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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赵钦此时还在竭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可是何栗还是敏锐的听出来了赵钦话中所隐藏的怒气，心头一颤，赶忙跪在地上，额头上尽是汗水。
“陛下息怒，陛下所说的这些，臣确实不知，是臣鲁莽，请陛下恕罪。”
赵钦却并没有理睬何栗，他扭过头看了一眼朱拱之。
朱拱之立刻从一旁走过来，将六本抄家的账簿整整齐齐的摆放在了赵钦面前的御案上。
“众卿可知，朕今日召你们来这文德殿到底是所谓何事？”
赵钦悠悠问道。
殿下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人说话。
赵钦伸手随意拿起面前的一本账簿，上面写着王黼二字。
“这本账簿里，记录的是籍没的王黼的家产，诸位卿可猜一猜，从王黼家中抄出了多少钱财？”
依然还是没有人说话，不是大家不想说，实在是不敢说，谁都能看的出来，官家这是在憋着火气呢，这时候，还是低调点的好。
再说了，抄家这个事，他们也不敢发表什么意见。
赵钦扫了一眼殿内的众人。
“王黼府内的古玩字画，珍贵玉器，再合上从他府内抄没的现钱，折合后共计五千五百万贯。”
“什么，五千五百万贯？”
刚刚还很安静的殿内顿时出现了一阵骚乱。
“怎的会有这么多。”
所有人都不敢相信，毕竟宣和四年一整年，北宋的财政收入，也才一亿两千万贯钱。
而且，所有人都还记得，那邸报上清清楚楚的写着，王黼年前才刚花了六千二百万贯钱买了几座空城。
他一个人的钱，竟然抵得上大宋朝一年的国库收入！
这让这些大臣们如何不震惊。
赵钦猛地一拍桌子，顿时所有人都赶紧闭上了嘴。
“这就是朕今日召你们来这的原因。”
说罢，赵钦一只手撑着桌子，身子略微倾斜的坐着，然后缓缓地调整了一下呼吸，让自己的情绪慢慢冷静下来。
他需要保持自己的头脑冷静，这样才能好好的训一训这些自视甚高的文武百官。
文德殿内鸦雀无声，燥热的空气，在殿内缓缓流淌。
“众卿且好好看看这六个人吧。”
赵钦略微有些疲惫的缓缓开口说道。
“他们曾经也是饱读圣贤书的国之栋梁，可后来呢？后来他们烂了，他们把读的书都扔了，把国家也抛到一边了。他们的眼睛里只有钱，只有权势。欲望和金钱把他们的骨子都给浸的烂透了。”
“你们近日里，只觉得朕心狠残暴，却不知，朕的心里也已经都快要碎了。”
“太祖皇帝把江山一代代传下来，直到交到太上皇和朕的手里。可是你们看看，现在这个江山被搞成了什么样子，边关战事不断，百姓流离失所，朝堂朋党之争愈演愈烈，朕每念及此，无不痛心疾首。”
赵钦站起身来。
“太上皇和朕都有罪于国家，有罪于黎民百姓，愧对祖宗，愧对天地。”
说到此处，赵钦冷冷的扫了一眼殿内的众臣。
“还有你们，一个个冠冕堂皇的站在这里，可是，你们告诉朕，你们就真的有那么干净么？你们有的人，比这六个人更腐败，更无能，更该杀。”
“朕今日，在这里劝你们一句，回去以后都把家里的铜镜找出来好好的照一照，看看你们头顶上的那顶‘长翅帽’是不是已经歪的快要掉在地上了。”
“如果看不清，就来告诉朕，朕把你们的心肝肠子都挖出来，帮你们好好的看一看，看看到底是黑的还是红的。”
说到此处，赵钦长叹一声，看着文德殿顶上两只金色的雕透花龙，似是在回忆一般。
“朕刚即位的时候，以为最大的威胁在于金国。可即位至今，却如梦中惊醒般发现，原来这最大的威胁，竟是在这朝堂上，在这文德殿上，在你们这些朝廷大臣之中。”
“即位两个多月，朕杀了六位宰辅，你们中有的人，也许心有怨言，甚至私下里说朕是一个嗜杀的暴君。但是朕告诉你们，朕不在乎。”
“咱们这朝堂上烂一点，那大宋朝就烂一片，咱们这朝堂上烂一片，那大宋各地就会揭竿而起。”
“东南‘方腊起义’才过去了几年啊，那些被方腊挖出肥肠，割掉舌头，挖出眼珠，串在竹竿上暴晒的官员，难道你们这么快就都已经忘记了么？”
“所以，朕说，你们心有怨言，朕不在乎。因为朕在乎的是这江山社稷，是那些真正忠心为国的大臣，是我大宋的那些黎民百姓。”
“这大殿名为‘文德殿’，朕想问问，你们个个饱读诗书，却又有几人做到了这‘文德’二字？”
赵钦重新坐回御案之后，威严的注视着黑压压一大片跪倒在地上的群臣。
“这几日，朕一日不曾睡好，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和众卿必须说些什么。”
“朕，不是一个宠溺奸臣的昏君，更不会是一个好杀的暴君。众卿倘若一心为了朝廷，一心为了社稷，一心为了百姓，朕自会大大的嘉奖。”
“可若是，之后再有像这六人一样非要做那贪赃枉法之事，朕发现一个，就杀一个！绝不姑息。”
赵钦说到此处，往椅背上轻轻一靠。
“朕，今日最后再送众卿一句话，‘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从后种种，譬如今日生。’，望众卿好自为之。”
许多大臣一直处在惴惴不安的状态之中，直到听到赵钦这最后一句，才都不由得长舒一口气，纷纷叩头谢恩。
“谢陛下圣恩。”
“何栗。”
就在这时，赵钦又喊了一声。
何栗浑身一颤，脸上浮现一抹苦涩，心中暗道。
“哎，看来自己刚才是把官家给得罪透了，连这个‘譬如昨日死’都救不了我。”
“你恪尽职守、不畏权贵，在王黼、童贯等人还大权在握的时候，就敢上书谏言，是为忠。眼下，政事堂职位暂缺，令你入政事堂，封尚书左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