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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山东麓都是沟壑纵横的地貌,待过了其阳地界后,变得一马平川。
官道上尘烟四起,人马鼎沸,李延与二屯的五十二个人位于队伍的中部,队伍的前后都望不到边际。那些代表兵籍隶属的幡旗众多,大体上有五类,分别是山阳军,安阳军,平阳军和人数并不多的舞阳军以及代表县衙州郡的牙兵。李延一众则属平阳军,所谓平阳军,就是平阳侯当伯山的军队,吴子严算是这支队伍的军首长。
这段时日李延的马术略有精进,但也仅限于专一地奔跑,充其量能提点元气打出几枚弹指手而已,再复杂可就难为他了。二屯来的兵户个个都骑马,得益于李延这些天的挥霍与那群野山羊,这让其它兵丁妒嫉得很,吴子严的那些大部分老兵什长都没得马骑。
李延望着斜对面岔道并过来的大队人马,旌旗飘飘,其中一面硕大的纛上绣了只张牙舞爪的白虎,后面若干幡旗上写着‘安阳侯’的字样。
姚喜从身后探过身子对李延说:“看这阵势,该是那安阳侯主事了。前面就是平邑,那是王都卫城,不知道卫城守将和他们是不是一路,如果不是,过平邑就没有那么轻松了,都是轻装行军,没有攻城的器械。”
李延沉思着,这时代攻城一般都是以围城打援,赌守城粮仓不济。通常强攻不外乎堆人,云梯加地道,辅以攻城器械,就这还必须要有绝对兵力优势,堆人你也要堆得起。而守城一方,对于那些攻城云梯也是比较忌惮,攻城云梯一般既大又重,而且上端还有挂钩等东西,能稳挂在墙头,守城兵卒合十来个人之力,用叉枪还可以推翻云梯,但当云梯数量众多的时候,只能先杀伤上了梯子的士兵,打退对方之后,再想法损毁云梯,这就完全看近战兵力的优寡了。大多数时候,城门总是守城中最大薄弱点,兵贵神速,出其不意的火烧或自城内响应,那么守城方便会溃乱。毕竟守城兵力不可能分散到各街巷,城内地面只会停留一到两支机动部队,以备不时之需,其它人都是要上城墙的。
王都卫城大都是缓兵之城,城内兵力不过五千,城外游戈巡营的兵力不过万。安阳侯主事的这支队伍少说也有二十余万之众,这是优势,但劣势也再明显不过了,你必须要高效的拿下卫城,才能神速地到达王都城下,绕过卫城去王都不现实,一则绕远路耗时,二则身后有敌总是兵家大忌。安阳侯就这么不温不火地奔向卫城,只有两种可能存在,就是这卫城的守将是他自己人,又或城内有秘部配合打开城门。
李延想通这个环节后,摇了摇头对姚喜说:“可能平邑都用不上攻城器械,估计是不攻自破吧。”然后回头对二屯大伙继续说道:“你们听我指挥,任何时候不许冒进,任何时候你们只能在我身后不得超我半步!”
一众人大声呼应道“遵!”。刚说完那霍三就窜到李延跟前嘻嘻地说道:“公子,这可不行,我跟家里老大还有姚家丫头仨得贴您的身,这是之前我们商议定下来的。”
李延皱起眉头望着霍三和他身后的霍大跟姚莲兒,姚喜凑过来笑着说:“我们屯子承蒙公子怜惜,本是我们份内事却也牵连您,您是贵人,无论如何不能让您伤了身子。”
李延叹口气回到:“我们从出发那一刻就已混为一体不分彼此,若说伤害,你们任何一人受损我都过意不去,别再说这种话了,我期望的是,永远都不要放弃我们任何一个人,一起来的,自然要一起回家。”
姚喜一众冲着李延抱拳道:“愿随公子生死与共!”
这边嘈杂之声传到吴子严耳中,他回身望着李延他们,而后摆手示意李延上前。李延只好打马上前至吴子严跟前:“吴将军,有什么指教啊?”
吴子严皮笑肉不笑地对李延说:“看不出来小小年纪,兵人的战场情谊,你拿捏得很到位嘛,莫不是你以前待过军营?”
李延心里想着,老子准一色现代军人,当然混过军营了,而一起上过战场的战友,自是比亲兄弟还要亲一筹,毕竟是共同经历过生死,便不屑地回答:“你知道吗,我从戎已经近六年,参加过的实战不下十场。”
吴子严表情异常怪异地瞅着说:“哼!大言诳语,你不过弱冠之年,难不成你舞勺时就征战吗?我夏国近十年无战事,你的战场在哪里?”
李延依然镇定望着前方:“我的战场距你万里之遥,自然不是区区夏国一处战事。在我的战场里,我带百人,便可破十万大军你信不信?!”
吴子严依然紧皱眉头,面前这位男儿表情中看不出任何狂妄,有的只是一脸认真,彷佛他所说的,就只是在描述他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一般,瞬间又觉得荒谬,便冷冷略带讥讽地对李延说:“既然你这么厉害,前面平邑驻守不足万人,你带你的队伍去拿下如何?”
李延冷笑着回应:“这是你的战事,不是我的。我们充其量就给你凑个人数,若真要见生死,自然也会拼命一搏,可要打前阵,得有激情,这激情我当然是没有的,你就不怕我带队入城后反过来对付你?”
吴子严望着李延,又转身看了看姚喜一众,朗声大笑道:“区区五十来人,个个骑马整装,不知者还以为是王权鹰卫呢。若不是本将军需要弓射之能,怎的由尔等张扬之人来凑数。”
李延没有接这话茬,转而问道:“平邑横摆在你进军途中,你打算怎么攻它?”
吴子严收起笑了,阴戮地说道:“本将军只是听命之将,如何攻打自有主帅算计。”
李延稳了稳自个头盔对吴子严说:“看你比我大不了十岁,别整天那么老成似的扮老虎,你也是军中直爽之人,我当你兄弟,你也确是比我年长,我称呼你一声吴兄好了。”
这些话听得吴子严脸上五颜六色表情极为丰富,也许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说话的人,而且这人还是个军职极低的下属,就这么端着表情困顿了半天才又喜笑着说:“好,本将军交你这个朋友兄弟了。”
李延随即便凑到他耳旁说道:“依我看,你的这场战事多半以失败告终。你看那位主帅侯爷,实在不像个能领兵征战的大将之才。”
吴子严沉脸微怒道:“小兄弟说话如此大胆恐不容易生存,安阳侯熟读兵法,身手武力也是数一数二,夏国无人不知,他的名声在沿海一带可止海匪。”
李延吸了吸鼻子淡淡说道:“熟读兵法的意思就是纸上谈兵咾?”
“怎可用安阳侯与那马服君子相比!”
“马服君子?赵括你知道?”
“哼,远古兵书所载怎可不知!”
李延有些恍惚,自己家乡的历史人物在这个异境竟也存在,还被称之为远古事物,看来后面有机会得多了解一下这个世界。
李延若有所思了一会后对吴子严说道:“你为什么要蹚这造反的浑水?军人,就该沙场御敌,而不是参与这些朝堂纷争。”
吴子严像看怪物一般盯着李延,然后叹息了一声回道:“难道现在我们不是去前面御敌吗?”
李延笑了笑:“看来我们对军人这个概念有些分歧,我所说的军人,职责只有一个,就是保家卫民,你前面御敌的对象都是同一个家的人,看不出来一点保家卫民的痕迹。”
吴子严听完一愣,骑在马上思忖了半天后才开口说道:“你这论调倒也新奇,但好像说的也确是在理。只是军人当以军令为先,我乃平阳侯麾下,自是要受命于他。”
李延顿了顿后说道:“价值观这个词儿你听过吗?”说罢见吴子严摇头便继续解释道:“就是你判定事情好或坏的原则,是不是都有一定的德操依据。”
吴子严依旧听得一头雾水,皱着眉头说道:“彼此亦是非,这世事哪有什么好坏,我不以钱财为目标,只想有生之年能实现领兵征战四方的夙愿罢了。”
李延微微一怔说道:“你不是平阳军首领吗?”
吴子严冷哼一声说道:“我年十八时,就领二十人奔袭百里,入赤冄军营内,斩其敌首夺其兵马,之后却被裴大都督以鲁莽易进不堪重用为由,如同富家翁般摁在南疆养老。平阳侯将我招至麾下,可平阳连个山贼都没有,如果军人不能驰骋沙场,那真是生不如死。”
李延严肃表情对着吴子严说道:“那你觉得你鲁莽易进吗?”
吴子严一怔,而后摇了摇头自叹道:“对我而言,结果还是要重于过程。”
这时打前面奔来一骑,在吴子严跟前停下抱拳道:“吴将军,侯爷请您过去问话。”
“嗯,马上到。”接着侧身对李延说:“你放心吧,你那众人马我当尽力保全。”说完便打马向那面大旗奔去。
李延直起身子,面向吴子严离去的方向低头抱拳,心想自己一众是被吴子严逼迫而来的,可观这位汉子也非阴恶之徒,只是时势所迫而已,他不来二屯强征兵马,也许还会有其他将兵来的,如果最终事不可为,条件允许的话,这个吴将军能搭救还是救一下吧。
前方不知道那位侯爷做了何种安排,大军开始兵分五路前行,本是在队伍中部,幡旗上绣着一只展翅老鹰的一营骑兵,得令后脱离了队伍往东南方疾驰而去。李延他们也随着吴子严的中军,天黑后扎营。
二屯这众在吴子严的安排下自建了一个围营帐篷,李延专门为姚莲兒隔出块区域,没有外人,倒也妥当。当晚李延给众人教了一些战术手语,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才放心的睡去。
第二日刚到卯时大军便开拔,约莫三个半时辰,在晌午时分抵达平邑城下。几十万兵马拥挤在平邑城外空旷的土地上,扬起的黄土灰尘足能蔽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