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少年钟生

电饭锅吐泡泡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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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哥儿,小胖哥喊我们晚上去树林里捉萤虫,你去不?”说话的,是一个约莫七八岁模样的小女孩,皮肤黝黑,扎着双马尾的小辫儿,正冲着蹲在院落里撇着柴火十一二岁年纪的少年咧嘴笑着,露出缺了两颗大门牙的洁白牙齿和脸颊两边可爱的小小酒窝,女孩的背上还背着一笼绿油油的野菜,晃荡荡的仿佛随时要掉了出来。

    “好啊,几时去?”被称作“钟生”的少年回转过身,回应一个大大的笑脸。

    “约莫辰时吧,我还得把猪菜挑回家给洗剁掉,还得准备晚饭等爹娘回来后哩。”

    “好,那就老地方集合,网兜我到时候带过去。”

    “好,那我就先回家啦,钟哥儿晚上见!”女孩说完招了招手,继续背着有三分之二个人那么大的竹篓从院落门口走了过去。

    “晚上见。”少年见小女孩的身影消失在门框内,皴黑的手掌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珠,继续背转过身撇一地剩下的柴火,留下了日头下的点大背影和灰扑扑的笑容。

    少年名叫钟生,森罗历300年冬天出生,打小没见过自己的母亲,父亲说娘亲在生他的时候难产死了,只撇下了嗷嗷待哺的他和父亲两人相伴着过活。这么多年来,他们家一直都是靠父亲打猎为生。父亲是远山村最厉害的猎人,每天天蒙蒙亮时进山,黄昏时分归来,手里总能拎着或大或小的猎物,用以作为爷俩的晚餐。

    日头渐渐低沉着抹上了一缕淡红,已经撇得见底的柴火旁的少年灵敏地捕捉到了院落外逐渐传来的沉稳的脚步声,嘴角顿时扬起了一抹笑容,他知道这是父亲打猎回来了。

    “我回来了。”父亲低沉的嗓音如预料之中适时的出现在钟生的背后,伴随着的是一道重物落地的沉闷声响。

    “爹爹,”少年转身,不自觉地露出了惊讶的表情,瞥了一眼地上的庞然大物,目光又盯回自己的父亲,“你今天一个人去打野猪了?我去叫村医爷爷!”说着,便起身往院外跑去。

    “回来。这点伤口,我自己能处理,不要麻烦张老先生来回折腾。”男人嗓音依旧低沉,却透露着一股威严,使得钟生不自觉的停下了脚步。

    “可是……”少年的声音委屈且担忧,“你都这个样子了……”

    “流这点血算什么,扶我进屋上药!”

    “哦好……”钟生立马上前扶住父亲,这才发现父亲的身躯一直在微微地颤抖着,刚毅的面庞泛着不健康的苍白之色,想来硬是忍痛拖伤坚持着才将猎物扛了回来。

    钟生熟练地从厢橱中拿出麻布、白酒和止血草,又翻找出木冲和药钵,逐个放置在桌上,将止血草放入钵中开始捣碎。男人坐在桌边,也不去管腰间和臂上血流不止的伤口,就这么静静地望着自己的儿子,目光流转,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男人名叫钟诚,十年前孤身一人带着襁褓中的儿子,来到这偏僻的近乎与世隔绝的地方,这儿民风淳朴,村民们只当他是失去亲人逃难在外的无家可归之人,从不追问他的过去,而他当时为了养伤,也为了儿子能有个稳定的环境得以成长,索性就定居在了这个叫做远山的村落,从此这远山村也就多了一个厉害的猎户,不觉间已有十年之久,而当年英姿勃发的那个青年人,都开始逐步迈向了中年。

    很快,止血草被捣碎成了药泥,钟生用白酒清洗干净父亲的伤口后,将药泥仔细地敷在上面,然后缠上纱布。父子俩都一言不发,一切似乎也都习以为常。

    男人的伤口包扎完毕后,钟生停坐在凳子上沉默了半晌,张了张嘴,像是鼓足了勇气要说些什么,却终还是欲言又止了下去。

    “我去准备晚饭。”钟生闷闷地说道,然后起身离开,去料理院子里猎回的野猪。

    “嗯。”男人也是惜字如金,不再言语。

    ……

    盛夏时分聒噪的蝉鸣伴随着热闹的空气将天空晕染成月色,远山村各户人家的房顶陆续都升起了炊烟。

    “爹爹,娘亲——你们回来啦!”正在灶膛下生火的小女孩听见院门被推开的嘎吱声,便立马用脆生生的嗓音欢快地叫道。

    “哎——回来了,在烧晚饭呢?”一个略显疲惫而苍老的声音响起,正是女孩的父亲。

    “是哈,爹爹你和娘亲快歇息一会儿,饭马上就好啦。”女孩继续清脆的喊着,手上的动作却丝毫没有停顿,叉柴、送膛、控火,好不熟练。

    “我们衿衿辛苦啦。”女孩母亲的声音也适时响起,疲惫中同样有掩饰不住的欢愉。

    “娘亲你又打趣我。我再怎么又怎能比得上你们的辛苦!”女孩的语气转为了撒娇,稍作停顿又开口道,“对啦,张爷爷家的小胖哥喊我和钟生哥晚点儿一起去树林里捉萤火!”

    “张橓和钟生啊?去吧去吧。说起来今儿傍晚倒是远远地看到了钟生他爹扛着个猎物从村西边的田埂上回来了,好像是个野猪,钟生他爹可真是个好手!凡他进了山,就没见哪次空归过,今个儿猎了个大家伙,明年开春钟生那小子的进学费倒是不愁了。”女孩的父亲听得提及的名字,不由得感叹道。

    “唉,钟生那小子也是命苦,打小便没了娘亲,跟他爹爹两人相依为命。记得他爹当年怀里抱着他来到村里时,咱们家衿衿都还没出生哩。这一晃都十来年过去了,咱家衿衿如今也八岁了,还有三年便也要去青州城里进学啰。”女孩的母亲似是也想到了什么,同样唏嘘不已。

    “我不去!我要待在爹娘身边陪着你们,等我再长大些,我也可以和你们一起去田地里!”被唤作衿衿的女孩这时候将烧好的饭菜端了上来,听到爹娘的谈话,果断的拒绝道。

    “好好好,你陪着爹娘,哪儿也不去。”男人呵呵地笑道,满头花发在油灯下更显明亮,同样明亮的,还有不觉间已然爬上男人眼角的,深刻的皱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