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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有些闪躲地侧了侧头,不料正对上菡萏仙子那双妩媚的桃花眼正盈盈望着他,水润的眸子里泛着丝丝他看不懂的意味。
于是转而抓起茶杯又喝了一口,蹙眉道:“那弱水呢?我知弱水环瑶池而过,也曾远远瞧见过。若是有甚阴煞气息,岂不是十分危险?这鸾儿和凤儿每日跑去弱水沐浴,真个叫人担忧得紧。”
芍药仙子道:“娘娘威能无边,夺天地造化自是不在话下。她以大神通于瑶池周遭设下禁制,逐退弱水中的阴煞气息而只留下纯正的玄阴之气用以滋养蟠桃仙树。似此圣人手段,已非我等小小花仙所能察之了。”
“这弱水声名远播于三界,与中央天庭的无定天河、九泉深渊的幽冥血海平齐。弱水上方的阴煞气息尤为浓郁,但凡遇上什么仙家法宝抑或是带有仙灵气息的灵物,即会侵蚀其仙气,分离其构造,端的是凶险已极。不论是仙、妖、人、兽,若不幸落入弱水之中,任他法力通天,也会在顷刻之间化为乌有,万载修为一朝尽丧。”
“可即便如此,公子也勿须担心。龙凤之属身为洪荒血脉、太古遗种,先天自带一缕天道鸿蒙紫气,因此不惧弱水中的阴煞之气。以弱水灌洗羽毛对她们而言也是大有好处。”
言毕又见芍药仙子手中多出个琥珀葫芦,朝他面前一放,笑道:“这葫芦内中另有一方小世界,能容纳颇大一池弱水,公子可用它装些弱水带在身上防身。若是邂逅什么精怪猛兽,持着葫芦朝它泼将过去,可保无虞。”
将离连连摆手,急忙道:“不妥不妥。将离一介书生,要这等凶恶之物作甚。我虽不通仙界之事,但想来即便是妖精猛兽,修行也自不易,岂能轻易取人性命。这弱水如此凶煞,大干天和,姐姐也不可轻易使用才是。”
芍药仙子轻颔螓首,朝他微微一笑,也不多言,只伸手轻轻一撩,那琥珀葫芦就不知道被她藏于何处了。
她又笑道:“可若是哪一日公子不幸孤身遇上猛兽,它要吃你,该当如何是好?”
将离脱口便道:“好端端的它要吃我作甚?”
此言一出,将离自己也怔了一怔,微微有些窘然,心道:“这话说的好生愚蠢,倒显得我好像是个书呆子一般。猛兽食人,又哪里需要理由来着。”
果然两位仙子咯咯娇笑了起来,又怕吵醒了青鸾,强行压制着笑意,娇躯颤抖个不停。
将离微微低下头,小声道:“它要吃我,我……我敌它不过,叫它吃了也就是了。更何况,不是还有鸾儿凤儿保护我么。”
芍药仙子悄悄伸手朝自己腿上用力拧了一把,微微吃痛之下,方才忍住了笑意,柔声道:“公子,这仙界之中绝非如你所想象的那般和气融融。修仙从其本质上来说就是逆天而行,强行掠夺天地灵气为己所用,是故本为天道所不容。岂不闻‘顺天者安,逆天者劳’?”
“尘间凡人劳碌一生所求不外金银钱财、权利美色之类,可修仙中人求的是大道,图的是长生,抑或是仙人权威、仙家地位。其凶险之处比之凡间争权夺利,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这昆仑山有西王母娘娘神威护佑,所以独处仙界一隅如同世外桃源。但要出了此间,偌大的仙界为了一方福地、一件法宝、一株灵药、甚而一丝气运而杀人夺宝者,直可谓屡见不鲜。”
菡萏仙子原本一直笑吟吟地安静倾听,时不时颔首表示下赞同,可听到芍药仙子这番话,当即不满地蹙了蹙眉头,薄怒嗔道:“姐姐,你跟公子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话儿作甚!恁的凭空污了公子耳朵,实是不该!”
芍药仙子咬了咬樱唇,想要出声反驳,但又想想她说得极有道理,觉得自己着实不该让公子知晓这些污秽之事,登时心下歉然。
小声地道:“是芍药欠了些思量,口不择言,这便向妹妹赔罪了。可公子是仁善之人,我也是怕公子什么都不知道吃了暗亏……”
菡萏仙子先点了点头表示谅解,又哼了一声,说道:“公子又不会离了昆仑,有我等在,哪里会让公子吃什么亏了。”
芍药仙子瞥了她一眼,当即闭口不言,暗暗自责。
将离又是怔住,他虽是天生三分女相,较之寻常美貌女子尚且尤胜数筹,可他的一颗心却是纯正的丈夫之心,哪里会有这般精贵到连几句话儿也承受不住。
他生平承的是先贤圣人之训,秉的是胸中浩然正气。为人虽是和善,但也绝不迂腐;心中倾慕的是先秦豪侠快意恩仇。
虽然他自己做不到先秦豪侠那般睚眦之仇必报,一饭之恩必偿;匹夫一怒血溅三尺,视人命如草芥,却不代表他不心生向往……
当下直是摇头不已,轻声吟道:“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李太白这一首《侠客行》,写得当真是气冲霄汉、豪气干云。歌颂的是侯赢、朱亥两位侠客与信陵君结交,重信然诺而轻生死的英雄事迹,正是将离心头所慕。
可向往归向往,若要叫他去学这些豪侠的杀人之艺,他是不屑又不愿的。
当下他又说道:“禽兽尚且同类相食,有人的地方就会有争斗,将离自然明白。这杀人取宝之事虽不为我所喜,姐姐却也勿须讳言。只不过丈夫行事有所为、有所不为,我亦只需秉承己心,他人如何行事与我何干。”
两位仙子皆是听得怔住,久久不能开口。这方天地并没有李太白这个人,但不代表她们听不懂这首诗中的含义。
让她们意想不到的是,公子如此文静的外表下,居然遣藏着一颗狂野不羁的心……
这一刻两位仙子美眸直往将离脸上瞧个不停,只觉公子往日的形象都变得模糊起来,不知道哪个才是真实的他。
将离低下头,目光只盯着兀自酣睡的青鸾,一边拍着一边轻声道:“两位姐姐为何这般瞧着我,我哪里说得不对么?”
菡萏仙子凤眉一挑,道:“我瞧公子既对打打杀杀之事颇多不屑,何以又吟得出这般诗句,当真……当真矛盾得紧。”
将离摇了摇头,正色道:“这并不矛盾。重信然诺杀人和为了利益杀人是两回事。将离自己不喜杀人,也杀不了什么人,却并不是反感所有的杀人行为。如那侯赢、朱亥等辈,他们的行为虽称不上什么正义,但那也只是为了他们自己心中的道义,将离心下只感钦佩。可为了利益去杀人的话,我只能是耻其行而鄙其人了。这么说两位姐姐可听的明白?”
顿了顿,他又深深叹了口气,道:“日前将离做过一番思量,原想恳请玄女姐姐赐下凡人修仙之法,以图增些寿数陪伴亲人。不料将离还是想得差了,多活些年岁当真有那么打紧么?若修仙都要这般杀人取宝、争来夺去,我瞧这仙啊,不修也罢。由是可见,世间不如意事十多八九,先贤诚不我欺。”
他轻柔得抚摸着青鸾的秀发,声音有些飘忽不定,又道:“两位贤妹单纯懵懂,将离既身为她们的兄长,自有责任让她们明白生而为人的道理。否则哪怕是徒自苟活万年,失却了为人之心,叫两位贤妹白壁蒙羞,那便是万死难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