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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老妈叫清秋,楚天峰也回过身。
入眼,女儿女婿正提着大包小包往这边走,虽然知道他们不是来看自己的,但楚天峰脸上还是不由自主地浮现笑容。
身后,任秀英越过他,小跑着迎上去,就像楚清秋小时放学,进门扑入奶奶怀里那样。
握着孙女的手,任素英只是一个劲儿的笑,半晌后,才冒出来一句:“回来啦。”
楚清秋擦掉奶奶眼角的泪,笑道:“回来了。”
说着,她又笑着对奶奶身后的爷爷道:“爷爷,我回来了。”
楚卫国其实只比任秀英慢了一步,发现其他人都在看自己,他翘起的嘴角马上耷拉下来。
片刻后。
“哼!没准备你的饭,中午就凑合吃点吧。”
一脸严肃地说完,他转过身,无视了电线杆似的杵在那里的楚天峰,背着手往屋里走。
只是,和平常不同的是,他脚下轻快了不少,脸上原本严肃的表情,也被灿烂的笑容所取代。
甚至,他还哼起了小曲。
乖孙女回来啦!
哎呀,怎么来之前不打电话告诉我一声呢。
刚刚我会不会太严肃了?要是乖孙女以为我不欢迎她怎么办?
厨房的冰箱里还有点啥呢?现在做十个菜的话,能赶上饭点吗?
望着他的背影,任秀英没好气道:“这死老头子,就不会好好说话。”
拉着楚清秋的手,她看向自己的孙女婿,道:“小午啊,别跟那老头子一般见识,奶奶代表他和这个家,欢迎你的到来!”
周子午笑道:“谢谢奶奶。”
“哎!”任秀英高兴道:“今年你在春晚唱的那首天……天啥龙啥来着?”
“天地龙鳞。”周子午补充道。
“对,天地龙鳞。”任秀英竖起大拇指:“唱得真好!街坊邻居们都夸你,可给我们长脸了,就连那死老头子,也说你唱得好呢。”
她正说着,突然一拍自己的脑袋,“瞧我这脑子,光顾着说话了,赶紧进屋,外面怪冷的。”
“好。”
周子午笑着点头,路过双手拎着礼品的“渣”岳父身边时,微微点头,算是和他打了招呼。
看着几个人欢欢喜喜地进了屋,楚天峰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礼品。
和女儿女婿手里包装精美,一看就很高档的礼品比起来,自己手里鸡蛋和纯牛奶,倒显得寒酸了。
脚下的廉价感十足的新鞋,因为走路沾了土,变得不再洁白。
沉默片刻,他把礼品放在地上,右手摸向自己的口袋,却摸了个空。
他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戒烟了。
“奶奶,您和清秋先聊着,我去外面转转。”
客厅里,和她们俩打完招呼,周子午出了屋。
来到院子里,侧头看向厨房,发现里面的老爷子正满面笑容地忙活着,他笑着摇了摇头,走出院子。
门外,他的“渣”岳父还在原地站着,怔怔地看着大门,不知在想什么。
周子午来到他跟前,想给他敬根烟,却发现自己口袋里根本就没备这玩意。
“不用了,我戒了。”
看着他的动作,楚天峰大概猜到了他的意思。
“进屋坐会吧。”周子午道。
楚天峰有些意动,但片刻后,他还是摇摇头,道:“进不去了。”
“进不去了”而不是“不进去了”,顺序一换,表达的意思就截然不同了。
“你说我这人是不是挺好笑的?”
他是想在女婿面前保留自己身为岳父的尊严的,但两次见面,两次丢脸,今天甚至连家门都进不去了。
就这样的岳父,还有什么资格摆谱,恐怕早就成了人家心中的笑话吧。
周子午摇头。
“能帮我个忙吗?”楚天峰道。
“您说。”
楚天峰弯腰,将地上的牛奶和鸡蛋提起,递给他,“帮我把这个拿进去吧,我给的他们不要。”
周子午接过来,“我会的,您还有什么想对清秋说的吗?”
他不会擅自代表楚家的家庭成员对楚天峰选择原谅,他没经历过他们所经历的事情,康他人之慨这种事,他不做。
不过,他也能看出来,眼前的岳父是真心悔改,所以这点小忙他还是愿意帮的。
楚天峰嘴唇嗫嚅,半晌,他才颓唐地摇了摇头,“没有,我只是希望,你能对她好点。”
说完,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小沓红票,数出四张后,将剩余的递给周子午。
周子午摆手,“压岁钱就没必要了。”
楚天峰伸出一半的手突然定住了。
“……”
“把这个也给二老吧。”
“原来是给二老的啊,哈哈。”周子午尴尬地笑了两声,将鸡蛋和牛奶换到一个手上,接过他递来的钱。
楚天峰点点头,正要转身离开,突然又想起一件事。
他又一次将口袋里的四百块钱掏出来,留下一张,剩下的递给再次递给周子午,“这是上次我借你的车票钱,拖了这么长时间才还,对不住了。”
说实话,要不是楚天峰提,周子午早就把这事忘了。
不过,他并没有因为不缺这三百就拒绝这钱,而是伸手接了过来,“好的,我们两清了。”
“嗯。”楚天峰笑了,突然觉得自己在女婿面前,终于找回了些面子。
看他似乎要走了,周子午道:“您要走吗,这一百块怕是不够路费吧,要不我再给……”
“不用了。”楚天峰笑道:“这次我打算找个离家近点的工作,这样万一家里有啥事,我也能及时赶到。”
……
进入客厅。
周子午当着两人的面,将手里的鸡蛋和牛奶放到刚刚的礼品堆里。
让他奇怪的是,不管是楚大户,还是此前反应激烈的任秀英,都没有说什么。
这让他一肚子的理由都憋在了里面。
按理说,她们俩应该能看出来这鸡蛋和牛奶是谁送的啊。
周子午突然觉得,客厅里这俩人好像有事瞒着自己。
中午十二点半。
一家四口坐在一张大桌前,准备开饭了。
楚卫国最后还是做了十菜一汤,当然,其中六个是蒸菜,一锅出来的,如果是炒菜,那吃饭不知道要到几点了。
面对乖孙女的“这难道就是你说的没准备饭凑合吃点”的眼神,楚卫国面色冷硬道:“你来不来,我和你奶奶都吃这个,怎么,我们就不能吃点好的?”
“行,当然行了。”楚清秋笑道:“别说十道菜,就算一百道菜,也是应该的。”
如果是她小时候,她可能还会觉得爷爷是不是不爱自己,但现在,她还不了解老爷子是个什么别扭性格吗?
任秀英都懒得说这老头了,你说你都土埋半截的人了,说话就能不能让人省点心吗,整天还让人家猜你心里想什么,跟个小孩似的。
可能也是被瞅的有点不好意思了,楚卫国道:“开吃吧。”
一阵碗快碰撞声后,任秀英叹了口气。
“怎么了奶奶,菜不合您的胃口?”楚清秋关心道。
任秀英摇头,“不是,你们不觉得,这屋里太安静了吗?”
“好像是有点,要不我把电视打开吧。”
“不用。”任秀英制止了要起身的孙女,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你这妮子,也不知道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湖涂,我的意思是,你们小两口早点生个外孙给我抱,这屋里不就热闹了吗?”
奶奶的话,让楚清秋脑海里浮现出香界寺中竹签上的那四句话,还有解签处大师关于自己未来会生两个的预言,以及某个可恶的家伙那句“我身体没问题”。
她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看这小两口一个脸红不说话,另一个盯着那个只笑不说话,任秀英以为自己找到了问题的症结。
“清秋啊,我知道你可能会觉得我唠叨,但我还是要说,钱咱是赚不完的,一旦过了最佳生育年龄,不管对你还是对你肚子里的孩子,都不好。所以,抓紧,听到了没?”
“知道了奶奶。”
如果眼神能杀人,楚清秋已经把这个擅自答应的家伙杀了无数遍了。
什么你就知道了,要死啊你。
“知道了就好。”任秀英笑着放下了心。
吃完午饭,周子午把口袋里的钱拿出来放到了桌子上,“爷爷奶奶,这是有人托我给你们二老的。”
他没说是谁,但在座的都不是傻子,只要稍微一想,就知道他口中的那人是谁了。
楚清秋神色复杂,任秀英脸上没了笑,只有楚卫国反应最激烈。
“哼,你啥时候让他给买通了。”楚卫国气道:“我告诉你,如果你是跟他一伙的,那你也趁早给我走人。现在,把他的钱还给他。”
一听这话,任秀英不乐意了,“走什么人,要走也是你走。”
眼看要吵起来了,周子午道:“二老都消消气,大不了我回头把这钱再还给他。”
“哼!”
楚卫国又冷哼一声,起身离席。
来到堆放礼品的墙根前,他突然瞥见地上那两件熟悉的鸡蛋和牛奶。
周子午有点担心,这老头子不会把东西给丢出去吧?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楚卫国并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直接走了。
身后。
周子午突然看不懂了。
这什么意思?
……
网上。
一项取消多年的活动重新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
央视春晚,重启“我最喜爱的春晚节目”评选。
一石激起千层浪,当央视春晚导演组在央视网官宣这个消息后,各大社交平台的热搜榜迅速被占据。
一时间,无数网友都在惊讶:今年这是咋了?
“我最喜爱的春晚节目”评选活动,是一项连续举办了二十二年的票选活动,在往年,观众们在除夕夜收看完央视春晚后,便开始期待元宵节的颁奖典礼暨央视元宵晚会。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家发现,自己票选出的第一,怎么和实际获奖的不是一个节目呢?
随着质疑声的逐年扩大,十年前,该评选节目被当年的春晚导演直接取消,并且在之后的历届春晚,也再没有被提及。
一项深受观众欢迎的评选活动,就这样成为了历史。
追朔历史,似乎春晚口碑下滑的开始,便是大量观众质疑“我最喜爱的春晚节目”评选活动有黑幕的那一年。
而黄力争之所以选择今年重启这项活动,也是有他自己的考虑的。
此前,当有人问及为什么不看春晚时,出现频率最高的回答是:节目无聊、不好看。
作为今年的春晚总导演,黄力争思考过,为什么大家会觉得节目不好看,最后,他得出来的结论是:可能与这一评选活动的取消有关。
之前评选活动还在时,虽然后续可能有黑幕的产生,但对于参与春晚的演员们来说,它也是一种激励。
春晚对于草根演员来说,或许是一个难以触碰的梦想,但对于那些已经上过一两次,三四次甚至十几二十次的“老油条”来说,春晚只是一场表演而已。
以前,有评选活动在的时候,这些“老油条”们还会为了拿奖而竭尽全力,可随着奖项的取消,激励没了。
没了激励,也就没了动力。
没了动力,节目质量也自然下降。
黄力争重启评选活动的目的,就是将这帮“老油条”们的积极性,重新调动起来。
管中窥豹,网上如今大片的对今年春晚的好评,也证明他的尝试确实成功了。
而为杜绝之前语言类、戏曲类、歌舞类一二三等奖,每个等级的奖项都有若干个节目获奖的“批发式”颁奖,黄力争也对今年的评选做出了巨大调整。
即节目的评选不再分类,不管你是什么类型的节目,统统参与到排名当中。
其中一等奖一名,二等奖两名,三等奖三名,优秀节目五名。
几十个节目,获奖名额总共也只有十一个,极大地提高了奖项的含金量。尤其是一等奖,其含金量更是往年任何一界所不能比的。
同时,黄力争也从自身做起,严格要求导演组成员们管好自己,坚决杜绝不必要的外部因素,对评选结果产生影响。
他不知道后续的春晚导演,能不能遵守自己定下来的规矩,他只知道自己今年一定会做到问心无愧。
当春晚导演组将投票的具体规则发布后,周子午的粉丝们兴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