后才蹦出六个字,“乙未、乙亥、乙丑…”
“丙辰?!”李小浮忍不住抢在他前面开了口。
这是师父书里最后一页那个六乙鼠贵格!
虽然这个命造出现在《衰命通会》里,可它却是难得一见的大富大贵之命。李小浮无数次奇怪这个命为什么被归为衰命,可师父下面没注释,只能等遇到真人,看他活成什么样子才能解惑。
平安摇了摇头,“不是,是庚申。”
“哦。”
李小浮摸了摸鼻子,方才绷紧的腰背马上松散下来。
竟然不是书里的命。
那就没意思了。
“可惜了。”她在桌上摸了把瓜子,边磕边感叹。
这个八字但凡能见上个丙、子,这小子就能一飞冲天,再不济也是只人间富贵鸭。
“我真的会刑克娘亲么?”平安紧紧揪着被角,紧张又期待。
“唉,这怎么说呢。”李小浮啐出一瓣瓜子皮,“你这八字是个典型的六乙鼠贵命,诗决有云:六乙生人时遇鼠,名之聚贵最为奇。庚辛申酉马牛欺,一位逢之为丐子。”
李小浮表示无奈,“你一下逢了俩,就有点坎坷了。至于你母亲,明年天干引火,你的印星被合化,印为母亲,确实非病即亡。”
平安急忙问道:“我娘真的会死?”
“不是跟你说了嘛,是非病即亡,不一定就是亡。再说明年你要是待的地方不好,亡的也有可能是你。”
平安似乎是松了一口气,语气明显松缓不少,“那就是说,只要我死了,我娘就会没事?”
“这话我可没说过。”
李小浮站起来,给他倒了杯水,“命只是个大概,我师父认为命占六运占四。有些东西虽然天注定,搏一搏还是能改变点什么的,逆天改命就有点难。”
“这就好比有人生下来少了条腿,自然是靠手吃饭方能过得长远,可你非要做脚上的营生,就会前路崎岖。当然了,你要是一辈子计较我为什么比别人少一条腿、乃至走火入魔到我还要长出一条新腿,那就叫作死。逆天道而行,命只会更烂。”
“所以说,算命不是什么未卜先知,是要清楚自己的优势劣势,选条适合自己的路去博而已。”
“那要怎样搏,才能让我娘没事?”
李小浮微微有些诧异,“只要你娘没事就行?你对你自己就没什么想法?”
“我反正已是这样,我只求我娘长命百岁,别的都无所谓。”
见他说得不似有假,李小浮忽然对他生出几分没来由的怜悯,“那你就往南走,弥补你原来八字格局中缺失的午火,应该能多活几年。对了,你家在哪儿?”
眸光忽然闪烁起来,平安把脸别了过去,没有回答。
李小浮笑笑,“不愿说就算了。你家要是在北就罢了,若是在南,你还是回去的好。你娘把你养这么大,你一声不吭跑了,她老人家必定日夜牵挂。加上你这细皮白肉的模样,又没点行走江湖的本事,我要是你娘更替你担忧害怕,反倒容易抑郁成疾。”
平安抬头看着她,眼里有几分委屈,在烛火的照耀下,星星点点的,就像一个没讨到糖吃的孩子,“我死都不会回去的。”
李小浮捏起一粒瓜子停在那里,“为什么?”
“因为我爹讨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