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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事故调查
八月二十一号，上午。
六点的早间新闻里播报了这起严重的沉船事故，着重强调了有两个醉酒的律师失踪，海事局搜救了一整晚并没找到人，目前还在扩大搜救范围。并且海事局准备等风力从八级减小到六级后立刻派遣专业打捞工程船对沉没的游艇进行打捞。
“啧啧，估计这俩人凶多吉少啊！”刚在二十四小时店里买了报纸的某个人看着挂壁电视机上的新闻和店老板聊着。
“是啊，我也觉得俩人八成玩完了，说失踪其实就是让他俩的亲戚朋友们还留个希望。”店老板一边收钱一边回复道。
那边，市长德特莱夫·沃尔特一大早鲜有地跑到了市警局的办公室，向局长托比亚斯·施耐德好一顿发火。
半个多小时后，他才发现自己特别失态，整理一下自己的衣领，调节了心态，冷静下来。旁人倘若知道这起沉船事故就是他在背后一手操纵的，怕是会因为他的现场表演能力而给他无数的掌声吧，这演技真好。
“你说现在怎么办？”德特莱夫询问着。
“我能怎么办，这是海事局那边管的事，我又没办法插手！”托比亚斯双手托腮说道。
“我女儿可是被卷进这起事故了，看在是我提拔你做局长的份上，你总得出面帮我调查一下吧，给个面子！”
“。。。好吧！”谁叫自己当初成绩并不是特别突出，被市长提拔在他自个眼里都算是奇迹降临了。他领这个情，就帮他一回吧，更何况官大一级压死人。
等德特莱夫从局长办公室出去后，托比亚斯叫来了刑警大队长伊格玛·兰格。
“你最近在忙些什么，有空不？”
“哪有空啊，还在调查七零六油画毒杀案件。”伊格玛脱口而出。
“那你有什么新线索没？”
“没。。。我现在在全城调查女性。”
“。。。”托比亚斯无话可说，这家伙是要闹得整个汉兹市鸡犬不宁嘛？说不定犯人早跑到其他城市去了，难不成他还打算把整个德国掀起来查？万一犯人逃到海外呢？他还得把整个地球撬起来不成？
“你先把那案子搁一边，带上你几个兄弟去港口和海事局一起调查一下那起牵扯到市长女儿的沉船事故，就跟他们说是上面要求的就行了。”
“那。。。好吧！”伊格玛抓了抓自己的头，略微思考了片刻，点头表示同意。
回到办公室，伊格玛指着埃里克·罗斯、马克·贾格和菲利普·莱曼三个人说道：“你们三个跟我去港口一趟，有要事处理。”
平日里伊格玛的小跟班弗洛里安·路德维希、队花丽莎·哈塞迈耶和另一个刑警彼得·阿布雷希特今天则是被安排了夜班，目前不在局里。
四个刑警快马加鞭地赶到了港口，就看到海事局联系的打捞工程船正准备出发，因为海上风力已经降到了六级。伊格玛拿出自己的警官证，要求随船一起去，并且麻烦海事局的人等他们回来后再详细询问生还者，因为他们需要听证词，并表示这是上级领导的要求。海事局的技术人员考虑了一回，答应了，就让那些受惊的生还者们再休息一段时间吧。于是四个刑警和几个负责调查此事故的海事局技术人员们一起登上了打捞船只。
打捞船飞速地行驶在海面上，一个小时左右就来到了游艇沉没的地方。
伊格玛看到几个穿着特殊潜水服带着氧气罐的人带着几个大大的包裹就跳入了水中，不解地问道：“那是什么？”他头一次看人打捞船只。
“那个啊，是用来打捞船只的气囊。”打捞工程船的负责人给他解疑。
“哦？那你们怎么打捞啊？我从来没见过，挺好奇，可否告诉我？”
“呵呵。。。”负责人轻轻笑了两下，“这又不是什么秘密，当然可以告诉你了。那几个潜水员到达海底，找到沉没的游艇后，就会把他们随身携带的气囊绑在游艇上或者舱里。接着他们会把气囊上的管接头带到水面上来接到水面上的管道，之后我们就用充气泵通过管道向气囊里充气，产生的浮力就可以让游艇再次浮出水面，然后我们用这个船，”他跺了跺脚，示意是脚下这个打捞船，“把打捞上来的游艇拖上岸就行了。”
“哦~~~”伊格玛感叹了一声，“相当专业啊！”
“那是！”负责人骄傲地说，“我这打捞团队可是汉兹市最厉害的，没有哪条沉船是捞不上来的。”
过了一段时间，潜到水里的那几个人都回来了。
“游艇的船舱里有两具尸体，还手拉着手!”某潜水员上来后就给了个劲爆的消息。
“两具尸体？会不会是那俩个失踪的律师？”伊格玛今早就看过新闻报道，据说有两个律师失踪了。
“不清楚！等会游艇浮上来了你自己去看。”
之后，经过一番操作，游艇忽地一下从海水里钻了出来。被打捞船拖着，缓缓向着港口驶着。
伊格玛也没闲着，跟海事局的跟船人员打了个招呼，表示要找法医过来验尸。他从上衣掏出了自己的手机，按下一串号码。
“喂，痕检科嘛？我找卡尔有事！”
“我正等着你呢！是不是沉船里发现尸体了？早上看到新闻我就觉得那俩失踪的律师十有八九还在游艇里，谁喝得烂醉还能有精力跳船逃生啊！”痕检科科长卡尔·纳特曼说着，还不忘狠狠地自夸一番，“你看我多厉害，一猜就中！听说你一早就带人赶去港口，我就摸估着这回你该打电话来找我了，这回就坐在座机边上等着呢！”
“你厉害行了吧，快点过来吧！多带几个人！”
。。。。。。
上午十一点多，打捞队伍终于回到了港口。
痕检科的几个人在码头等了近一个时辰，头顶被晒得都快冒油了。
看到伊格玛走下船的身影，卡尔顿时火冒三丈，“你妹的，让我等了这么久！”
“咦~~~我难道没有告诉你要一个时辰后到？”伊格玛用右手食指的指背擦了擦自己的人中，以掩饰他的不自在。其实他故意没说，谁叫卡尔在他跟前老是没个正经还爱贬低他智商，这回瞅准机会好好治一治这家伙。
“。。。”卡尔不知道该如何怼回去，憋了半天后开口：“那俩具尸体呢？在哪？”
“喏！”伊格玛指了指后面被拖着的游艇，“还在游艇里呢！没人愿意搬出来。”
“那不是废话嘛！这是咱们鉴定人员的工作。”卡尔回头朝着他带来的几个人说：“去，你们四个去把尸体抬出来。”
就见四个鉴定人员拿着两个担架朝着游艇那边走去。卡尔一行就剩下三个人了。
“这不是你们科唯一的女法医嘛？另外两个法医去哪了？”伊格玛纳闷地指着还在实习期的女法医乌瑞珂·舒尔茨。
“你脑子进水了啊！”卡尔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加百列是这起沉船事故的生还者之一，你居然问他为啥没来！？至于提诺，他今儿值夜班，现在应该还在家里睡大觉！”
“呃。。。”又被骂了，伊格玛有点抑郁，看着身边身高擦边一米八，明明可以靠颜值却选择了法医这行的小丫头，突然想逗逗人家，也好缓解尴尬的气氛，“小丫头，你看上去好像还不到十八岁啊，能干尸检？你不怕啊？那尸体泡在水里好久了，都浮肿得吓人呢！”
“怕什么，人死了不过一堆肉，难道你是素食主义者？还有我今年二十二岁了，可没有你说的那么小！”语气里带着生气，乌瑞珂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跟卡尔说的一样，你脑子真的进水了。想缓解气氛就找别人去，别拿我消遣。”
伊格玛顿时脸红得跟猴子屁股一样，感觉自己突然被人剥光了放在这个小丫头面前，难道她会读心术不成？算了，他还是杵在一边努力把自己当透明人吧。
两具尸体不久就被抬了下来。
一起乘坐游艇出游却因为事故受惊的十来个生还者们被安排在了附近的宾馆里休息。伊格玛派了两个刑警去宾馆一趟，看看有谁愿意过来认个尸再配合调查一下。本来加百列肯定能去，可女朋友苏菲受的惊吓不小，扯着他的衣角浅浅地睡着。他一动，苏菲就攥紧了手，微微发抖。他只能无奈地指了指女朋友，示意得留在宾馆陪她。其他生还者们都还在休息，有两个年轻的姑娘惊魂未定，还没缓过来，睡着了还在抽泣。最后年纪比较大的两个律师和三个船员表示可以去配合调查，于是一行七人就出发回到了港口。
一到港口，就看见前面搭了个简易的棚子，里面隐约可见两个人影在忙着验尸。几个鉴定人员都不在了，应该是到游艇上去调查取证了。
看到人来了，伊格玛迎了上去。
“你们谁是律师事务所的人？进去看看，那两个人是不是你们认识的？”
俩律师壮了壮胆子，小心翼翼地掀开帘子凑了上去，一开始还闭着眼睛，怕看到特别可怕的尸体。渐渐睁开眼睛后，咦，没那么可怕嘛，不过是脸苍白了一点，有点肿，浑身湿漉漉的而已，根本不像电视剧中放的那种淹死了会浮肿到认不出来的巨人观样子。
“这个人，”其中一位律师指着男尸，“是我们AIH律师所的所长埃里克斯·菲舍尔。而这个，”他又指了指女尸，“是我们所里被起绰号叫麦当娜的女律师安吉丽卡·冈瑟。”
“果然！”刚才鉴定人员从游艇里的行李箱里就翻到了俩人的身份证件并交给了伊格玛。结合早间新闻，这两具尸体八九不离十就是那两个失踪的律师。可这俩受害人的证件照片和尸体样貌出入都有点大，为保险起见，问一问见到他们最后一眼的人证会更稳妥，“这证件照片和尸体的样貌看起来出入太大了，我不敢百分之百肯定他们的身份，才需要你们过来认一认。咱们出去说话，不然会打扰到法医他们的工作。”
几个人掀开帘子走了出去，另一个年纪大的律师开口了。“是这样！咱们所长因为封城没法出去喝花酒，更没机会和他的老情人安吉丽卡，”他顿了顿，“出去私会。他上半年得了中度抑郁症，把自己吃胖了二十多公斤，而且他一胖就先胖脸。至于安吉丽卡嘛，她每次出门不管到什么地方都化着很浓的妆。要不是昨晚她喝醉了搞得浑身是呕吐物，苏菲和马里奥的女朋友俩人把她从头到尾擦拭了一遍。因为惊讶于她的卸妆模样堪比易容，她俩就给安吉丽卡拍照片留了个纪念，回头还给我们看了，否则我现在绝对认不出安吉丽卡来。”
伊格玛心里给了个默许，确实这女尸的样子和她身份证上的照片堪比易容，这样的浓妆照片居然还能在城市管理局通过审核，啧啧！这办事态度，世风日下啊！
半个多小时后，初步验尸过程结束。
看到卡尔和乌瑞珂从棚子里钻了出来，伊格玛立刻几步上前堵住了俩人。
“检验结果如何？”
“初步检查结果是溺亡！男性死者在水中曾剧烈挣扎过，而女性死者并没有怎么挣扎。刚才的验血结果显示俩人血液里的酒精浓度都很高，男的血液酒精浓度在0.3%以上，而女的已经超过了0.4%。在这种宿醉的情况下遇到紧急船难是不可能逃生得了的。”乌瑞珂说着说着，偷偷轻笑了两下，“这俩人在死亡几个小时前有过多次性行为，女性*****口有新的撕裂伤口并且内部有大量精ye，男性死者的尿道里也有女性*****分泌物。再加上他们俩的尸体被发现时还是手拉手攥得很紧，不难推测这俩人是情侣关系，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婚外情？”她有发现俩人的姓氏不一样，却都戴着婚戒，且婚戒不配对，应该不是夫妻，“总而言之，我和科长的意见是，这俩人是宿醉后突遇海难，无力逃生，由此溺亡，无他杀可能。但这两具尸体我们需要带回痕检科做个解剖，看看他俩是否因疾病或者酒精中毒死亡。毕竟他俩喝了那么多酒，突发心肌梗死或是因酒精中毒死亡的可能性并不是零。”
“那。。。你们打算现在就把这两具尸体带回去检查？”伊格玛询问道。
“对。局长也知道了尸体被发现的消息，他要求我们尽快给出尸检报告，貌似他很重视这次事故。”乌瑞珂皱着眉头，她不明白为什么。其实就是比她的局长更权威的人施压的呗。
“小丫头别想那么多有的没的哈，快回去忙你的吧！”伊格玛并不想告诉乌瑞珂这里面有一层关系网的浑水。
鉴定人员们带着两具尸体回局里去了，伊格玛还有海事局的技术人员们可没办法闲着。
伊格玛带着手下几个刑警仔细询问了两个年纪大的律师和三个船员昨天从他们出发后到海难事故发生前的点点滴滴，并记录下来他们说的所有话。后来又拜访了剩余的生还者们并一一问话。最后得到的结果是，没有任何人有嫌疑，所有生还者说的话都符合正常逻辑并相当一致，这次的海难应该是个彻头彻尾的事故。于是他和海事局的工作人员做了个不情之请也得到了许可，那就是等海事局对游艇里爆炸了的那台柴油机鉴定结束后，请送一份结果报告到市警局，并表示了由衷的感谢。
那边海事局的技术人员们则在游艇的船舱里仔细检查着爆炸了的那台柴油发动机，检查了好久发动机主体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直到他们打开了高压油泵调速器，在里面发现了断掉的一节开口销。拿着这半节开口销，几个技术人员讨论了一下，差不多了解了事故的原因，唯一需要去问的就是该游艇公司的老板是否有按照规章来整修他的船以及该游艇的使用年限了。
游艇公司的老板托马斯·里希特被海事局的人叫了过来，他是一个瘦弱却高挑的中年人，身高有一米九多，已经六十多岁了，虽然因为保养得体看上去只有四十来岁。他戴着个镶金边的眼镜，颇有知识分子的味道。
“里希特先生，请问你把游艇的详细资料包括维修记录都带来了嘛？刚才和你电话里有提醒过。”一个看上去二十五六岁，身高一米八左右的小伙子问了起来。他叫李凯歌，是个德籍中国人，此次船难的调查负责人。
“有，全在这儿。”托马斯·里希特把厚厚的一沓资料递了过去。
李凯歌一边翻看着资料，一边做着记录。
记录本上密密麻麻地被他写下：
1995年生产
使用年限三十年
2002年从中国以二手形式进口
全长四十八米八八，全宽九米
最高航速二十五节（满载）
十二节的续航能力： 4400海里(可横跨大西洋)
装有两台柴油机引擎 16V 4000 M90
油箱容量76.000 升
。。。
当李凯歌翻到了维修记录资料时，心顿时凉了半截。情况看来真的和同事们说的一样，这起事故的根本原因在于这个老板，说白了就是省钱。他指着资料上面的某个日期问道：“这里写着2018年6月27号是该游艇上次保养修理的时间，而保修期规定时间这里也有写，是。。。”他翻到前一页，“两年！也就是说今年的6月27号是送修保养的最后期限。可我并没有看到你给我的资料里面有今年保养维修该游艇的记录。这到底怎么回事？”他用犀利的眼神盯着游艇老板托马斯。
托马斯用右手食指推了推自己的眼镜，缓缓道来：“本来我是打算6月27号送修，可这艘游艇自从今年一月底就没有被使用过，一直到八月初。你知道的，今年疫情状况十分严重，上半年我们公司亏损严重，能省则省。我觉得一月底到六月底有五个月空白，这不能算在维修期内，所以我就想着，八月初开始用的话，推迟了五个月就是明年一月份，到时候再送去检修也不迟。”他一本正经地说胡说八道。
“。。。”李凯歌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先生，保修期是不能这么算的。就算游艇停泊在岸边不被使用，金属制品依然会上锈、会磨损脱落，更何况这个游艇之前已经使用了一年半，磨损了大半的器械再上点锈还不维修，突然拿出去用是会遇到大麻烦的。”
“哪来那么多麻烦？”托马斯不屑一顾地说道。
“先生！”李凯歌显得很生气，“我实话告诉您吧，这次海难之所以会发生，就是因为你没有按照保修期规定时间保养修理柴油机导致其高压油泵调速器的开口销磨损脱落，才引起后面的爆炸、燃烧、船舱进水和沉船的。你得接受教训，我会申请上面追究你的责任。倘若你还有别的过期未保修船只，我劝你早点送去维修，否则这个悲剧还会再次上演。”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到了他的同事那里，告诉了别人实情。
自此，该沉船事故的原因似是水落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