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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的上海已进入深秋,连绵的小雨如丝,化作条条透骨的绳索缠绕着行人的身体。林森蜷曲着身体缩在临街的屋檐下,身上的伤口和饥饿的肚皮在时刻提醒自己,不想点办法会死的……
十月的上海已进入深秋,连绵的小雨如丝,化作条条透骨的绳索缠绕着行人的身体。林森蜷曲着身体缩在临街的屋檐下,身上的伤口和饥饿的肚皮在时刻提醒自己,不想点办法,会死的。
“你们这班小赤佬,以后哪个敢空手回来的,就陪阿青那个小瘪三吃生活睡马路。”屋里传来陈阿炳的公鸭嗓,此外别无声音。林森穿越过来三天了,现在的时间是民国十七年的十月份,也就是1928年,这个叫阿青的小流浪儿应该是半梦半醒间被林森附身了,于是林森从一个二十一世纪的成年人变成了一个民国时期的少年,从一个富二代啃老族变成了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巨大的心理落差和生活条件的差异变化让他吃了个大亏。
林森和另外四个孩子都是孤儿,被陈阿炳收留着每天在街上讨生活,能讨就讨能偷就偷,每人每天都要上缴十个铜板的饭钱,如果没能带钱回家,就要受到饿饭鞭打等惩罚。林森这个富二代刚刚穿过来,哪里晓得上海滩底层流浪儿的生存法则,连续两天没讨到钱又不敢下手去偷,于是被大发雷霆的陈阿炳狠狠的收拾了一顿扔到屋外自生自灭了。
“阿青哥哥,你怎么样了,身上还疼吗?”
快天黑时传来了小吉祥的声音。小吉祥是五个人里唯一的女孩,她长得瘦瘦小小,顶着一头略显杂乱的短发,一双大眼睛在清瘦的脸上格外分明,她是年纪最小的一个,大家都很疼爱她。
“阿炳叔出去了?”林森低声问。
“是的呀,你怎么样了?饿不饿,我给你带了馒头”小吉祥从衣服里拿出一个馒头,小心的递给林森
“阿青哥哥,你要早点好起来呀,快吃吧。”
林森接过馒头狼吞虎咽的吃起来,小吉祥看着他手里的馒头咽了咽口水。林森从没想过干巴巴的馒头会是如此美味
“真是救了命了,哪里来的馒头”
平时的晚饭都是糙米饭配咸萝卜条,有条臭咸鱼下饭就是过年了,哪里吃得到大米白面。
“今天毛头哥哥和菜头哥哥捡到一个皮夹子,里面大把的钞票哦,所以改善伙食咯,要不然瘸阿炳还得请你吃生活”
小吉祥笑嘻嘻的说着。大家当面叫阿炳叔,背后都叫他瘸阿炳,听说他那条瘸腿就是偷东西被人打断的,要不是有一个混青帮的弟弟,陈阿炳也过不上养一群小孩子偷东西养活自己的好生活。毕竟五个小孩子每个月都能交给他十来块钱,要知道国民政府的一个科长一个月的薪水也不过是三十来块钱,十块钱足够一家三口生活一个多月了,他却是存不下钱的,现在应该不是去找女人就是推牌九了。
”毛头和菜头呢”
林森几口馒头压住了腹内的饥火边吃边问,几个孩子一起生活了几年,感情都很好,彼此间都互相关心。
“铁牛哥哥到现在还没回来,毛头哥哥和菜头哥哥出去找他了,阿青哥哥你说铁牛哥哥不会出事吧?”
小吉祥邹着眉头蹲在地上看着林森,想要她的阿青哥哥告诉她自己的担心都是多余的。铁牛是几个孩子里年龄最大的,已经十五岁了,他想要加入青帮,这样就可以保护几个弟弟和妹妹了。毛头和菜头是两兄弟,从小就随父亲混迹在上海滩的街头,后来父亲意外身亡没人照顾,就到了陈阿炳这里。小吉祥是随母亲逃难到上海的,路上她妈妈染了时疫身亡,剩下她一个小女孩流落街头,最后被毛头菜头捡了回来。而林森的前身阿青是最后一个进入这个小家庭的,林森只能从阿青的记忆中隐约记得阿青应该是随母亲生活,后来不知道发生什么变故,最后来到这里。
陈阿炳出去了,林森吃了馒头就回到屋子里喝了水,
“今天铁牛去了哪里”
小吉祥只有不到十岁,走不远也做不了事,所以每天收拾屋子,做饭看家就是她的工作。
“今天升平戏院杨老板开场牡丹亭,铁牛哥哥说那里人多,要去碰碰运气。”
小吉祥跟进屋子说道。
这个铁牛真是疯了,升平戏院好大的名声,不比百乐门舞厅的场面小,往来的都是上海滩闻人大亨,哪里是自己这样的小赤佬白相的地方,希望没出事吧。林森心里暗想嘴上却安慰这个小妹妹,
“没什么大事,一会我去看看你自己在家看好门窗,除了我们几个别开门,瘸阿炳今天发了利是肯定不会回来的,你自己在家小心一点”。
时间不早了,应该快六点了,回来这几天哪里都不习惯,连块表也没有,看时间只能看天色。林森提了提破了两个洞的单裤,裹紧了身上歪歪斜斜补着两三个补丁的外衣走出门去,升平戏院离这里还很远,不跑快点再回来的就得半夜了。
林阿炳的这个家在这里算是比较好的房子了,这里原来是逃难来的人们搭建的窝棚区,就是几个木棍几张草席搭在一起,能勉强遮风避雨而已。自从甲午之后,清廷腐败无能,各种天灾人祸导致各地难民人数激增,清亡后民国建立,又是军阀混战,百姓流离失所。而上海开埠后,租界却呈现一片繁华景象,各地难民纷纷涌入,于是在这片荒地中搭建起大片的窝棚。后来随着进入上海的难民增多,薄有家产的人们开始建起棚户木屋,林阿炳的老爹就是其中的一员,现在这木屋就成了林森他们遮风避雨的家。
林森穿行在木屋棚户之间,又要小心的避过泥泞中的水坑垃圾,耳边不时传来呼儿唤女的嘈杂声音,正是晚饭时分,空气中满是烟火气息,无论时局怎样,只要有一口饱饭,人们总能过下去。走出这片棚户区不远处就是租界,马路上黄包车与自行车奔流不停,有轨电车与行人擦肩而过,时而又有小轿车在人群中鸣笛开路,好一派繁华景象。
林森无心多看,开动双腿直奔升平戏院。时已入秋,街上的行人有围巾礼帽,而林森这一具瘦骨伶仃的少年身躯,却要顶着阴冷的天气奔行。他缩着着肩膀抱着手臂,穿行在人群之中,努力躲避着寒风,可是身上单薄的衣衫还是不能给他太多的温暖,于是林森只能小跑着行进,让运动起来的身体给最近更多的热量。等跑到升平戏院,他已经是汗流满面热气蒸腾。
今日是杨老板开新戏,达官显贵已经早早入场,戏院外多是跟班司机在外等候,又有几个卖香烟瓜子花生的小贩流连,戏院不远处还有几个卖混沌汤面的小摊子,这是为了戏院里的角儿们下了戏宵夜的方便,不然这里也轮不到这些做小生意的占据。阿青之前不敢在戏院周围厮混,因为这里是那些成年人的舞台,也是成年人混街面的讨生活的地方,类似于他这种小毛头在这只有被欺负的份。所以听说铁牛到这找外快才说他是想出头到发昏了。
林森沿着街边走边观察着,自从穿越到这具身体,他感觉自己的眼睛能看清很远的东西,耳朵也越来越灵敏,观察力变得很强,能注意到平时注意不到的东西,尤其明显的是力气大增,比自己作为林森这个成年人的时候的力气还要大一些。
“现在这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的身体却拥有比成年人还大的力量,以后长大了岂不是要变成超人?”
林森在心里暗自思量。
戏院门口两侧停满了小轿车,轿车司机和保镖在靠着车门抽烟闲聊,街尾处停了两辆黑色的汽车应该是在等着接人,更远的地方是等客的黄包车,车夫们坐在脚踏板上喝水擦汗,远处的面摊上客人在吃面。一切似乎很正常。林森却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哪里不对劲呢”他把目光放在戏院门口的各色人等身上仔细观察。“司机保镖很正常,车夫们在闲聊等客,等等,有两个黄包车夫不太合群,坐在角落里好像在抽烟”林森吧目光放在这两个车夫身上,这是两个穿着破旧的精壮汉子,好像不太爱说话,只是坐在踏板上休息,其中一个掏出香烟点上,
“原来是你们不对劲”
要知道一个黄包车夫辛苦一天也赚不了几盒香烟钱,所以很少有抽烟的车夫,即便是抽烟也是抽的眼袋或是自己手卷的烟叶,没人会花钱买纸烟抽。发现这个情况后再看周围的环境,不远处街角停着的两辆小轿车也就不是单纯的接人的了,应该是等下戏的时候开车突袭散场的某个观众,而那两个黄包车夫正好可以用黄包车堵住汽车逃跑的道路。不过林森没打算多管闲事,现在他心的是铁牛和毛头菜头这三个家伙,现在找不到人,一会枪响了就更找不到人了。现在只能在戏散场前抓紧时间找到人躲开这是非之地。
这边林森在着急找人的时候,毛头和菜头正背着铁牛在逃命中。晚饭时铁牛还没回家,矛头和菜头就出来找人,他们直奔升平戏院而去,可是刚到半路就看到铁牛正在一群青皮流氓的追杀中护着一个人在逃跑,二人不敢直接冲上去,只能远远的跟在后面,依仗地理熟悉,绕到前面接应到了铁牛,铁牛这时已经挨了两刀,一刀在肩头一刀在背后。铁牛护着的这个人名叫苏泗水,是他的苏北老乡,因为是老乡二人关系走得很近,没想到今天遇到苏泗水在被追杀,铁牛为人义气,看见老乡被人追砍就去帮忙,带着苏泗水冲出包围也替他挨了两刀几人分头逃命,毛头菜头接力背着铁牛,几番周旋摆脱了追兵。
这个苏泗水本来是混迹上海滩街头的一个小混混,今天他在街上捉肥羊的时候无意中听到一个消息,四海帮要在升平戏院暗杀德茂商社的老板秦木生。这四海帮是上海滩老牌的黑帮,专门做走私烟土的生意,而这个德茂商社是新近崛起的帮派,传说有外国人的支持,最近占据了很大一部分烟土走私的生意。苏泗水得到四海帮要暗杀秦木生的消息如获至宝,这正是自己发达的好时机,若是能把这个消息送到德茂商社,自己就能加入这个大势力,以后也是有靠山的人了。可是没想到他在转身离去的时候被人发现了踪迹,被四海帮的打手一路追杀,若不是今天遇到同乡铁牛帮忙怕是要横尸街头了。如今苏泗水逃出生天,出人头地的机会就在眼前,他一路小心的向德茂商社赶去。
林森焦急围着升平戏院找了几圈也没找到三人,这时已到了散场时间,他也只能找个安全的墙角蹲着,等事情完了再去找人。戏一散场,人群喧闹的向外退场,有人喊司机把车开到门口接老爷太太上车,有人和家人朋友讨论着杨老板的这出新戏。候场的小贩们逆着人流大声吆喝着叫卖,黄包车夫们也都伸着脖子等着主顾们叫车,正这时,一阵汽车发动机的声音传来,
“来了”林森暗道。
两辆黑色小轿车急停再戏院门口,正对着戏院大门的车窗摇下,两辆车的窗口探出两只MP18冲锋枪的枪管,哒哒哒…..哒哒哒……对着门口正要上车的一对男女开始扫射。这对男女衣着时尚,气派十足,还有四个保镖围绕身旁,这男人是上海滩德茂商社的老板秦木生,今天带着新结识的女伴林婉清来看杨老板的新戏,没想到遭人伏击。
杀手停车时已有两个保镖感觉不对,边掏枪边挡在二人身前,枪响后一个保镖浑身是血的扑倒在地,还有几个路人被误伤倒地,另一个保镖只是肩膀中弹,他一边开枪还击,一边护着那位先生退向后面保镖驾驶的汽车,原来他们开来两辆车,一辆自己坐一辆保镖坐,看到目标毫发无伤,杀手纷纷下车端着枪向人流冲去。
随着枪响人流已经一片大乱,呼天抢地的叫喊声,招呼佣人保镖的呼喊声,还有孩子的哭叫声一下子充斥着戏院门口。被杀手追杀的秦木生在保镖的保护下退到了几辆汽车的后面,一面举枪还击,一面寻找自己的女伴,而林婉清却被混乱的人流挟带着冲出了戏院门口。杀手们的注意力都在秦木生身上,暂时没人去理会林婉清,在子弹互射中一步步压缩着秦木生一方的空间。杀手一方是两只花机关,两只驳壳枪,火力强大。而被追杀一方,除了一个保镖手持两把驳壳枪,其他人都是半自动手枪和左轮手枪,火力不如杀手,但是手持双枪的保镖枪法很准,四个杀手已经有一死一伤,这时负责堵路的两个黄包车夫见自己一方落了下风,推出黄包车堵路后人手一把左轮手枪从后面发起攻击,秦木生一方不防有人从后面偷袭,一下打死两人打伤一人。这时秦木生的四个保镖两个司机已经死了三个,还有两个重伤无力反击,只有那手持双枪的保镖和秦木生自己在努力还击,并且被两只冲锋枪火力压制在一辆车的后面动弹不得,他们已经落入绝境。
这时人流大部分已经冲出了两方交火的戏院门口,除了几个中了流弹的倒霉客人躺在地上呻吟呼救。林婉清踉踉跄跄的随着人群向林森所在的方向跑来,时髦的高跟鞋这时却成了逃命的绊脚石。杀手冲击了两次都被双枪保镖压了回来,他们只能依靠火力优势用子弹覆盖了二人藏身的汽车,就在危急关头,一辆黑色轿车冲了过来,车窗中探出一个穿着短风衣的年轻人,他手持一只冲锋枪对着杀手一方开枪扫射。趁着有人掩护,保镖连忙护着秦木生钻进一辆汽车,撞开挡路的黄包车,两车汇合后终于冲出了杀手的包围。
杀手们连忙上车追杀而去,剩下的两个黄包车夫没能上车,两人对视一眼就转头向林婉清的方向追了过来。看戏的观众这时都跑光了,远处也传来安南巡捕的警哨声,两个黄包车夫追着林婉清向街角跑来,看来他们是想抓住人后进小巷逃跑。
倒霉的是林婉清和两个杀手冲来的方向就是林森藏身的所在,看看四周连个躲藏的地方都没有,林森真是欲哭无泪了。林婉清发现有人追来更是吓得腿软,她用尽全力逃跑想要远离追来的杀手。拐过街角就是四通八达的巷子,跑不了也躲不掉,林森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头顶,
“要拼命了”,
他四下打量寻找着能用的武器,四周却连块砖头都没有,只在路边找到半根筷子粗细,断口参差不齐的竹篾条,林森紧急转动脑筋回忆之前看过关于搏斗的电影视频。
林婉清慌不择路,刚刚转过街角就有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臂,吓的她差点当场昏过去,等她看清拉着她的是一个衣衫破烂的少年才缓过神来,还不等她张嘴说话,后面追杀而来的两人也追到了街角,林森顺手扯开林婉清旗袍的下摆然后把她推倒在地,再侧身靠在巷口一侧的墙壁上尽力缩小自己的身形。
林婉清惊吓莫名不知道这个孩子想干什么。两个杀手转过巷口一眼就看到林婉清倒在地上,旗袍下白花花的大腿晃花了二人的眼睛,手里的左轮枪不由得垂了下来。林森小步快跑让过靠近他左侧的杀手,一脚蹬在对面的墙壁上拧身摆臂,右手的竹篾条直刺右侧杀手的颈动脉,第一次动手杀人的他没能刺准,一根竹篾条大半扎进杀手的气管,连着大半个喉结也被刺穿,这个被袭击的杀手扔掉手枪,两只手捂住咽喉的伤口,他想叫也叫不出来,缓缓的软倒在地上。
左侧的杀手发现身边有人,忙转身举枪,这时的林婉清也表现出不同于柔弱外表的勇敢,脱下高跟鞋就对着杀手扔了过去。刚刚落地的林森面对着枪口浑身僵硬,面对死亡是他从未有过的经历,浑身发冷四肢无力,想要下跪求饶和强烈的恐惧感交织让他一时僵立在那。