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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的世道,军阀混战,百姓民不聊生。东北这片土地上,自古就有闹土匪的传统,大小绺子林立,占山为王的土匪草寇绵绵不绝。陆光远的“太平”号粮店,在东北有很大名声,都知道他身家丰厚,是一块大肥肉。可是他住在沈阳城里,和东北军有扯不断的关系,一般的绺子也不敢对他下手。
这次儿子和儿媳带着自己的宝贝孙子去北平探亲,他非常担心路上的安全,为此不仅派出了家里的护院头子带着几个枪法好的手下随行保护,还专门请来了东北武行中有名的高手莫大烟袋暗中跟随,保护家人的安全。他如此大费周章就是为了以防万一,没想到还真派上了用场,竟然真的有人想打自己家人的主意。
这时候东北的土匪大致分为三种,第一种种是武装土匪。这种土匪大多心怀大志,拥有强大的地方武装,有着严密的组织架构和强悍的军事素质,有明确的行动纲领和发展方向,这种土匪已经不能称之为匪,而是实实在在的地方割据军阀,像“绿林好”“长胜”都是这种。
第二种叫独角龙,这种土匪一般都是独自行动,他们打劫对象多是单身行人、小户人家,虽然不敢杀人越货,但也为害一方。
还有一种就是纯土匪,也叫红胡子。这种土匪啸聚山林,成群结队,多则数百乃至千人,少则十余,心狠手辣,主要勾当是砸响窑、抢买卖、绑票、打官兵,烧杀奸淫,无恶不作。这次盯上陆鹏翔夫妇的就是这么一股红胡子。他们领头的报号“一阵风”,手下有二十多号人,个个都是心狠手辣的积年老贼。
他们打陆家的主意不是一天两天了,可是之前陆家的主要人物都住在沈阳城里,他们无从下手,好不容易遇上陆鹏翔夫妇去北平探亲的机会,他们早早的就派人跟上了火车,一路尾随着跟进了关里。
林森哄着这个叫“浩浩”的孩子玩了一会,陆鹏翔就过来把儿子接走了,他客气的打了个招呼,
“打扰小兄弟了,孩子第一次出远门,看什么都好奇。”
林森客气的摆摆手,
“没关系,这孩子虎头虎脑挺可爱的。”
陆鹏翔把儿子交给妻子,顺势和林森攀谈起来,
“小兄弟贵姓,这次是要去沈阳?”
林森敷衍着回答,
“免贵姓林,林青。是要去沈阳,家里有亲戚要去做点小生意,我过去帮帮忙。”
二人说些闲话,互相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萍水相逢的不过是打发些旅途的无聊时间罢了。
餐车里除了林森附近的几桌坐的是中国人,还有几桌外国旅客,都各自用本国的语言交谈着。大家享受着美食,消磨着无聊的时光。就是这时,和林森同一包厢的三个老客推门进了餐车,两个人搀扶着为首的那人向林森的位子而来。
林森没想到自己特意躲到了餐车,还是没躲过这场麻烦,既然麻烦主动找上门,索性也就不躲了。陆鹏翔顺着林森目光发现了过来的三人,他识趣的站起身,告辞回到自己的座位。
“既然你有朋友,我就不打扰了。”
林森点头目送他离去,三个老客就坐在了林森的身旁。为首的丁大棒槌低声致歉,
“打扰老弟了。”
林森摆弄着手里的啤酒瓶,漫不经心的说道,
“三位有麻烦在身,现在坐到了这里,不是想要祸水东引吧?”
三人的脸色都变了一下,林森一语道破他们有麻烦在身,说明他也不是简单的人物。自己本来打的主意就有些班门弄斧的意思了。
他们早上遇到对自己下手的小偷,知道仇家已经跟上了火车,就躲回了包厢,希望能暂时躲过仇家的追查,坚持到沈阳就好办了。不想火车才过锦县,就有一群人冲到自己的包厢门口,他们手持短刀匕首,就要破门而入。王大狗反应最快,在他们刚刚破门的时候一脚飞踹,踢到了冲在最前面的那个人,马大哈使出蛮劲把一侧的木头床铺拉到门口,挡住了包厢的房门。外面的人纷纷砸门,三人只能死死挡住不让他们进来,一旦让他们冲进小小的包厢,三人绝对保不住性命。
外面纷扰的局面早就惊动了附近的几个包厢,胆子大的推门查看,都被恶行恶状的流氓用刀子逼了回去。大棍子听见外面的动静不对,就掏出随身带着的一把杂牌撸子警戒,小豆子也掏出手枪和他一起挡在门口的两侧。听见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大,而且正是林森所在的包厢,小豆子有些急了,他把手里的杂牌撸子扔给江良桢,从皮箱里翻出一支驳壳枪装好枪托,就要杀出去给林森帮忙。
大棍子妈妈连忙拦住冲动的小豆子,
“阿青的身上有枪,外面的人应该不是冲他去的,不然他该开枪了,你别冲动,看看情况再说。”
大棍子妈妈经历了这么多事,已经渐渐习惯了他们的举动,江良桢却不同,虽然他坐了几年大牢,也算见过些市面,可还是对大棍子他们动辄掏枪的举动有些惊讶,此时见大棍子妈妈一个家庭妇女都这么从容淡定,就更觉得这些人不简单了。
包厢外闹腾了一会,火车上的乘警就赶了过来,这是二等卧车的包厢,虽然不能说住的都是达官贵人,也都不是平常百姓,听说有人闹事,马上就有几个乘警赶来。这些拿刀执棒的打手对警察还有些畏惧之心,见乘警来了连忙跑开,乘警们也不敢追缉,见事态平息了也就放他们离去。
丁大棒槌三人打发走了乘警,知道对手不会善罢甘休,在火车到沈阳之前,对方一定还会对自己三人下手,所以一定要想个办法引开这些人的主意力,不然别说保住人参,三个人的性命怕是都保不住。
王大狗的脑子好使,马上想到了和他们同住一个包厢的林森。他出主意假装和林森是一伙的,然后给他一根年份不高的人参冒充“参宝”,让他引开追兵的注意。丁大棒槌虽然知道这个主意有点儿缺德,可是现在三人身陷绝境,自己又有伤在身,只能勉强同意了。
他们就一路找到餐车,想要实施王大狗的计划。可是还没等开口,林森就把他们的话堵回肚子里了。平时能说会道的王大狗嘎巴嘎巴嘴,也没能说出什么来。经常自诩仗义的丁大棒槌更是涨红了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反倒是大大咧咧的马大哈,听到林森一语道破了自己三人的心机,哈哈大笑着说道,
“老弟,真没看出来啊。你年纪不大,江湖经验可真不少。俺们哥仨确实是遇上了麻烦,想请你给帮个忙。”
林森看看丁大棒槌变换不停的脸色,知道他们确实没安好心,就冷着脸说道,
“我妈从小就告诉我,出门在外,少管闲事。你们还是找别人帮忙去吧。”
丁大棒槌看林森把话说死了,也没脸说些别的,此时他非常后悔没有拒绝王大狗出的馊主意,不但没解决麻烦,还在这个小年轻的面前丢了个大脸。他站起身红着脸给林森道了个歉,
“那啥,老哥给你配个不是,是俺们办事不地道。”
他伸手给了王大狗一个大脖溜子,
“还坐着嘎哈呀,等人家请你吃饭哪?”
他转身向一个空桌走去,边走边骂,
“都他妈你出的主意,把我这张老脸都丢没了。”
三人在林森较远的地方坐下,叫了几样零食吃了起来,隐约还能听见丁大棒槌埋怨手下的声音。
这一切都被附近的几桌客人看在眼里,大家从几人的话里大概能听出事情的来历,对林森这个精明的年轻人多了几分赞赏。
丁大棒槌进入餐车,发现这里就是自己理想的避风港。因为餐车里有很多外国人,其他的人也都是衣着不凡的有钱人,追杀的人不敢在这乱来,自己三人完全可以在这熬到沈阳,到时候就不怕他们了。
他们坐下不久,就进来十几个流氓打扮的汉子,餐车的经理连忙上前拦住他们,厉声呵斥道,
“你们是什么人?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敢在这闹事我马上让乘警把你们抓起来。”
这些流氓看看周围的环境,尤其是有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在,只能无奈的退了出去。小豆子和他们前后脚的进了餐车,守门的侍者看他衣着整洁,不像是和那些流氓一起的,就没拦他。
小豆子见林森没事就放心了,林森看他提着装枪的皮箱,知道他是担心自己,就招手让他过来。小豆子把小皮箱放在林森的脚边,低声说道,
“刚才有人拿着武器去了你住的包厢,我们都很担心你。”
林森点点头,
“我都知道了,放心吧我这里没事了。你回去和大棍子一起保护好江先生和婶子,我这里不用担心。”
小豆子点头答应,
“箱子里有一把驳壳枪和两百发子弹,你留在身边吧。”
林森点头答应,小豆子就回包厢了。
火车刚刚过了沟帮子车站不久,餐车里陆续进来了十多个人,他们分成几伙占了三四张桌子,叫了些酒菜就吃喝起来。这些人衣着打扮都很普通,可是气质明显不同常人,林森发现从他们进来,餐车里的气氛就不一样了。
黄柔和她带来的手下感受最明显,这些人的身上有同类的味道,她马上想到了逃跑的刘二杆子,
“难道真是刘二杆子的人,要对安文下手?”
她带来的五个炮手把二人护在身后,都手握枪柄提高了警惕。
陆鹏翔的卫护是他爹特意挑选的,对东北的土匪非常熟悉。从这些人一进来,他就闻到了土匪的味,他带着手下马上把陆鹏翔一家三口护在身后,警惕的看着这些人。
林森没想到一次普通的旅程会有这么多的波折,现在又有麻烦找上门了,他把脚边的小皮箱挪了挪,放在方便取枪的位置,冷眼观察着事态的进展。
后上车的这些人正是“一阵风”手下的土匪,他们早就派人跟上了火车,到了这处自己熟悉的地方打算动手。为首的就是“一阵风”,他是个独眼龙,三十多岁的年纪脸色黑黄,没戴帽子披散着头发,下巴上满是参差不齐的胡茬,唯一的一只眼里冒着狼一样的光,见众人都严阵以待,他满脸桀骜扫视一圈,满不在乎的喝着酒。
陆鹏翔的护卫们不想让雇主待在危险的环境里,就面对着独眼龙一伙人,掩护陆鹏翔三人向一等车厢退去,几个护卫成扇形面对着独眼龙一伙人,丁绮云抱着孩子走在陆鹏翔的身后。林森就坐在离一等车厢不远的过道旁,眼看着他们从自己身边过去。突然,他们途径的一桌上站起两个穿着黑棉袄的汉子,他们在众人没有反应过来之前突然出手,举枪顶在了陆鹏翔夫妇的头上。这二人一直都很没存在感,林森也没想到他们竟然是土匪的探子。
这时正举杯痛饮的独眼龙哈哈大笑,
“少东家,没想到吧。赶紧让他们把枪放下吧,要不吓着了孩子可就不好了。”
跟着他一起的几个人也纷纷大笑起来,嘴里不住的奉承着独眼龙,
“还是大哥英明啊,略施小计,就拿下了他们。”
“大哥妙计啊。”
独眼龙挥手止住手下的吹捧,对正举枪对着自己的护卫说道,
“你瞅啥,还不服啊?”
护卫们满脸憋屈的垂下了枪口,就在独眼龙以为大局已定之时,一直窝在一张餐桌上瞅着眼袋的一个小老头出手了。他那还冒着烟的烟袋锅重重的砸在一个持枪土匪的手背上,在他放手大叫之时,缩身钻进了另一个持枪土匪的怀里,还没等他受惊后退,老头站直身体就把他持枪的手臂架了起来,他抬手在土匪的脸上拍了一掌,就把整个人拍的昏了过去。这一连串的动作就在一瞬间完成,老头像一只大猴子一样,三两下就解决了两个持枪的土匪,其余的人还没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